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猴傳 第二十五章 可笑至極的夢想

    粗如山嶺的蟒蛇，軟.綿綿地倒在湖岸。

    眉心正中，一個黑黝黝的血洞，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那黯淡的眼神，依稀能辨出幾分怨憤、懊悔與不甘。

    如果，它不是那般利祿薰心，非要拿下猴子，而是相安無事地先行渡化蛟大劫，猴子不見得會出手加害。

    以猴子那時的狀態，若是不起衝突，多半會選擇退走，決計不會先行出手，自討苦吃。

    然而，逝者如斯，這隻極有可能化蛟的存在，還是功虧一簣，親手葬送了大好前程。

    但是，猴子卻不會同情蟒蛇。

    一切都是它自找的，怪不了誰！

    衝突一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什麼好說的。

    「要不，燉了它？一看這廝就是不識趣，自尋死路！給大聖爺當食材，都算抬舉它了！」

    還未等猴子回答，黑狗精就麻利地忙活開了。

    那剝皮去甲的手法，嫻熟之極，一看就是此道行家。

    看來，這貨為了飽口福，沒少幹這種事。

    等等，它哪來的火石？

    就在猴子驚愕的目光中，黑狗精手底一晃，居然又變戲法般弄出了一大堆物事。

    我的天，鍋碗瓢盆，那可是樣樣俱全！

    你可是只妖哎！一隻地地道道的狗妖！

    不該是茹毛飲血，直接大快朵頤嗎？

    怎麼偏偏學那人族，搞起生火造飯的玩意來了？

    不過，看那手法，還真沒得說，引得猴子都食指大動起來。

    炊煙裊裊，將那湖岸都映照得更生動了些。

    再往鍋里倒點香料，那香氣，還真是絕了。

    猴子圍在鍋旁，不自覺地抓耳撓腮起來。

    此刻，誰若膽敢跳出來，說什麼猴子不吃葷的渾話，保准猴子會大耳刮子招呼。

    「大聖爺，再耐心等等，等這香料入了肉，口感才會上佳！」

    看着猴子的迫不及待，黑狗精心底暗笑不已，卻不敢造次，不住拿話安撫猴子。

    「好嘍，出鍋！」

    約莫半盞茶功夫，隨着一聲歡快的招呼聲，黑狗精勺子一甩，就將猴子身前的碗盛了個滿滿當當。

    「大聖爺，給，當心燙啊！」

    猴子一把抄起碗，連呼了好幾口氣，才抿上一口。

    一陣清香頓時沿着咽喉直入肺腑，沁人心脾。其中，還夾雜股淡淡的靈氣，讓猴子飽受傷痛的內臟都有了絲絲暖意。

    「好！這湯油而不膩，清香撲鼻，比之大廚手筆也不遑多讓，實為上品佳湯！」

    猴子端着碗，直接一口喝乾，讚嘆連連。

    這話還真不是吹的，依照上一世的記憶，如此靚湯，猴子還真沒喝過。且湯水的滋補之效，於猴子傷體來說，大有助益，簡直貼心至極。

    對於猴子的誇讚，黑狗精明顯很不適應，掌勺的手都開始哆嗦起來。

    混跡妖族這麼多年，獲得的讚賞全加起來恐怕都不及今晚上聽到的多。

    這讓習慣了白眼的黑狗精，無所適從。

    「唔，暢快，好樣的！小黑你這怎麼光顧着伺候猴哥，自己也不喝上一口？來，趕緊嘗嘗，嘗嘗！」

    連幹了幾大碗的猴子，終於注意到了黑狗精的異常。

    「啊，沒……沒……沒事，只是覺得我這麼蠢，實在經不起大聖爺如此誇讚！」

    黑狗精錯愕了一下，從心事中驚醒過來，手忙腳亂地接過了碗。

    「放屁！哪個不長眼的如此狂妄，敢拿你開涮？跟猴哥說，猴哥一棒子把它們全乾翻！」

    猴子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妖族，整個妖族！」

    黑狗精聞言，輕聲吐了一句。

    猴子一聽，驚得一下跳起，拽着黑狗精，迭聲問道：「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猴子的反應，讓黑狗精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後悔，不該說出那樣的話。

