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受?當然不能接受的。
她根本沒有任何的戀愛計劃,就算有,梅景鉉……也不在考慮範圍內。
&爺。」小五深吸一口氣:「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打算。」
&明白了。」這個回答,也在梅景鉉的意料當中,他只是道:「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於是這個夜晚,就被這麼糊弄了過去。
但,告白產生的效應,卻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小五真的很想把這個男人的身影從腦子裏剔除去,但是,越是想要忘記,記憶的反而越深刻。
這不,梅景鉉帶着她出去的時候,她總是不敢看梅景鉉的臉色。但是無人的角落裏,又會偷偷看着他。她也偷看過梅景鑠,但看待梅景鉉的時候,和梅景鑠是不一樣的。對待梅景鑠,一份好奇,感激的感情更甚。但是面對梅景鉉的時候……
心臟跳的厲害,似乎靠近了,就可以讓全世界聽到她的心跳。歸根到底,少女的矜持就好比北宋影青瓷器一樣的易碎。
這天,梅景鉉來到了秦禾的店裏,要親自審問過手郎世寧真跡的夥計。
秦禾開在南京的古玩店叫做「知芳齋」,專門經營高古瓷器和明式家具。
接待他們的,是秦禾的古玩店的一位王經理,王經理告訴他們:「梅先生……那一幅畫,是我們這裏一個叫李建利的夥計收購來的,現在他人已經去了警察局。不過跟李建利一個宿舍的夥計孟青從北京回來了,我把他叫過來問問。」
孟青?小五覺得這個名字略耳熟,等到這人過來了——呵。這不是三哥嗎?!
顯然,孟老三,哦不,孟青也認出了她。一進來,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想來,他們往日有仇,今天仇人相見,按照道理應該分外眼紅。但不知為啥,小五覺得這人的眼神不紅,而是綠幽幽的,總之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先生,這就是我們店裏的夥計孟青了。孟青,這是和盛拍賣行的梅大少爺。」
孟青置若罔聞,只是盯着她的臉龐看。
直到梅景鉉咳嗽一聲,問話中帶了點怒意:「你就是孟青?」
&
&是什麼地方的人?」
&州人。」
梅景鉉瞥了小五一眼,繼續問道:「關於那一幅畫,李建利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
孟青點了點頭,毫無情緒道:「李建利他只告訴過我,去年的五月初,他從西街的古玩市場上得到了這一幅畫,那賣畫的是個外地人。他不識貨,用三千塊錢就把畫給賣了。後來他把畫給了老闆,老闆很賞識這幅畫。獎了他十萬塊錢。」
&李建利買貨,有沒有跟那人立下什麼字據?」
&有,那人是散客。李建利他得到了畫,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情是五月份發生的,那麼你們老闆第一次公開展覽畫,是在什麼地方?」
這個王經理知道:「第一次展覽就在店鋪裏面,老闆他請了這條街上幾個有名的書畫專家過來看了看,都認為是真品。時間是五月十號。」
梅景鉉點了點頭,又問孟青:「那李建利是什麼時候入職的?你又是什麼時候入職的?」
孟青看了小五一眼:「李大哥他五年前就跟了老闆,我是去年十月份入職的……梅先生,你身邊的這位孟小姐應該知道我的來頭。」
小五嘆了口氣,剛才他們就大小眼互瞪,這氣氛也太尷尬了點。這不,梅景鉉一直時不時瞥向她這邊,整個眼神都冷了下來。
還是站出來說清楚吧!免得節外生枝,她還是那個稱呼:「三哥。」
孟青冷笑了一聲:「小五妹妹,大半年不見你了。看樣子,你在上海過得不錯。」
她不能說「三哥你也混得不錯啊。」看秦禾現在的處境,只怕孟老二,孟老三他們都過得不好。但不接話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於是便坦然道:「各人自有各人的過法。三哥,秦先生和我們家少爺現在都在監獄裏待着,還是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五妹妹,你想問什麼。三哥一定回答你。」
這又把提問的權力轉到她身上了,梅景鉉也示意她:「你來問。」
看梅景鉉已經揭蓋子喝茶,她這下不得不站出來問了。但是問什麼好呢?她又不知道內情。
只能問一問古董相關的:「除了這一件郎世寧真跡,你們當時從那人的手中還收購了什麼嗎?」
&有,只有這一件。」
&先生邀請了這條街上的什麼人進行過鑑定?」
孟青不緊不慢道:「潭錫君潭老先生,劉長雲劉老師傅,還有東邊長干行里的周達山周老先生。他們三個都是南京的書畫鑑定專家。三個人都合計說,東西是清代中期的文人畫。是真品。但是題跋被人裁去,裁去的年代在解放以後。」
她點了點頭:「秦先生有沒有讓你們找過古畫殘缺的部分?」
&有,不過老闆說過,古畫極有可能是文.革那段時間被損毀掉的。反正作者已不詳。」
&麼說來,秦先生是真的不知情了。」
小五略一思忖,結合之前在畫中看到的場景,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既然東西本是江西瓷廠的舊藏,而且只有吳青梁和陸修遠兩個人知道。吳青梁,也就是孟爺爺那時候尚且不知秦禾就是張雲坤,也沒有戕害他的必要。那麼,剩下來的……
難道說,當年陳歸寧的徒弟之一——陸修遠還活着嗎?
