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被電話吵醒很不爽。
小五聽到電話滴滴地叫,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響的是梅景鉉給她的那部手機,梅景鉉開口就問她:「小五,你和秦禾到底是什麼關係?」
&麼關係?他是我的老闆。」
&板?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們古董修復的手法一模一樣?」
她啞口無言。只能敷衍:「你是怎麼知道的?」
&先告訴我,你跟秦禾是不是師承一脈?」
是,怎麼不是?但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來。尤其是面對梅景鉉。
她只好再次撒謊:「景鉉,我的確是來南京調查秦禾的。但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是怎麼樣?!」
&禾的師父叫做張雲坤。而這個張雲坤,也很可能是殺死了我的親爺爺——陸修遠的兇手。我調查秦禾,是為了調查張雲坤的下落。」
她咬死了自己是陸修遠的孫女,想必梅景鉉的腦洞還不至於大到猜到她是陳歸寧。
梅景鉉果然相信了,只是問道:「你怎麼調查到秦禾的師承來歷?」
她繼續撒謊:「是孟爺爺臨終前告訴我的,他讓我來南京找爺爺的墓。」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打算找到張雲坤,然後我要問問他,當初為什麼殺我爺爺。但……這麼多年了,張雲坤也快七十歲了。說不定他已經死了。」
&查有結果了,那你告訴我。別一個人擅作主張。」
&她答應了:「你不是明早的航班嗎?你就好好去北京。」
&五。」梅景鉉看時間不早了,他的確該收拾收拾啟程了:「再見。」
掛了電話,漫漫長夜,似乎也變得不寂寞了。
第二天早上,雙休日的周末,她還有一天的假期。於是就去了昨天打聽到的那個「在板倉街與龍蟠路交叉路口」的店面。
找了大半天,終於給她找到了。不過,這店面現在拆遷了,進了一所小區內。一路打聽有沒有一個院子帶有一口井的。
打聽了半晌,還是一個小區的門口保安告訴她:「井這附近只有一個。」
小五大喜過望:「那口井在哪裏?」
&小區超市的後面有口井,不過早就沒人用了。」
謝過了這個保安,小五就去尋找這個小區了。這小區規模很小。
問了幾個路人,誰也不知道什麼井。她自個找,反而很快就在車棚的旁邊發現了一口井。
這口井圍在一堆化肥袋子的當中。小五穿過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就來到了古井的邊緣。往下看去,只見這古井深不見底。而井口的邊緣,有一道深深的溝壑。看得出來,這是打水的麻繩摩擦留下來的痕跡。看年代,這井的歷史大概能上溯到民國。
哎,職業病犯了,怎麼連一口井都看年代?
現在的問題是:要調查清楚這井底下到底有什麼。
她事先準備好了一個透明袋子,把手機調成攝像模式,再附上一個小小的手電筒,一齊裝到袋子裏,然後用一根繩子垂了下去。一邊垂,她也一邊瞧被手電筒照亮的古井下面有什麼。但燈光在狹小的空間內探照的空間有限,很快,她就看不清了。
還以為這井頂多四五米高,沒想到,她足足放了十多米的繩子,才覺得碰到了底。
但驚訝的是,她的確感覺到是碰到了地。把繩子撈了上來一看,上面一滴水都沒有。下面居然是乾的,這是一口結結實實的枯井。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機調看攝像。只見在手機的鏡頭裏,井的底面不是一小塊空間,而是左右各開了一個通道。兩條通道看起來都黑黢黢的,也不知道通到什麼地方去。
沒想到,這口枯井裏另有乾坤。
不過,要想搞清楚地下有什麼,光站在上面也不是辦法。必須得想辦法下去。
下去的辦法不是沒有,下午的時候,她特地去了市中心幾家五金店,找了半晌才買到一件二十米的繩梯。二十米!如果還觸不到底,那就是她倒霉。
這繩梯捆成一紮,拎走的時候都不好拎。小五還特地跑回了家把行李箱給推了過來,才把繩梯給帶走了。到了晚上的時候,她就裝作一個遠遊回來的學生,推着行李箱來到了這個小區。一路上,保安和居民也沒怎麼注意到她。
進了小區,她先躲了起來。一直等到了凌晨時分,確定四周無人的時候才出來。
來到了古井旁邊,她把行李箱裏的繩梯拿了出來。然後把繩梯的一邊固定在車棚的一根鋼樑上。接着,她戴上了一個礦工帽,打開了上面的小電燈。最後就把繩梯慢慢垂到井裏面。直到繩子用完了,下面才落了地。巧了,這井正好深2>
做好了一切準備之後,就是下去了。
她的心裏還有些打顫的,但想到那一夜的記憶以後,就把害怕給驅散了。
你不想知道,這井底下到底有什麼嗎?你不想知道,為何秦禾把陳歸寧的屍骸放在井下嗎?!
