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趙小霖和電話另一邊的喬升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句話。樊聰卻沒時間做詳細的解釋,只是用低沉的語氣對喬升說道:「隊長,我們現在就下車去確認情況。」
「好,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顧凇,你們兩個務必要帶他回來見我!」
「放心吧,我們一定把他給你帶回去!」
掛斷電話,那個可疑的男人還在小區主入口附近徘徊,看樣子好像是在琢磨怎麼樣才能進入到小區的裏面。樊聰和趙小霖先後下了車子,穿過馬路,慢慢地向目標走去。
「把槍準備好!」樊聰低聲提醒趙小霖,後者一驚,連忙問道:「怎麼了?你不是說那個人是凇哥嗎?」
「情況不太對勁兒,我仿佛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趙小霖苦笑了一下,按照前輩的要求拔出手槍,藏在了身後。當他們兩個距離目標男子還有二十幾米的時候,對方突然察覺到了異樣,警惕地朝他們看了一眼。
就是這匆匆地一瞥,樊聰措手不及地跟那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四目相對。他愣住了,對方似乎也遲疑了一下。幾秒鐘過後,他皺緊了眉頭,疑惑不解地問道:「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對方沒有回答,在原地僵持了片刻,突然轉過身去,拔腿就跑。
「喂,你給我站住!別跑!」樊聰立刻追了過去。趙小霖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愣了片刻也快速跟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黑衣男子速度飛快。他先是穿過馬路,沿着臨街的店鋪跑了一段,接着就從一個口子拐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城市支路。樊聰勉強跟得上他的腳步,但速度還是稍稍差了一點。追着追着,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漸漸地拉遠。而跑在最後的趙小霖已經吃不消了,沒用多久就被他們徹底甩在了後面。
「顧凇,你給我站住!」樊聰一邊追一邊在後面大喊,而前面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整整跑了五條街,直到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樊聰終於敗下陣來,失去了目標。
「靠!這他媽真是見鬼了!」他咬牙切齒地踹了一腳身旁的垃圾桶。桶倒了下來,一隻正在翻找食物的黑色野貓尖利地叫了一聲,從裏面躥了出來。樊聰被嚇了一跳,忙向後退了幾步。這時,一隻更大的黑貓從頭頂的高牆上跳了下來,悶聲不響地蹲在樊聰的面前,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樊聰小的時候被路邊的野貓抓傷過,到現在胳膊上還留着一道難看的疤痕,對野貓非常忌諱。在這一大一小兩隻黑貓的包圍下,樊聰面露窘態,恨不得要拔槍來對付它們了。
「對不起,打擾你們覓食了。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今天就放過我吧……」他說着對兩隻貓咪作了作揖。就在這時,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噗嗤」一聲笑,他快速轉過身去,看到趙小霖正單手扶着牆,一邊喘一邊笑,看起來好像快要斷氣了似的。
「你都看到了?」樊聰的臉漲得通紅,心中湧出了一個想要殺人滅口的衝動。
「我說聰哥……」趙小霖緩了緩呼吸,仍然止不住笑地調侃道,「你不是我們隊裏出了名的樊大膽兒嗎?號稱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你竟然害怕貓?」
「你給我閉嘴!」樊聰怒呵了一聲,用威脅的口吻說道,「今天的事不許跟任何人說,你聽到了沒有?」
「那就要看你給我什麼好處了。」
「好處就是饒你一死!」樊聰冷冷地看了趙小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殺意。「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滅了你,我保證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屍體。」
「好好,我怕了你了還不成。」趙小霖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隨後走近他們,蹲下身子逗了逗那隻體型偏大的黑貓。那隻黑貓其實一點兒也不凶,只要人類對它表現出友好的態度,它立馬發出溫柔的叫聲,乖乖地伸着脖子,任人撫摸。
兩個人又閒扯了一會兒,趙小霖也把氣兒喘勻了。他看着巷子的深處問樊聰,「你追的那個人呢?」
「跟丟了。」一提起那個傢伙,樊聰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人到底是不是凇哥?」
「肯定是他。」樊聰咬了咬牙齒,確信無疑地說道,「那小子化成灰我都認識。」
「我說……」趙小霖十分疑惑地問道,「你們倆該不會是有什麼仇吧?他怎麼一見你就跑啊,而且跑得那麼快,太可怕了。」
「我哪知道他為什麼跑啊?總不會是因為欠我兩千塊錢沒還吧?」
「哥,說正經的。」
「我真的不知道。」樊聰無奈地搖了搖頭,望着巷子深處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總覺得他的樣子有點兒奇怪,像他又不像是他……」
「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情況不太妙啊……」
幾分鐘後,樊聰心懷愧疚地撥通了喬升的電話。對方顯然等得很着急,剛一接起電話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人帶回來了嗎?」
「對不起,喬隊,那傢伙跑得太快了,我沒追上……」
「哦,是嗎……」喬升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很失落,但他還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這也不能怪你,論速度的話整個刑警隊也沒人能跑過他。」說到這兒,喬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等等,他為什麼會出現在瀾庭小區?又為什麼要逃跑啊?」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半天了,完全沒頭緒啊!」
「這樣吧,你們兩個先給我回刑警隊,我們得商量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下午三點多,專案組辦公室里聚集了一批人。他們剛剛把今天中午在瀾庭小區附近拍到監控錄像仔細研究了一遍。監控畫面里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顧凇,儘管他在外貌上稍稍做了一些偽裝,但是經過這麼多雙眼睛的反覆確認,這件事已經不需要再爭論了。
這是自監獄暴亂事件以來,顧凇第一次現身。沒有人知道幾個月前,這個人到底在地下監獄裏經歷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這幾個月的時間裏,顧凇去了哪裏,在做些什麼。
這個人的身上已經有太多太多的謎團。現如今,他又出現在了震驚全市的兇案現場附近,而且見到曾經最好的搭檔,他不但沒有跟對方打招呼,反而還沒了命似的逃跑,這件事更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為了弄清這些謎團,喬升特意挑選了一批人,給他們安排了一項十分特殊的任務,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顧凇!