想到這裏,她便問道:「你們老闆有沒有的罪過什麼人?年紀比較大的。」
王經理搖了搖頭:「我們老闆一向與人為善,對年長的師傅更是敬重。沒有得罪過誰。」
這下線索又斷了,不過她可以肯定的是:這次下黑手的人,肯定和當年的陳歸寧案子有關。
哎,如果自己恢復陳歸寧的記憶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恢復了她的記憶,想必她就不是單純的孟小五了。陳歸寧的身上有太多的謎,有太多的傷懷。她不想當那麼複雜的一個女人,即使她足夠傳奇,卻也足夠悲情薄命。
回到賓館,下了車,她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梅景鉉就站在她的身邊,忽然聲東擊西道:「小五,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哥哥。」
她坦然一笑:「其實我一共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我們都是孟爺爺收養的孤兒。」
梅景鉉看着她:「那個孟青好像很記掛你?」
&把爺爺的藏書給燒了,他挺恨我的。」其餘的糾葛她也不記得。
&你不准單獨跟這個孟青私底下見面。我看他似乎對你還懷恨在心。」
&道了。」她笑了笑:「我跟他們的關係,在爺爺去世的時候就結束了。除了大哥以外。」
&大哥我已經囑咐過福佑樓了,他現在工作的很好,他的舍友也很照顧他。你不用擔心。」
她剛想說謝謝,卻是抬頭看到了梅景鉉的臉湊得很近,還輕笑道:「小五,你的臉怎麼紅了?」……拜託,這裏是外面!她一眼瞥見了那個姓蕭的保鏢,雖然人家望天裝作沒看見,可這麼公共場合的……太令人想入非非了。
她也壓低了聲音:「你到底想幹什麼?咱們只是同戰線的盟友,不准對盟友下手,知道嗎?」
梅景鉉置若罔聞:「小五,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明天帶你去秦禾家。」
她捂着嘴,也打趣道:「大少爺你很閒啊,你弟弟還在監獄裏呢。」
&鑠他向來不知道天高地厚,多待幾天監獄抵得上多讀十年書。」
「……你果然不是個好哥哥。」
&當然不是個好哥哥,但我會是一個好男朋友。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她覺得好笑:「大少爺,有件事我要跟你澄清:二少爺沒有出來以前,我是暫時不會考慮任何跳槽的事情的。你好之為之。」
&吃個飯,談一談上海那邊的案子都不可以?」
&個可以。」
梅景鉉笑了:「那,就在隔壁四樓的雙人餐廳吃個簡單的便餐如何?」
&
然而,事情同意的輕巧,結果剛剛辭別了梅景鉉,她就接到了一通電話。是知芳齋打來的,副經理指名道姓要她接電話。接了電話一聽,卻是三哥孟青的聲音:「小五,晚上有時間吃個飯?我們兄妹兩個也大半年沒有見面了。」
&好意思三哥,晚上我有客人了。」
那邊嗯了一聲:「那可惜了,正好,有關那一幅郎世寧真跡,三哥得到了一個線索。本來想告訴你的,你既然沒時間。那三哥就不說了。」
她吃了一驚,立即思忖了下:去秦禾家,大概也找不出什麼線索。於是道:「我可以跟你一道吃飯,不過吃飯地點得是我指定的。」
&沒問題。」
她指定的地方就在這間國際酒莊的旁邊,一家規模和酒莊差不多大的私人飯店。晚上先推了梅景鉉的飯局,藉口是身體不舒服。梅景鉉也沒多計較,只是道了句好好休息。她可沒時間休息,前腳掛了電話,後腳就去了隔壁飯店。
酒店的安保很令人放心,她沒有訂包廂。就訂了三樓雙人餐廳靠門的一席。
孟青到的時候,香檳和牛排剛剛上來。
熬得厚厚的奶油蘑菇湯也端了上來,香氣四溢,但小五碰都不想碰。
這些甜津津的東西,晚上吃膩的要命。
但孟青吃的很快。
&哥。」她還是那個稱呼:「你手上得到了什麼線索?」
這麼單刀直入平白直敘的提問,讓孟青笑了笑: 「怎麼?那梅二少進號子了,你在外面急得團團轉?」
&是我的老闆。」她知道這不是什麼敘舊,分明就是一場談判。所以道:「三哥,你到底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跟我說。」
&跟二姐投奔了秦老闆,二姐她現在混得可以,本來嘛,女人最大的籌碼就是漂亮。」說完,三哥瞥了她一眼,顯然現在兄妹中容顏最出眾的是她。這倒是沒想到的——當初那個亂糟糟的黃毛丫頭,如今出落得跟玉雕的人一般。
他收起了其他的思緒,淡淡道:「但是我就不行了,秦老闆始終當我是個跑堂的,天南地北的出差還沒有什麼補貼。」
&不想跟秦老闆幹了?」
孟青點了點頭:「小五,你看我現在混得還不如你。」
