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遠正委決不下時,楊青葉卻冷幽幽地開口了,她對金鐘和銀哨說道:「你們兩個到外面涼快去,叫那個人給我過來!」
金鐘和銀哨默默對視一眼,心說,這姑娘好生霸道。不過,一想到他們王爺做的事,他們又蔫了。
兩人蔫了吧唧地跳下牆,走到李懷遠面前,小聲說道:「公子,楊姑娘讓您過去。」
要是往常,李懷遠聽到這話,恨不得借來大黑的尾巴搖一搖。可是此刻,他心裏發虛,腳步更虛,根本沒膽量走過去。
他含糊不清地說道:「那什麼孤男寡女的,萬一讓人看見了不太好,還是不去了。」
牆外的楊青葉不動聲地說道:「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李懷遠:「……」
李懷遠正在遲疑間,小灰和小虎攀上了牆頭,兩貓朝他喵喵叫了兩聲。
小虎很詫異地問道:「小黃,你又幹什麼壞事了?」
小灰語重心長地勸道:「小黃,幹了壞事你就認錯。」
小虎撲愣撲愣貓頭說道:「看樣子小黃不想認錯。」
小灰嘆息一聲:「唉,他變成人後越來越墮落了,現在沾了滿身的人氣,再這樣也下去,他再也不是從前的小黃了。」
李懷遠聽着這兩隻貓一唱一和地說他,一臉地無奈。
他一步步地挨進院牆旁邊,找了把椅子站上去,趴在上面往院外看去,楊青葉正雙手抱胸抬頭瞪着他。
李懷遠厚着臉皮邀請道:「進、進來坐會兒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重重地哼聲。
李懷遠還想說些什麼,突然聽見「砰啪」一聲,他嚇了一跳,借着朦朧的月光往下一看,就見楊青葉在用拳頭砸什麼東西。
他心中一急,趕緊說道:「你小心砸疼了手,我錯了我錯了。」
這次回答他的不是哼聲,而是吃東西的聲音,李懷遠再仔細一看,原來他的主人剛才砸的是西瓜。她用拳頭砸開西瓜,站在那兒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李懷遠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又不敢問,只好一直趴在牆頭看着她吃。
楊青葉乾脆利落地解決掉了半塊西瓜,抹抹嘴,對着上面的李懷遠命令道:「把頭伸過來。」
李懷遠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好乖乖地把腦袋伸了過去。
李懷遠只覺得頭上一沉,一頂重重的、帶着汁水的東西罩在了他頭上,那是楊青葉送他的西瓜皮帽子。
楊青葉終於肯開口了:「我本來想給你送個西瓜,送你個頭,你這個王八蛋!」
李懷遠摸摸頭上的冠冕,哭笑不得。
楊青葉一手扯起蓆子,一手抱着另外半拉西瓜,揚長而去。
李懷遠頭上頂着西瓜皮,趴在牆頭,望佳人興嘆。
小虎好奇地用爪子摁了摁他的帽子,小灰也瞧了一瞧。
兩貓一人一齊趴在牆頭。
李懷遠返回屋裏時,金鐘和銀哨也眼前的情景逗得想笑不敢笑。
李懷遠無心理會他們,也沒臉讓他們出主意,便自個頂着西瓜皮回房去了。他把西瓜皮放在燈光下仔細端詳,一邊端詳一邊想着怎麼收場。
突然,他靈機一動,大聲吩咐金鐘銀哨:「你們去給我十個大西瓜來。」
兩人驚住:「這都晚上了,上哪去買?」但王爺吩咐,他們又不得不去。
街上除了乘涼的人還是乘涼的人,哪有賣西瓜的?沒辦法,他們只好向鄰居去買,打聽了一圈,終於湊齊了十個西瓜。
李懷遠隨手抱起一個放在桌上,又讓銀哨準備畫筆。
他一邊構思一邊作畫,他想在西瓜上畫一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男人認錯的畫,也不知道是西瓜皮太滑,還是他的畫技太差,反正總是差那麼一點點。第一幅瓜畫,畫上的男人太醜;第二幅,認錯的樣子沒誠意;第三幅,還是不滿意。
不知不覺,月已西斜,金鐘和銀哨困得雙眼呆滯。
李懷遠仍在畫啊畫,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在西瓜上畫了一隻狗,一隻小黃狗,小黃狗背上背一根荊條,耷拉着腦袋,搖着尾巴,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讓觀者忍俊不禁又心生憐意。