考慮到他們的目標反應敏捷,身手極佳,是個非常難對付的角色,喬升已經做好了「動武」的準備。他讓執行「抓捕」任務的人帶上麻醉槍,一旦目標反抗或是逃跑,他們便可以向目標開槍,將其制服後立刻帶回警隊。
喬升這次也是拼了。他必須要抓到顧凇,否則他無法向顧凇的母親交差不說,他也無法過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兒。他總覺得是自己沒有盡到一個領導和兄長的職責,害顧凇身陷險境。假如顧凇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將永遠活在愧疚和自責當中。
除去這些私人因素不說,顧凇也許是唯一一個知道組織去向的人。不管他在地下監獄經歷了什麼,既然他活着逃出來了,那他就無需再繼續扮演殺人魔鬼,無需再讓自己置身於危險的漩渦。他應該回到兄弟們的身邊,畢竟刑警隊才是他的歸宿。
經過眾人的商議,大家一致認為顧凇還會再次回到瀾庭小區。不管他出現在那裏的目的是什麼,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的目的顯然還沒有達成。
顧凇是個非常執着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算是他的優點,同時也是缺點。認準了這一點,喬升派人晝夜無休地蹲守在瀾庭小區的兩個出入口,並在十七號別墅附近安排了監視人員。
2016年1月19日傍晚,瀾庭小區的主入口不斷有人刷卡進門。這個時間是大人下班,孩子放學的高峰期,也是安保人員一天當中工作最忙碌的時刻。
因為一周前發生的兇殺案,小區里鬧得人心惶惶,紛紛指責保安工作做得不到位,竟然把殺人兇手放進了小區。小區里本來住的都是有錢人,隨便哪家被偷被搶,丟失的財物都不是小數目。所以最近幾天,門口的保安都格外認真,不敢在工作中出現任何差池。
當然,這個時間也會有送外賣的小哥上門送餐。
18點15分的時候,一名騎着電動車,戴着頭盔,身穿藍色外套的男子將電動車停在小區門口,拎着保溫箱到入口處做登記。還沒等他動筆寫字,一名保安大叔就笑着搭訕道:「又是給三號別墅的那位作家送飯吧?他那個人總是宅在家裏,幾乎一日三餐都點外賣。」
男子點點頭,沒有說話,快速在登記薄上填寫了訪問信息。寫完這些,保安大叔熱情地給他開了門,臨了還對他說了一句,「告訴他千萬要注意身體,我兒子還有他們同學都可喜歡看他寫的故事啦!」
「嗯。」男子再次點了點頭,拎着保溫箱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小區。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暖黃色的路燈照亮了小區裏的每一個角落。各家各戶的窗子裏映出一幅幅其樂融融的景象,與十七號別墅的慘澹和陰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送外賣的男子似乎已經對小區的環境非常熟悉。他駕輕就熟地穿過一條條種滿花木的林蔭小道,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他要去的房子。
不過,呈現在他眼前的可不是他在小區入口登記的三號別墅,而是不久前剛剛發生過兇案的十七號別墅。他警覺地朝四周看了看,感覺沒什麼異常,接着便穿過一條石板路,把保溫箱放在別墅門口,從裏面拿出一套,借着朦朧的燈光準備開始「工作」。
就在這時,他聽見不遠處的灌木叢里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沒有回頭,站在門前靜靜地等待了片刻。忽然,他邁開步子朝與那聲音相反的方向奪命而逃。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別墅附近一下子冒出四五個人,全都追着那名男子沖了出去。
別墅的大門後,樊聰捏緊拳頭用力砸了下門,暗罵了一聲,鬱悶而又氣憤地對藏在衣領的麥克風說:「喬隊,四組任務失敗。目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