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省省城,田瑞豐走在去省政府的路上。
作為省經貿委副主任,老田現在的心情是愉快的。聽說白高官召喚,老田馬上動身,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組織語言,想着等下要如何向領導匯報工作。
目前南江省有一件大事啊,那就是關於那個冶煉廠的付款問題。這個冶煉廠引進的是日本技術,目前一期工程已經完成,當然日本人的設備技術不可能讓你白用,現在就到了付錢給日本人的時候了。
在田副主任看來,這本來根本就不是問題。因為之前就跟日本人說得好好的,這個項目由日本人提供技術和設備,而中方則用部分礦石來抵押貨款。
在田副主任眼中,這簡直就是打着燈籠沒處找的好事呀,因為當初在談判的時候,人家日本人甚至提出不需要你的原礦石,而是用你的礦渣來抵押貨款。
說得沒錯!當初人家日本人就是提出我幫你們建一個冶煉廠,然後把冶煉過一遍的礦渣拉到日本,作為建這個廠的費用。
老田怎麼都想不通,如此優惠的條件,怎麼就還會有人反對呢?
這時田瑞豐腦海中浮現出反對者的身影,省經貿委另外一個副主任,老田的直接競爭對手張弛張副主任。
「我們這個銅礦是個伴生富礦,裏面除了含銅外,另外還伴生硫,可以用來生產工業用硫酸,除了伴生硫之外,有些礦還伴生鉛,伴生鋅,甚至還伴生黃金,伴生一些稀有金屬。因此在我看來,這些礦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礦渣,這些依然是我們省的好寶貝啊.......」
「我不同意把這些礦渣拉到日本去,因為這樣做擺明是我們吃虧的,要按我的意思,我寧願支付給日本人外匯,也要把這些礦渣留給我們的子孫,因為這些都是資源啊,我們這一代人雖然冶煉不了,但我相信我們的子孫一定有辦法變廢為寶.......」
這就是張弛副主任反對的理由,想起這兩條理由,老田臉上不知不覺浮現出一絲冷笑。
要說張副主任比田副主任年輕,學歷也比老田高很多,但是在這一刻,老田內心其實是很鄙視小張的。
在老田看來,這第一條理由暫且不說吧,這第二條理由說明什麼?這就充分說明小張這人幼稚。
當然,說幼稚也許有點難聽,不過說這人有點「理想主義」那肯定是沒跑,還什麼「把資源留給子孫」,能說這種話的人不是理想主義者是什麼?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來了,你說你一個理想主義者,你為什麼跑到體制裏面來混呢?你難道不知道體制內是最現實的地方?是根本不適合理想主義者生存的嗎?
這就是田副主任鄙視張副主任的原因了,在老田看來,小張的這兩條理由非常牽強,根本就站不住腳,屬於這個年代的非主流,肯定得不到大多數人的支持。
老田猜得一點都沒錯,張副主任的思想的確是這個年代的非主流,他的意見除了機少部分人支持外,省里絕大多數人都是反對的。
「唉,可惜啊。」
老田一邊向省政府走去,一邊暗自搖搖頭。
本來在省經貿委老主任即將退休之際,因為這檔子事,自己很有希望在和張弛的競爭中勝出的。然而張弛也有支持者,在這件事情上,雖然支持他觀點的人是極少數,但他卻得到一個非常關鍵人物的支持。
這個人就是白高官。
至於白高官為什麼支持他?老田當然不會認為,白高官也像張弛那樣幼稚。
老田惡意揣着:這主要是因為白高官是個老革命啊,他年輕時候和日本人幹過仗,不說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吧,但他內心非常厭惡和提防日本人,這在整個南江省眾所周知。
正是因為他內心非常提防日本人,因此對於日本人提出的要求,他下意識就表示抗拒。就拿這件事來說,以前白高官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而現在呢?那個姓張的傢伙正好把理由遞上,正好觸發了深埋在他潛意識中的牴觸情緒。
這就是田瑞豐分析出白高官為什麼支持張弛的理由。
「這個老白,他這明顯是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嘛,還黨的高級幹部呢,這不是和中央精神背道而馳嗎,他難道不知道現如今中央都正在大談特談「中日友好」......」
老田在心中暗自詆毀白高官。當然他也只能在心裏吐吐槽而已。先不說老白乾了一輩子革命工作,在整個南江省德高望重,光是因為白高官現在分管工業和對外貿易,手上捏着自己官帽子的同時還對這件事有最終處置權,這就決定田瑞豐不敢輕舉妄動。
這件事該怎麼辦呢?田副主任有點發愁了。假如堅持自己的意見,那其實就相當於撫違領導的意思,要知道這在官場上可是大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這樣乾的。而假如專門迎合上意呢?這好像同樣不行,至少在這件事上不行。因為在這件事上迎合上意的話,這不就相當於支持自己的競爭對手嗎?
