秦炎怎麼都沒想到,前後不過是幾個小時的工夫,變故驟生。
跟着顧泊處理完薛岩海的事後回來,秦炎發現宿舍里空蕩蕩的。一般除了有任務外,虞竹心極少離開宿舍,秦炎正疑惑着,角落裏飛出一道灰影,影鳳站在了面前。
影鳳學得跟虞竹心一樣平淡寡言,甚少流露情緒,可此時此刻,他面白如雪,神情悽惶。
秦炎一看他這副樣子,心裏咯噔一下:「發生什麼事了?」
玄龍已先一步飛出來,心疼地摟住影鳳:「小鳳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影鳳唇瓣微顫:「竹心被人帶走了,他偷偷叫我留下來告訴你。」
秦炎雙目噴出怒火:「誰!是誰把他帶走了!」
影鳳哽咽道:「他不讓我告訴你。」
秦炎跨前一步,只一步如同山嶽傾倒,天崩地裂:「所以你真的準備不告訴我是嗎?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
「你吼他幹什麼!」玄龍沖秦炎嚷嚷,又拉着影鳳的手柔聲道,「你快說吧,秦炎在乎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虞竹心人又不在這裏,不會怪你的。」
許久未嘗過的恐懼再一次籠上心頭,秦炎握緊雙拳,他必須要抓住點什麼,才能讓自己不至於當場暴走。多年前當他還是一名學生時,虞竹心便突然失蹤,多年杳無音訊,歷經波折後重逢,好不容易兩人恩愛多年,萬萬沒想到歷史重演。而這一次的失蹤明顯又與前一次不太一樣,失去的痛苦將他席捲。秦炎一揚手,在牆上打出一幅人像,畫中人相貌英俊,神情高傲,濃濃的alpha氣息撲面而來。
「是不是他?」秦炎冷聲道。
影鳳瞥了一眼,清冷的臉上露出憤然之色,隨即用力點頭。
畫中人不是別人,正是秦炎曾經在電視上見過的,虞竹心前世alpha的弟弟,關逸江。
果然是他們!能帶走虞竹心的,除了星辰集團的人,還能有誰!
「他們綁架了他!」秦炎暴怒,甩手便走。虞竹心躲星辰集團的人躲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被他抓去,落到他們手上,不知道會遭受什麼!他要把虞竹心找回來!他必須把虞竹心救出來!
影鳳連忙拉住他,悽苦地搖着頭。
「鬆手!」秦炎喝道。
「竹心叫你不要去找他。」
「你是要我袖手旁觀嗎!」
「他說他有保命的辦法,叫你不要輕舉妄動,至少現在不要,等到時機成熟,他會來找你的!」影鳳焦急萬分,虞竹心叮囑他無論如何都要安撫住秦炎,千萬不能讓他做出過激的事,這是他留下來的最重要的任務。
玄龍也在一邊幫腔:「你現在一個人能幹什麼?衝去星辰總部要人嗎?還沒進大門就被人打得身形俱滅了吧?」
秦炎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修煉至今,原以為自己已小有所成,但在強大的勢力面前,還是不堪一擊,無法保護戀人的無助感深深折磨着他。回味影鳳的話,秦炎慘烈一笑:「所以,竹心也只是有保命的辦法,是嗎?」
保命?除了保住性命外,一個人還有可能受到很多種折磨,有些折磨甚至比死亡更可怕,秦炎不敢深想,只要一想到虞竹心可能在遭受苦難,而自己又無法分擔一星半點,他就心如刀割。
上次一別就是十年,如今虞竹心這一走,又要分別多少年,想到這裏,秦炎靠在牆上,頹然滑倒。
玄龍和影鳳無聲地陪伴在身邊,雖然平時亂開玩笑,但到了真正為難時刻,他們感同身受。
就在這時,基地響起了警報聲。
秦炎疲倦地抬起頭,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神茫然。
「警報!有警報!」玄龍大叫。
神智漸漸恢復,秦炎的瞳孔慢慢收縮,從空洞到銳利。
「敵襲。」秦炎牽起唇角,「來得正好,我正愁沒處發泄。」
