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天生愛美,何況是她這種美了兩世的美人。
對於狐裘、珠寶,但凡是個女人,就不會不愛。比如錦公主今日所穿,便是染了色的狐裘,也是十分難得。
觸手溫暖,瞬間將皚皚白雪拒之千里。漫天的寒氣登時算不得什麼,只教人滿心寧靜。
她勾唇一笑,捉着狐裘抬起眼帘,某人卻還在生氣。她也不知該如何才能哄得他展了笑顏,不由煩悶起來:「七爺,你這是在哪兒受了氣回來,跟我撒氣來了?」
「爺幾時受過別人的氣?」王七爺劍眉飛揚,愈發不耐。
「得了得了,你趕緊進去吧,爺看着你心裏煩。」他不願再多說一句話,匆匆轉身要走。
走人?外頭的消息還在他的竹管里,這廝竟就要撂挑子走人。
她蹙眉不悅:「王大可,你給我回來!」這一次,聲音里明顯有了怒意。
走出去的某人,只好站定。
風雪愈發大了,飄飄灑灑落在他的肩頭,染白了他的雙鬢。在俊朗的模樣下更是增添了一份厚重感。
她眸光一閃,他已回過頭來。
飛揚不羈的氣息撲面而來,懾得人眼波一晃,與公子玄風流儒雅的氣質截然不同。
他直勾勾看着她,忽然道:「沐若蘭,你是不是看上公子玄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驚得她心頭一跳,「胡說什麼,我不過是喬裝成他的丫鬟而已,豈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只因他若死了,我則沒辦法在謝府潛伏,這才上了些心。你滾一邊兒去。」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否中了她的心,總之她生氣地瞪着他,「記得送禦寒衣服來,順道……」她努力想了想,「有好酒好菜也多送些來,等我治好了劉裕,給他就行。」
劉裕是可以出謝府的,只要能尋找個好的藉口。
謝石待絕塵園的人不算優渥,公子玄身有傷病,實在不能苛待。
王七爺目光閃爍,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四日後,讓辛夷送來,爺有事要離開一趟。」
「去哪兒?」她下意識問。
他勾唇一笑,星目微微眯起,「你若是不同意爺去,爺即刻就推了。」
什麼樣的事情,是她可以做主的?
「是虞美人出了什麼事兒?」她遲疑。
「總算還不算笨。」他嗤一聲,「蔣玉嬌在廣陵城惹了性命官司,大家一致商議讓爺去處理。但其實,她分明是你的下屬,自然該你去救助。」
蔣玉嬌何時竟成了她的下屬?
「蔣玉嬌已經摸清了虞美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非要跟着你做個下手。那能如何?廣陵桃花園也需要她打理,而今的天下,她總算半個自己人。」
王七爺默認了蔣玉嬌的加入。
如此,去營救的人自該是傾城才對。可她深陷謝府,如何能脫出?這裏還有錦公主需要救出。
她眸光閃爍,「惹了什麼性命官司?」
「她殺了蔡夢捷。」王七爺簡單明了。
略作遲疑,傾城便下了決定,「你去吧,務必保得她性命。若是可以……」
她眸光微閃,「程峰或許能幫忙一二。」
程峰,建康府程家的嫡子,謝琰的副手,也算是個人物。他對傾城和蔣玉嬌一直關照,特別是蔣玉嬌,好像與他關係很好。
王七爺勾唇,「爺怎麼處理自有爺的辦法,你不用操心。只是……」
他長袖一拂,拂落幾片雪花,「爺臨走之前,但有幾句話交代給你。你若是不愛聽,只管棄了。」
微微停頓,他伸手摘下一支梅花遞給她,「你是北國人,與南朝天下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南朝的皇室權貴,自然……」
他沒有往下說,只是目光威嚴,語氣寡淡,「若蘭,你比我聰慧。」
一語畢,他也不再敘說,大手倏地拽緊她小手,她冰涼的手指乍然溫暖。
她一愣,他已飛快鬆開了手,整個人拔地而起,大鵬展翅一般飛向了院牆。
「有刺客……」
院內的侍衛頃刻發現了他的蹤影,強勁的弓弩齊刷刷射過去,釘的那石塊壘砌的牆垣「噼啪」作響,濺起漫天飛雪灰塵。
灰色的身影眨眼掠過,似有闖入內院的意思。侍衛們再也守不住,匆忙追着去了。
傾城一個人站在梅花樹下,耳聽得院中腳步聲混亂,眸光中卻是他高挺的鼻樑,威嚴的容顏。
她來不及細想,慌忙做出一副驚恐的模樣,披着那雪白的狐裘,提着只有一支梅花的籃子,飛快遁入了角門中。
回去很匆忙。
院中的侍衛早已追了個精光。
進了角門,公子玄猶在對窗作畫。屋子裏漸漸暖和了,阻擋了外間闖入的濕寒之氣。
他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了些精神,她忙走近又為他添了一盞茶水,才道,「公子,方才出門……」
胡亂編個理由總會漏洞百出,可有時候總也要編個理由,「你看,我拿了什麼?」
成功的吸引了某位翩翩公子的目光,她臉色一紅,「我出去摘梅花,竟撿到了這個。」
她狀似懵懂,「也不知道是誰人丟下的,想來……夜裏給您當做被子蓋,就挺好的。」
謝石給他們的床被不多,夜裏淒寒,她怕他忍受不得。
他卻微微一笑,「狐裘銀白,價值不菲,若是那丟了的人,恐怕也是心急。你還是站在門外等等,將狐裘還給人家吧。」
王七爺怎麼可能再拿回去?
為了這小小一件狐裘,也不知道他躲過了侍衛的追擊沒有?
她神色一黯,「能用得起這樣狐裘的人,哪裏會忍着風雪去等衣裳,不見了就不見了吧。」
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要指望公子玄相信,真是太難了。
可惜,公子玄卻就是這般痴傻,「我看狐裘簇新,毛色也好,留給我做被子委實可惜。這麼冷得天,你在園子裏幹活,披在身上最暖和。」
他竟然相信了狐裘的來歷。
她眨眨眼,支吾,「我……」
他已轉過頭繼續作畫,「我用不上狐裘,我身體弱,夜裏專愛盜汗,蓋多了反而難受。你自己留着吧,很好。」
話語溫雅,沒有一絲不妥之處。雖然是順手撿來的玩意兒,在他眼中卻也沒什麼不同。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點點頭,「喏。」
王七爺若是知曉這狐裘真的屬於她了,不知該會笑成什麼樣子,傾城捧着狐裘出了書房,回房間。
四日之後,辛夷還會送東西來,卻不可能再告訴公子玄,是她從門外撿來。那麼多好東西,誰捨得丟下?
思忖片刻,她忽得眼前一亮,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