為難啊!就在前段時間咱們的田大主任左右為難的時候。天見可憐,前幾天一個叫石田友明的日本人找到了老田,他跟老田說的一件事簡直讓田大主任喜出望外。
這件事自然就是正讓李華勇在發愁的那件事。
在老田看來,這件事對自己來說絕對是個機會呀。
你們不是說那些礦渣是寶貝,是什麼戰略資源嗎?但這些石頭總不是吧。如果用這些石頭替換那些礦渣.......
田瑞豐相信張弛絕對沒有理由拒絕。不!張弛的意見根本無足輕重,真正重要的是,田瑞豐認為假如採用這樣一個折中方案的話,那麼白高官應該也沒有理由拒絕。他不僅不會拒絕,他甚至會暗暗感謝自己。
畢竟田瑞豐私下認為,老白之所以在這件事上立場模糊,那主要是他的私心在作祟,是他的個人情緒在作祟,然而對於老白這樣的老革命,那還是要相信他的「黨性」的,田瑞豐認為白高官心裏肯定清楚,他的這個觀點是錯誤的,而自己這樣做呢?那就相當於遞給他一個台階啊......
這就是田大主任現在心情愉快的原因啊!
田大主任繼續向省政府走去,一邊走,他一邊思索着要如何說服白高官。
要說那些大理石的事,那好像也有點麻煩啊。因為田大主任了解情況,關於那些大理石礦,現在好像有一群香江人摻合其中。
但是香江人的話......
快到走進省政府辦公大樓的時候,田瑞豐稍微放緩腳步,這時候他想起前幾天,那個日本人石田友明和自己說的另外一件事。
那可是早稻田大學啊!作為外貿系統的人,老田自詡自己可不是那些土包子能夠相比,他可是非常清楚日本早稻田大學是多麼牛逼的存在。
那位石田友明答應自己,假如自己能促成這事的話,就會把自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弄進早稻田大學去。
站在省政府辦公大樓樓底,田瑞豐深吸一口氣。
自己這算是受賄嗎?
田大主任搖了搖頭,努力把各種雜念驅腦後。他決定於公於私,自己這次一定要促成這事。
田瑞豐走進了白高官的辦公室,帶這一點興奮,帶着一點忐忑,更帶着毅然決然的決心,他走進了白高官的辦公室。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田大主任要如何說服白高官不提,同樣在南江省省城,在另外一個地方,有另外一個人的心情和田瑞豐差不多的興奮,這個人就是現任南江省僑聯主席歐陽毅。
歐陽大主席為什麼興奮呢?起因就是他剛接到一個電話啊。要說僑聯主席這個位置其實是很尷尬的,級別夠高,然而實權基本沒有。
如果是在粵省,閩省坐這個位置還好點,畢竟這些省份華僑眾多,然而在南江省的話,歐陽大主席覺得自己每天都閒地蛋疼。
而剛才這個電話,就是能讓歐陽大主席不那麼蛋疼的電話,所以他現在有點興奮。
「好的好的,林兄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幫你好好問問.......」
於是就這樣,關於那個大理石礦的多方角力,在南江省省城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