秦炎推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玄龍他們覺得不太對勁,趕緊跟了出去。
天空中,保護倉庫的修行者已與偷襲的妖修鬥了起來,真元波動掛起猛烈的風,稍不留心就會被颳倒。
秦炎冷笑一聲,縱身一躍,無影翅在背後張開,金銀兩種光芒交錯閃耀,兩柄利劍在他身邊旋轉。他眨眼間閃到一妖修面前,對方一怔,露出驚駭之色,還不等有所反應,金銀二劍已將他砍成四段。
猩紅的血漫天飛舞,散發出濃烈的血腥氣,在腥熱的血霧後,是秦炎殺氣騰騰臉。
跟來的玄龍和影鳳驚得一哆嗦,他們從未見過這樣子的秦炎。如果說以前的秦炎在面對敵人時,即使殺氣再重,也還是有種向上的熱烈,可眼前的秦炎猙獰陰寒,帶着滿腔的怨怒和憤恨,魔擋殺魔佛擋殺佛。他的真元屬性明明是火,可每一招使出來都冷得就像一塊來自苦寒之地凝結千年的寒冰,哪怕僅僅是散逸的寒氣都能把人的元神凍住,隱隱還透着絕望的死氣。
殺!此時此刻,秦炎雙目血紅,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與此同時,虞竹心人已在遙遠的另外一個星球,當他眼睛的禁制解開後,看見的一間乾淨整潔又寬敞的房間,地面上鋪着柔軟的地毯,音響里放着輕柔的音樂,戰爭與殺戮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
「感覺還好嗎?」男人冷冽的聲音裏帶着不經意的傲慢。
虞竹心按了按眉角,長途飛行使他有些疲憊,他掃了男人一眼,眼眸如冰晶雕琢而成,平淡而冷漠。
「在那種窮鄉僻壤吃了不少苦吧。」男人笑道,「以後你就安心待在這裏,你一手打造的星辰是你永遠的家,只有這裏才配得上你。」
虞竹心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既沒有出言反駁,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就是這種冷淡激怒了男人,男人眉角一跳,兇狠地瞪着虞竹心,眼前不過是個小小結丹期,自己只需一招就能取他性命,他卻還敢這般怠慢自己,甚至毫不掩飾輕蔑之意。但男人很快克制住怒氣,繼續擺出笑臉:「想去看看哥哥嗎?」
虞竹心淡淡道:「好。」
「你已經近百年沒見過我哥哥了吧,你想他嗎?」男人走到虞竹心面前,修長的手指撫上他的面頰,冰冷得就像一條毒蛇在臉上爬,「畢竟你是他的omega呀。」
虞竹心勾起唇角,眼中卻沒有任何笑意:「自重,關逸江。」
關逸江譏笑:「跟我來。」
虞竹心跟着關逸江,穿過走廊,來到另一間房間。打開房門,同樣是簡潔的裝修風格,但屋裏燈是橙黃色的,桌上柜子上還擺放了不少鮮花,多了些溫馨祥和。房間的正中間擺放着一張大床,看上去與普通的床沒有什麼兩樣,可修為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就會發現,有源源不斷的靈氣從床上散發出來。床上躺着一個人,與關逸江有七八分相似,雖然雙目緊閉,面頰微微凹陷,可還是難掩其英俊和氣勢。
他就是關逸海,關逸江的哥哥,虞竹心前世的alpha。
虞竹心掃了床上的人一眼:「他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他已經渡劫成功了。」
雖然他這麼問,可還是站得遠遠的,好像一點都沒有要過來看個清楚的意思。
「真是冷淡啊。」關逸江嘆道,走到關逸海枕邊,俯下身去,將關逸海額前的一絲碎發撥到耳後,「你不過來好好看看他嗎?」
虞竹心來到關逸海跟前,又瞥了眼床,見識廣博的他一眼就看出現在關逸海正處於一種詭異的昏迷中,全靠靈玉石床支撐着,這張石床世間罕見,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可見關逸江為了維持關逸海的生命,下了血本。