李懷遠看得精神一振,揮手在上面寫下一句話:汪汪,請主人原諒我。
畫完這幅西瓜畫,他終於放心地去睡了。
次日清晨,楊青葉一開門,一隻西瓜連滾帶爬地骨碌了進來。
她心裏納悶,仔細一看,竟發現上面另有乾坤。
她看着上面的那隻活靈活現、惟妙惟肖的小黃,從前的許多往事一一浮現,心中不由得隨之一軟。
楊青葉正盯着西瓜發呆,楊槐和長安也發現了,一齊湊過來看。
長安十分喜歡上面的畫,不停地叫「黃黃」。楊槐高興地說又有西瓜可以吃了。
楊青葉把西瓜搬進了自己的房間,對楊槐說這個不能吃。
上午的時候,孟家和周家的媒人先後登門。
左鄰右舍也得知了這一消息,都在觀望着。
這已經拖了幾天,今天該給結果了吧。
關於三人的堵住也下到了最大。
押孟清源的有一半,押周全有的有一半,剩下的寥寥幾人押李晃。
李懷遠昨晚睡得太晚,上午起來不覺頭昏腦脹。
他一聽到消息不禁着急上火,趕緊陣陣衣冠去催隔壁的趙爺爺也去楊家問消息。
趙爺爺氣定神閒地說道:「急什麼,該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李懷遠道:「我就是不確定該不該是我的。」
趙爺爺笑了笑,說聲:「你自個坐吧,我去摘菜。」他轉身往後院去了。
李懷遠心裏那個着急,恨不得上前拖他老人家回來。可他到底還是不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趙爺爺離開。
李懷遠見媒人這麼不上心,便掉頭回家讓爭哨去打探消息。
銀哨領命而去。
銀哨找到楊槐,悄聲問:「楊槐,你想哪個人當你姐夫?」
楊槐頭也不抬地答道:「誰當都好。」
銀哨不死心,又問:「你姐說他們三個哪個好。」
楊槐依舊板着臉:「她說哪個都不好。」
銀哨:「……」
趙爺爺轉身回了自家後院。
綠油油的菜園子裏,楊青葉正在彎腰摘菜。
趙爺爺背着手,踱了幾步,一語雙關地問道:「青葉,這園裏三樣青菜,到底哪個是你心頭愛?」
楊青葉明白趙爺爺的言外之意,她平淡地回答道:「頭兩樣菜燉湯易爛,包包子太老,覺得他們都挺好,又覺得不要他們也活得了。」
趙爺爺捻着鬍鬚笑道:「那第三個菜呢。」
楊青葉想想那人昨晚的作為,便冷哼一聲道:「路邊的狗尿苔,都不想把他當菜。」
趙爺爺哈哈一笑:「爺爺是過來人,這種乍一看是狗尿台,仔細看看可能是好菜。」
楊青葉低頭想了一會兒,又說道:「我對他顧慮多,看法壞。」
趙爺爺耐心地道:「你說來我聽聽。」
楊青葉道:「他說他排行第十八,我覺得他爹花他娘瞎。」
趙爺爺道:「你的顧慮我明白,可是你想,種子不能選擇自己在哪裏開花,人又不能自個選擇爹媽。」
楊青葉又說:「他行為有時太怪誕。」
趙爺爺笑着說:「前兩個不怪誕,也沒見你多喜歡。」
楊青葉一向跟趙爺爺老夫妻處得好,也知道他們是真心為自己好,她真誠地求問道:「爺爺依我看,我選哪個好?」
趙爺爺高深莫測地說道:「我掐指一算,你和李晃最有緣,你們是天定的姻緣。」
楊青葉兩眉一彎,「爺爺,您這個媒人可沒白請,淨為他說好話。」
趙爺爺笑道:「你以後就明白了,有時候真的是千里姻緣一線牽。」
楊青葉一臉若有所思。
趙爺爺又說道:「青葉啊,這種事謹慎是應該的,可是有時也得果斷。聽爺爺的,別拖了。你平常可是個『撂地上摔三截,水蘿蔔就酒嘎嘣脆』的乾脆人。」
楊青葉正要開口,突然從院牆上掉下一個重物,「砰」地一聲巨響。
一個人從牆上摔下來,摔成了三截,並應該說還是一截。那牆畢竟不高,地上又鬆軟。
這個人就是趴在牆頭偷聽的李懷遠。
其實他也不是特意偷聽,他本想再催催趙爺爺,又想順便看看他是否還在看院,結果一眼看到了楊青葉在那裏,兩人似乎在嚴肅地討論着什麼。李懷遠憑直覺猜測兩人正在談論楊青葉的婚事。他對這事當然關心。但兩人的聲音不大,隔得又有些遠,於是,他就借着藤蔓的掩護,伸長脖子聽,長些再長些,然後身子脫離了牆,整個人伸到了趙家院裏。金鐘都沒來得及去拉他,誰想到他會去偷聽呀。
楊青葉和趙爺爺被迫中止了談話,趙爺爺怔了一下趕緊過來扶李懷遠。楊青葉又好氣又好笑,無言地看着面前這個人。這就是所謂的天定姻緣?她是不是過年祭天時用了臭豬頭,所以老天才這麼懲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