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禮物不是可以並排躺兩個人的金棺材。
……失望。
方善水好像感覺到了那股,隔着棺材板傳來的濃濃的失望味道,奇怪問:「怎麼了師父?你不喜歡這靈物嗎?還是對這種靈氣不舒服?」
不喜歡嗎?
喜歡。
吱呀——
棺材板突然打開了,方善水毫無預兆,雖然知道師父已經有意識了,但是方善水一直覺得是在鬼域和夢境中才能看到他,突然對上了那雙緋紅如鮮血欲滴的眼睛,神魂好像被震盪了一下,再回神的時候,人不知怎麼摔進了棺材裏,跌倒在那冰冷如雪堅硬如石的身體上。
還真有點硌得慌。
方善水尷尬地想要爬起來,剛撐起上半身,卻發現手腕被扣住了,尖長的紫黑指甲仔細地避過他腕間的皮膚。
棺材裏留白的地方鋪滿了師父冰涼的長髮,觸手如水流般柔滑,蹭在掌心,痒痒的。
方善水掙脫不開那隻手,起不了身,不禁無奈地望着身下平躺着當自己是床墊的師父:「師父?我要起來了,你別抓着我。」
方善水見身下那雙眼睛清澄無辜地望着自己,好像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一樣,有點頭疼,他一向穩重的師父,怎麼變得跟個小孩子似的了。
偏偏這又不是真的熊孩子,這是熊祖宗。
方善水裝可憐哄自家的熊師父,一副我很累的樣子:「師父,我坐了一天車,很累了,要去休息休息。」為了怕一臉懵懂的師父真的不懂,他還用兩指比了個兩條腿走了一整天的手勢。
被方壓在身下的人偏頭看了看方善水,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
方善水微笑,心想師父果然還是老樣子,只要他稍微裝下可憐拿他毫無辦法。
然而方善水正要麻利地爬起來,卻發現扣住自己的手絲毫沒松,突然吱呀一聲,眼前一黑,棺材蓋驀地合了起來,把方善水也給蓋上了。
呃……看樣子是沒有溝通成功。
「師父?」方善水和黑暗中那雙熠熠閃光的紅眼睛對視了片刻,投降道,「好吧好吧,師父我不走,但是我不能一直趴在你身上。師父你放我出去,我今天在山洞裏打坐陪你好不好?」
方善水心想,師父好像因為沒了記憶,變得有些小孩子心性,所以師父大概是有點寂寞了,所以才變得比較粘人?
想到這裏,方善水感覺還是多陪陪師父吧,難得回來一次,放完假後還得回去上學查資料,而且這山上陰氣太重,他也不能多待。
方善水拍了拍師父的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可是,棺材中的那雙紅眼睛只是安靜地看着方善水,似乎多看他兩眼都很有趣一樣,也絲毫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
方善水琢磨不定,難道師父不是纏人,而是餓了?
正猜測着,方善水突然發現扣住他手腕的手往後一拉,方善水的身體頓時失去支撐,倒在師父身上,額頭差點磕在師父的下巴上,被他側首避過了。
這時,方善水感到剛剛扣住自己的手,環到他背後僵硬地拍了兩下,一個意識清晰地傳到腦海中。
【累……睡覺。】
方善水頓時感到哭笑不得。
好吧,剛剛是他先說累的,所以這會師父是教訓他,既然累了要好好睡覺不要打坐?
方善水抬頭看了看師父的臉,黑暗中的那仿佛紅寶石的一雙眼睛也回望他,算了,看樣子師父是真的一個人太寂寞了,又被關在棺材裏不能出去……雖然棺材有點擠,還是將將吧。
想着想着,方善水莫名覺得腦子一沉,好像……真的困了,稀里糊塗地趴在師父身上睡了過去。
這狀態,有些類似方善水剛下山那幾天,在學校寢室里打坐不成總是睡着的情況。
方善水睡着了,在他背上有一下沒一下拍着的手也停了下來,尖長的指甲一根一根輕輕落下,仿佛安放在綢布邊的利刃。
……
沒有可以並排躺兩個人的金棺材,他還有可以讓儲備糧躺在自己身上的木頭棺材。
開心。
感受着身上隔着衣物傳來的體溫。
他突然覺得,似乎……這樣更好一些?
黑暗越漸沉寂,聽着耳邊淡到讓他渾身發癢的呼吸聲,緋紅的眼睛始終沒有閉上。
嗯,金棺材也不需要了。
這樣好。
·
林二沒想到此行會如此不順,簡直如同噩夢一樣!