「他渡劫出了問題?」雖然虞竹心用的是問句,但語氣十分肯定。
關逸江眼中划過剎那間的心痛:「明明已做了充分的準備,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導致他元神有了缺失,至今昏迷不醒。」
「逆天渡劫本就是九死一生。」虞竹心漫不經心道,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說出這句話,從渡劫失敗到修散仙再到轉世重修,虞竹心的經歷不是任何人能比的。
關逸江投向虞竹心的目光藏着殺意,但很快用微笑掩飾過去。
「所以,就需要你來助我哥哥渡過這一劫。」關逸江重複道,「畢竟,你是他的omega呀。」
關逸江的笑容越燦爛,虞竹心心中的寒意就越重,他一看見床上的關逸海就明白關逸江費盡心機把他抓來的目的是什麼了:用虞竹心的元神補關逸海缺失的元神。虞竹心與關逸海曾經有過非同一般的關係,他的元神又經過兩世錘鍊,用來補缺最合適不過。
虞竹心並未表現出任何抗拒,只是冷冰冰地斜睨:「真可笑,如今我尚未結嬰,根本就補不了他大乘期的元神。」
關逸江輕撫了一下關逸海的臉頰,笑容滿面地走到虞竹心的面前:「所以,我特意把你接回來,你就在這裏安心修煉,早日結嬰,別去管什麼亂七八糟的閒事了。」
「好,那就送我回房間吧。」虞竹心毫不露怯。
回到房間,只剩下自己一人,虞竹心終於卸下了臉上的面具。對於關逸海的現狀,虞竹心絲毫不意外,因為關逸海在渡劫時會出現的差錯,根本就是虞竹心精心設計的!
前世,虞竹心心思單純,一心只為修煉,雖然一手建立了星辰集團,可為了專心修行,將集團交給了關逸海和關逸江管理,但沒想到養虎為患,尤其是關逸海,根本就不顧兩人多年的伴侶情誼,這對兄弟在自己抵禦天劫的法寶上動手腳,以至於渡劫失敗,不得不兵解。這滔天之仇怎能不報,可彼時星辰已被兄弟倆牢牢掌控,他已然被架空,兩人還以為虞竹心一無所知,繼續在他面前假仁假義。萬般無奈,再加虞竹心不甘做散仙,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決心轉世重修。但在轉世之前,虞竹心偷偷在關逸海的元神里動了手腳,一旦他試圖渡劫,元神重則潰散,輕則散落,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只有萬分之一,顯然他的運氣並沒有那麼好。
前世的這一手,雖然沒有弄死關逸海,但總算是為這一世換來寶貴的時間,只要自己還沒結嬰,關氏兄弟就不敢動自己分毫。
如今他最擔心的就是秦炎了,當他知道自己被劫,該有多着急?現在的他又在幹什麼呢?
正想着,關逸江再一次推門而入。
「我還忘了一件事。」關逸江獰笑,「你可是我哥哥最愛的omega,我可要替他好好保護你才行。」
他推着一個小推車進入房間,小推車上放着些針管試劑。
虞竹心目光一寒,握緊了拳頭。
外界,人類與妖修之間的衝突終於演化為全面戰爭。
秦炎申請去了第一線,終日奮戰在陣前。平日裏他孤僻冷漠,極少與他人來往,上了戰場,他悍勇無畏,勢不可擋。
秦炎的名字很快在人類與妖修界流傳,說他修為一般只有結丹期,但實力相當強悍,別說結丹後期,就連元嬰期的修行者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他就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殺神,下手狠辣,從不留情,把自身化為一把殺敵的利劍,將一切阻擋在面前的東西殺盡。
但熟悉他的人,無不為他擔憂,如今的秦炎性情大變,笑容再難在他臉上看見,取而代之是永不退散的陰鬱和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