這些發牢騷的話,她一點都不想聽:「那你手上的線索是什麼?」
&個李建利當初收購了那一件郎世寧真跡的時候,順便還收了一件小的蝴蝶頭釵,賣家是同一個人。他挪用了公款收的小玩意,後來也沒報賬,想私底下把那蝴蝶頭釵脫手賣了發一筆財。這件事,李建利只跟我說過。」
她立即明白了:「賣出去了?」
孟青搖了搖頭:「還放在庫房裏面,地點只有我知道。」
她想了想,立即有了主意:「這樣吧……我明天正好跟梅大少爺去秦禾家,秦家不是靠着知芳齋嗎?我先去知芳齋跟你一起去看看東西,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我再告訴梅少爺。至於能不能為你某個職位……就看少爺的意思了。」
&好。」孟青點了點頭。
其實小五嘴上這麼說,心裏根本不想幫這個三哥。其餘的不說,三哥和二姐是知道孟小五的底細的。萬一他們發現她現在精通古董了,肯定會露出馬腳的……所以,她只想用「陰陽尺」看看那小玩意,三哥想跳槽?那也別指望她!
隔日,梅景鉉去往秦禾家,她也纏着要去。
顯然某人還記着昨晚的爽約:「小五,我記得我是說一起吃飯我才帶你去秦家。」
&少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昨天晚上我真的沒時間……這樣,今晚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梅景鉉回頭看了她一樣,只見小五雙手合十做懇求狀,好像一隻乞討的貓咪,笨笨的小指甲都合在了一起去。看上去像是十片淡粉色的花瓣。皮膚更是象牙一般光滑白皙,看上去就……非常可口。可口到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牙齒有點癢:「跟着來可以,隊伍最後。」
她乖乖站到了隊伍最後去——巴不得站在這個位置呢。
到了秦禾家,她也不跟着梅景鉉進去,而是藉口上衛生間先去了一趟知芳齋。孟青早就在這裏等着她了,看到她來了,也尋了個藉口離開了店面。然後帶着她去了庫房。庫房裏面他們是進去不得的,但孟青告訴她東西就在外面。
他打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博古架的,從一個暗格里拿出一件銀點翠蝴蝶頭釵。
小五走了過去,事先已經把陰陽尺放在了袖子裏。所以一上手這小小的頭釵,她就有了感應。
感應是左眼開始疼痛,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左眼。忽然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幅畫面。
那是一條窄窄的雨花石小路,一個身材佝僂的中年人撐着一把破舊的傘。四周一片水汽騰騰,能見度大概只有短短几米的距離。忽然,他停下了腳步,迎面又走來一個人。
來人是個粗壯的漢子,身上紋着半條水龍。
&哥,您找我有什麼事?」
&一樁小生意,上海那邊有人拜託我把這件東西交給知芳齋的人。事情做得要隱蔽一點……你就到那邊夫子廟的古玩市場上找一個叫李建利的人。先推銷這個小蝴蝶玩意,然後再把這幅畫拿出來給人家看。明白了沒有?」
&嘞,錢哥。」那人又問道:「沒有別的事了吧?」
&有了。嘁——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這麼點芝麻蒜皮的小事還找我錢哥……」
中年男子扔掉口中只剩下半截的中華香煙,點上了一根新的煙:「不說了,你快去辦。」
畫面到此卻是戛然而止了。
小五定住了心神,孟青在一旁問道:「看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她把這一件銀點翠蝴蝶頭釵還給了孟青:「待會兒我就跟大少爺說說。」
出了知芳齋,她深吸一口氣——原本以為看到了這一隻頭釵,就可以看到是誰做下的了。沒想到這人的警惕性這麼高,還轉手了一個中間人。現在,她的線索只剩下這個「錢哥」了。好在夫子廟不算大,到處打聽一下或許有結果。
想着想着,已經到了秦家。梅景鉉已經進去小半會兒了。小五走進了秦家客廳,就看到了一件博古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明清瓷器。看得出來,秦禾對明清瓷器情有獨鍾,連擺在扶手桌上的裝飾物,都是一件真精新的青花百鳥朝鳳圖大罐。
除此之外,還有明代的甜白釉,清代的青花太平有象尊……等稀奇的古董玩意。
夫子廟古玩街第一名的古董商人,這個名頭果然不是吹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