離開時志得意滿,回來時狼狽地東躲**,偏偏那暗中人仿佛並不急着宰殺獵物,只是在一路戲耍恐嚇他們。
像是遛狗一樣耍着他們跑,遛得遠了,拉一繩子,遛得近了,踢兩腳踹開。
背後那人這般作態,而被他戲耍的林二一群人,卻始終沒能擺脫系在脖子上的繩子,一次又一次不停反覆,這簡直讓連林二這群向來不把天王老子放眼裏的盜墓賊,也開始心生絕望。
更悲慘的是,在這令人發瘋一般似無止盡的逃亡中,他們卻連自己是被誰盯上的都不知道。
「二叔!?會不會是李子霖那王八羔子想黑吃黑?我要去做了他!哪怕被那鬼玩意在半途弄死,我也要去做了他!我再也忍下去了!」虎子有些歇斯底里地握緊衣服底下藏着的□□,他那不穩定的狀態,好像現在誰過分靠近他,他能隨便給人來上幾槍。
林二見狀皺眉:「虎子你冷靜點。」
「啊!!我冷靜不下來!」虎子一腳踹到了小巷裏的垃圾桶,垃圾桶上那個破破爛爛的半人高布娃娃摔倒在垃圾堆里,虎子也不知發了什麼瘋,衝上去對着布娃娃的脖子一陣狠踩,甚至抽出刀子用力割斷了布娃娃的脖子,又將布娃娃被砍掉的腦袋剁了好幾下,才好像發泄出了心中的驚懼和不滿。
【你開心了嗎?】
稍微冷靜了點的虎子赤紅着眼喘着粗氣,以為是林二在譏諷自己,不爽道:「二叔我能上哪開心去,我特麼都快瘋了,你要我怎麼開心!」
林二也是一愣:「你在說什麼?」
虎子聞言一僵,然後他又聽到了那聲音,這次,連林二林凱他們也都聽到了。
【你開心了嗎?】
虎子低頭,他發現,這聲音竟是從自己的身下傳來……那被他砍掉了腦袋,頸子處掉出一片灰棉絮的布娃娃,無法改變表情的臉笑得詭異,然而下一刻,它脖子處的那些飄得到處都是的棉絮,全部變成了粉碎的肉塊和血。
虎子發現,自己握刀的手上,身上,甚至粘了棉絮的頭臉上,也都沾滿了血!
「啊——!」虎子大叫着起身,卻忽然捂住臉,他發現他的全身各處好像被潑了硫酸一樣得疼了起來,沾了血的肉一塊塊的往下掉。
虎子朝着林二等人走過來,腿上手上的肉一塊塊往下掉,終於支撐不住地跪倒在血泊里,卻還努力朝着林二等人伸手,神情恐懼之極:「救我,救……唔我!」
「虎子!」林二等人大叫,目眥俱裂地看着虎子這般慘狀,但他們卻是誰也不敢靠近。
這時,剛剛被虎子砍掉了腦袋,斷掉的脖子裏仿佛都是人的血管和肉筋的布娃娃,軟綿綿地用沒有腳的直筒腿,從虎子身後一點點站了起來,布娃娃拎起了自己被砍掉的腦袋,抱在懷裏,懷裏那刀刃縱橫的血淋淋玩偶腦袋,正衝着林二等人笑。
林二等人似乎也聽到了那布娃娃的聲音。
【你們開心嗎?可是我已經有點膩了呢,咯咯咯咯。】
「快跑!!!」林二三人嚇得心臟都快蹦出喉嚨了,大叫一聲後拔腿亡命狂奔!
【咯咯咯咯。】
布娃娃那詭異的笑聲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後,始終不遠不近地掉在後頭。
這段時間以來,那背後之人一直都是用類似的匪夷所思手段嚇唬他們,一點點地逼瘋他們的神志,但是之前雖然偶有受傷,卻從未像現在這樣直接下殺手的!
林二幾人心膽俱裂,知道這背後這人應該是不準備繼續和他們玩了,要動真格的了!
「快,往人多的地方跑!」林二滿頭是汗,不知是累的還是嚇得,慌張地喊着身邊的同伴。
幾人一路衝進了火車站,果然在人多的地方,那布娃娃似乎沒有跟進來了,只是在車站玻璃窗外抱着腦袋笑看着他們,然而這一幕,似乎只有他們能看到!
林二覺得這樣根本不安全:「我們不能待在這!」
「二叔?我們能往哪跑?」林凱簡直要哭了,盜了那麼多墓,從來沒遇見過鬼或粽子,沒想到現在卻在這青天白日地碰到了這種比鬼還恐怖的東西。
林二也是六神無主,突然他想到了老早失去了聯繫的猴子,激動地抖着手道:「去青越山,你們還記得猴子發來的照片嗎?那個九龍含珠之地。」
林凱聞言驚訝:「可是猴子失蹤了,估計凶多吉少。去青越山對我們能有什麼幫助?」
林二如今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猴子失蹤這更說明了那地方不簡單!當時猴子發來的照片,說那青越山的所有人在滿山的種樹,我後來又研究了一下,那似乎是一個奇門遁甲的迷陣!只要我們逃到那裏,說不定可以利用迷陣阻一阻這個鬼東西!」
「能行嗎?我們擺脫了那東西那麼多次,它卻總是沒多久又找上來……」另一個倖存的趙歡有些悲觀絕望。
林二發狠道:「不行也得行,大不了禍水東引!那個青越山上的小道士,肯定也不是個簡單的主,大不了我把我們的寶貝藏在山裏,讓他們去斗吧!」(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