    「大聖爺，沒，沒什麼，就當沒聽見好了！」

    黑狗精明顯不想給猴子惹麻煩，直接改口，眼神不住躲閃。

    「什麼叫沒聽見？既然讓猴哥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視！說，它們憑什麼這樣？」

    猴子的脾氣，直接上來了。拎着黑狗精，不住搖晃着，一副非要弄清來龍去脈的樣子。

    黑狗精被折騰得直翻白眼，好半晌才囁嚅着開口。

    「因為……因為我一直做着一個可笑至極的夢！」

    「放屁！心裏有夢，就比那群只知道打打殺殺的鹹魚好過上萬倍，何來可笑？」

    猴子捏緊了雙拳，極度不爽。

    猶記得上一世的一句名言——人若沒了夢想，跟那鹹魚有何區別？

    如今，黑狗精心有夢想，卻為整個妖族所鄙棄，簡直匪夷所思，讓人憤懣。

    「大聖爺，你不知道，有時候，連我都懷疑，自己的夢想是不是太可笑了。」

    黑狗精舉目遠望，眼底閃過陣陣迷茫。

    「先別急着泄氣。你之夢想，是有多宏大，連自己都不敢保證能實現？不妨說來，讓猴哥聽聽。」

    猴子強抑心中火氣，拍打着黑狗精的肩膀，與它並肩坐到了一起。

    「天下大同！妖族與人族間，不再互相征伐，而是和睦共處。三界之內，萬族林立，不再有種族高低貴j之分！如此夢想，是不是永遠不可能達成？」

    猶豫了半晌，黑狗精才幽幽開口，聲音是那麼的不確定。

    迎着黑狗精的目光，猴子一陣錯愕。

    萬萬想不到，小小一隻黑狗精，竟然胸懷如此宏大的夢想。

    它的修為，普普通通，遠未涉足高手之列，卻敢懷揣如此夢想。

    猴子不由肅然起敬，看向黑狗精的目光，已大不同。

    同時，猴子也覺得，有必要安慰一下黑狗精。

    畢竟，它雖然一直堅持夢想，卻連跨出第一步都是奢望。

    「小黑，這不怪你。畢竟，妖族積弱已久，根本就不可能與人族平等談判，更不要說讓人族與妖和平共處了……」

    聽着猴子的安慰，黑狗精陡地睜大了眼睛，如在聽一件極其可怖之事。

    猴子一驚，還以為身後又現敵蹤，可回頭一看再仔細感應，卻什麼都沒發現。

    「小黑，你這是怎麼了？」

    猴子疑惑地搔着頭，使勁拍打了一下黑狗精。

    「大……大聖爺，你剛才說……說什麼了？」

    猴子聳聳肩，實在不明白黑狗精的意思，便隨口道：「沒什麼啊！妖族積弱日久，人族隨時打壓，難道不對嗎？」

    黑狗精聞言，猛地把頭甩得跟撥浪鼓一樣。

    「不，大聖爺，難道你不記得了嗎？數十萬年前，是你，血拼人族，大戰諸天，才拉開了妖族中興的序幕。」

    黑狗精滿臉希冀，希望能從猴子這裏得到肯定的答案。

    然而，猴子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

    妖族中興？

    猴子心頭大跳，腦海中不由掀起了驚濤駭浪。

    怪不得，總感覺這西遊世界與印象中的不一樣，有很大區別。

    又是天狗老匹夫，又是妖王府，又是轉世什麼的，一開始差點就讓老子亂套了。

    原來，這早已不是印象中的西遊世界。

    按照編年史來說，也許西天取經之事，早已發生在數十上百萬年前了。

    怪不得，黑狗精的夢想被全妖族所鄙棄。

    若是當年妖族積弱之時，黑狗精敢為妖族出頭，謀求天下大同，說不定能獲得絕大部分妖眾的敬仰。

    然而，如今妖族大興，哪還用顧忌人族？更別說放下.身段與人族共處了。

    天下大同的夢想，在如今的妖族看來，絕對算愚蠢至極。

    「你是說，當今妖族當道，人族早已沒落？」

    猴子不確定地開口，欲借黑狗精之口，讓自己徹底接受事實。

    「對，妖族早已中興數十萬年！連當今天庭，一開始都稱之為妖庭。這三界之內，幾乎全為妖族所控！」

    黑狗精無比肯定地回答，希冀能打開猴子的印象一角，讓他憶什麼有用的東西。

    此話，無疑宣佈了鐵一般的事實。

    這讓帶着上一世記憶，一直把自己當人看的猴子心頭大跳，眉宇都緊緊擰到了一起。

    人族積弱，妖族中興，豈不意味着，穿越到這猴子身軀後，再無半絲融入人族的可能？

    不，不能這樣！

    老子雖是猴兒身，卻有一個再正宗不過的人族之魂，豈能永世與妖族為伍？

    而且，根據黑狗精之話推測，如今三界之內，人族的處境，必然早已岌岌可危。老子再不為人族做點什麼，怎對得起身上的人族之魂？

    打定了主意，猴子眸光灼灼，迸發出一股驚人的堅毅色彩。

    「大聖爺，大聖爺？你怎麼了？」

    久久不見猴子回應，黑狗精心中忐忑，不由小心翼翼地開口。

    「沒事。猴哥想知道，三界之內，還有人族的立足之地嗎？」

    猴子懸着顆心，斟酌相問，極為害怕，從黑狗精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覆。

    「有！就在四大洲交界處，叫天淵城！」

    黑狗精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一雙眼，緊緊盯着猴子的表情。

    積弱的人族已經沒落到龜縮一城了嗎？還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

    「離這裏有多遠，大概多久能趕到？」

    猴子之話，讓黑狗精精神一振，激動道：「大聖爺真的要支持小黑的夢想，急着趕往天淵城？」

    猴子一聽，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地道：「呃……對！也算是吧！」

    猴子哪有想那麼多？

    聽聞人族式微，沒落至此，猴子一刻都不想耽擱，只想儘快趕去，看那天淵城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畢竟，以猴子目前的狀態，根本無力帶領人族走出困境。

    唯有爭取時間，儘快崛起，才是猴子該走的路。

    然而，迎着黑狗精滿是激動的目光，猴子實在不忍說出真.相。

    帶領人族走出困境，也算變相幫了黑狗精一把。

    實力相當的對手，才存在談判的可能。

    只希望到時候，人族與妖族間，能夠真正放下成見，和平共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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