她想的,所以她深吸一口氣,跨上了井口,順着繩梯潛了下去。
這口井,正好容納兩個她這麼大。在裏面攀爬繩梯,活動的還算自如。只是,四周的苔蘚太滑膩了,沾到了繩梯上,滑不溜秋的,讓人抓不穩繩子。幸好她對這種情況也有準備,專門買了一根保險栓拴在背後,以防止滑落下去。
好不容易下潛了十米,井還是深不見底。
不過,她已經聞到了一點異樣的味道。像是硫鐵礦用火燒過的刺鼻氣味。
她想了想,先用手電筒往下打了打,只見周圍的石壁上都呈現出一種櫻紅色的條紋。
鐵礦脈!原來這井下面通着一條礦脈,只是不知道,是不會有人開採過。
最後幾米的潛行很不順利,因為空氣到這個地方,變得相當的污濁了。那種刺鼻的味道,更是嗆得人難受。她只能帶個口罩,畢竟她沒那個本事準備什麼防毒面具,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那麼只好放棄了探尋,畢竟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幸好,到了井底後,由於空間開闊,那種刺鼻的味道減輕了很多。
她打開探照燈,先往左邊的通道走。只見周圍都是紅褐色的石壁,走了一會兒就到了頭。
她又回到了原地,開始往右邊走。右邊的通道倒是寬敞多了,而且那種刺鼻的氣味淡了許多。只是,越往裏走,周遭越冷。明明在外面,穿着春衫還很溫暖。到了這裏,她冷的連牙齒都在打顫。也不知道,這條路到底哪裏是個頭。
就在她想要不要返回的時候,忽然間,探照燈照亮了前面一大塊。
通道前面居然有個石室?!小五也是呆了,一路上,她都沒找到人工打磨的痕跡。
定了定心神,她走進了這個石室。四下照了下,她就看到了一個石床,一個石板凳,還有一隻老金屬手電筒滾落在地上。玻璃罩子已經碎了。只是,她先照的是左邊半邊,當燈光移到右邊半邊的時候,卻先照亮了一副骸骨。
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只見這骸骨白森森的,根根嶙峋。顯然死去多時了。
能不叫出來,能不腿軟暈倒,她都佩服自己了。
骷髏的旁邊放着一件老式的煤油燈,一個印着「530柒長」的大茶缸,除此以外,還有幾件破破爛爛的衣服。
但是手電筒照了過去,那破衣服堆里居然有反光。她深吸一口氣,打算過去看個究竟。
不過在過去之前,她選擇拿起了背包里的陰陽尺,然後再慢慢靠近這一副骸骨。她的動作很細微,很小心,像是生怕驚動這個死者似的。好不容易挪到了骸骨的旁邊,她彎腰撥開了破衣服堆,然後一點銀色的斑駁光輝映入了眼帘。
這光輝埋在土裏,她蹲下來,徒手挖了挖,挖出一條銀色的鎖鏈。
她把銀色鎖鏈從土裏提了起來,這才看清楚這是一條銀飾長命鎖。只見長命鎖上雕刻着佛手、石榴、壽桃三多紋樣。她熟讀古典的,知道佛手諧音「福」,壽桃寓意長壽,石榴暗喻多子,這個長命鎖得含義是:多子多福。應該是女眷佩戴的。
看包漿,這長命鎖的年代為清代,應該是那時候大戶人家出來的東西。
但這長命鎖出現在這裏很不尋常,她又把陰陽尺拿了過來,然後把長命鎖放在了陰陽尺上。
那種沉甸甸的感覺又襲來了。
這一次,畫面倒是出現的相當清晰。清晰的就像是就在面前一一發生過。
山一重,水一重。翻開重重疊疊的幕遮,那是午夜夢回處。
搖晃的煤油燈下,一個女人正在奮筆疾書。她時不時咳嗽一聲,用手帕捂了,就是一口獻血。
這個女人她認識,美得如此婉約含愁的女子,她此生也見過一個陳歸寧。
書的名字叫做《陳氏鑒寶掌故》。陳歸寧每寫一行,就停下來仔仔細細地檢查資料,核對書籍。看得出來,她對這一部手稿付諸了很大的心血。
這時候,有人敲門而入。陳歸寧放下了老鋼筆:「進來。」進來的是張雲坤,他端着一碗雞湯送到了陳歸寧的身邊。趁着陳歸寧喝湯的時候,張雲坤忽然一把抓過了她的書稿:「師父,歇會兒吧。你都寫了三個通宵了,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吃得消?!」
&行,書稿才完成了一半。」陳歸寧美目一瞪:「還給我。」
&父!」張雲坤忽然怒上心頭,頭一次頂撞了她:「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不要命的寫!」
陳歸寧和張雲坤對視半晌,她又復咳嗽起來。
張雲坤終究不忍心看師父任何的蹙眉,趕緊上前來伺候師父吃藥。
&坤。」陳歸寧的聲音淡淡的:「我是不是個不祥之人?爹爹,媽媽,哥哥都去世了。只有我還活在這世上,然後,程禹他也走了。」
張雲坤低垂着頭:師父唯獨把五師弟程禹和自己的親人相提並論。其中的含義,他們都猜的明白。只是,猜的明白,卻無法看得明白。
只能張口結舌道:「師父,除了五師弟,這,這世上還有人會對你更好!」
陳歸寧又望着他一笑:「你也不要安慰我了,我寫完了書稿,自然會好好休息的。來,把我的書稿還回來。」
張雲坤把書稿給了陳歸寧,看她披上一件軍大襖,又開始奮筆疾書。
也不知道陪站在她身邊多久,忽然間,大師兄四師弟沈遇安笑眯眯地跑了進來:「師父!師父!你看看外面誰來了?!五師弟他回來了!」
&嗒!」這是陳歸寧手中的鋼筆,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