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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兄弟忙七嘴八舌的道:「是是,姑娘,聽我給你說…;…;」「還是我來說吧,他急起來就帶口音,我說的比他清楚…;…;」「姑娘,我曾念過幾年書,還是聽我說…;…;」
程嘉璇道:「夠了,你們亂嚷一氣,要我聽誰說去?我不喜身邊太吵,只能選一個人。可要如何選才能不失偏頗,也真為難。」以手托頷,裝着思考了會兒,才道:「這樣好了,你們先一起比武,以前講究的都是點到為止,今天咱們就來一個殺盡為止。最後活下來的那個,再來向我稟報,然後,我就放他走。都站起來!」
五兄弟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程嘉璇道:「由『從長至幼』的順序,列為一排。」五兄弟正受制於人,哪敢違抗,便都照辦了。程嘉璇道:「記住,他們現在不是兄弟,而是阻止你活下去的障礙,每個人要記住的,就是殺光你的對手。」見那五人都是一副不甘不願之相,又誘哄道:「我並非在教你們割捨手足之情,委實是你們撞破了秘密,按理都該死,這是給你們一個救贖的機會,說來合該感謝我才是啊。」
她的話在五人耳中不斷炸響,都覺兄弟之情雖密,但自身性命還是最為要緊,她話音剛落,那二哥已轉動刀柄,向一旁斬出。那老者受了傷,手腳不靈,更沒想到兄弟有朝一日竟能倒戈行刺,還未等反應,已給他攔腰斬為兩截,鮮血四濺,同時噴了那二哥一臉。先前看來老實巴交的四哥也抬手一劍,從三弟肩頭劈下,將他切成兩半,分向左右而倒。
就聽背後那沉默寡言的五弟提起長劍,看似隨意的點在某個方位,等四哥一轉頭,竟是自行將脖頸衝着劍尖迎了過去,「噗」的一聲傳透喉骨。還不等二哥轉頭,他又閃電般揉身其上,到得近前,一刀砍在二哥背部。手臂連連曲伸,在他胸腹處猛擊,二哥口噴鮮血,也終因不支倒地。
這幾手使出時,招式奇妙無比,所附內勁恰到好處,能在敵人中招一瞬才爆發。唯有造詣精深之輩才能使出,絕不是給一個三流武者輕鬆一擊,就能使其坐倒的。
程嘉璇對先前謎題更是困惑不已,若說真是有意容讓,他武功既強過自己,盡可轉來威脅,那又何必委曲求全?故意示弱,騙得是她還是自家同夥?
等到他將剩餘的兩名兄弟擊斃,取出一塊白巾,仔細地將劍身上血跡擦去。動作看來極是優雅,並不似久涉江湖的粗豪漢子。她自己也當過殺手,可一想到此人對待死物尚且如此愛惜,對他人生命卻想也不想的剝奪,不由心懷厭憎,假笑道:「還是你最聰明!現在你可以給我答案了麼?」
那人淡淡一笑,道:「姑娘,我想你許是誤會了。在下雖殺此四人,卻也沒應允過要回答你。」他此時聲音不再如先前般粗聲粗氣,反是十分清朗動聽。那麼剛才他必是一直粗着喉嚨說話,不知是何用意,更奇的是與他同行之人竟也未聽出分毫端倪。程嘉璇奇道:「你…;…;這卻是為何?你連自己的結拜兄弟都可以殺,不就是為了爭取機會,得以活命?」
那人笑道:「無所謂,反正我本來也不是他們的兄弟。」說着將套在身上的麻布大衣扯下,隨手甩落於地,露出身上一襲雪白的長衫。又在頭上撥弄一番,扯下滿頭亂髮,原來也只是戴上的頭套。最後在臉上一抹,揭下一張黝黑的長方臉皮,露出本來面容,是個相貌清俊儒雅的年輕公子哥兒。長身玉立,舉手投足溫文爾雅。眼珠黑亮深沉,仿佛一眼就能使所有的少女情不自禁陷入那一汪深潭。
程嘉璇看得呆住了,萬料不到剛才那個滿臉麻皮的粗野漢子搖身一變,竟可成為溫潤如玉的翩翩美少年。好半天都只能目瞪口呆的抬手指着他,道:「你…;…;你…;…;」
那青年笑道:「很稀奇麼?我確曾是易容改裝過的。只因我的身份非比尋常,這趟前往赫圖阿拉,群雄畢集,總有人能認得出來,到時勢必引起轟動,那可就拖累得行動不便了。
也要感謝上天眷顧,正當我獨自坐在酒館中喝着悶酒,愁腸九轉之時,剛好有幾個大嗓門外鄉漢子走了進來,就剩我邊上一桌還有空位。他們推杯換盞,高談闊論,聲音響得驚天動地,好像生怕別人忽視了自己一般,全個酒館都給吵的不得安寧。
我不是有意聽他們閒扯,實是聲音鑽入耳來,不得不聽,從中我才知道他們就是新雄起的什麼『河東五虎』。那五個傢伙可不是好東西,欺軟怕硬,還有臉自居俠義,說什麼:他們是劫富濟貧的俠盜,河東一帶便全是靠了他們保護,才能四方平安,在這酒館中吃飯,是賞了店家天大的光,難道還需要付賬不成?
那店伴不願鬧出事來,連忙上錢賠笑許諾,五位客官吃好喝好,小店絕不收錢。那五個強盜變本加厲,讓他將店中最好最貴的菜每樣都來上一盤,其他的就別管了,萬一吃不下,就當做是施捨窮人。這些強盜死有餘辜,不過此時倒正可為我所用,於是我上前假裝打抱不平,再被那個愚蠢的五弟拖到店外,名曰私下商決。
到得隱蔽處,我就料理了他,乾淨利落,隨後換上他的衣服,剃下他的頭髮、鬍子粘在臉上,再割下他的麵皮。我小時候就愛好易容之術,自問此道功夫足可以假亂真。又在空曠處模仿了會子這個白痴的語氣、神情,回到酒館,對他們說那個莽夫已給我打死了,並在言語中有意無意的刺探情報。
好得很,我正是需要這一群人做掩護,且先留着他們性命,在王陵內才好替我對付那群正派中人。披着這不起眼的身份做外衣,就可安心搜尋寶物,而不擔心有人來找麻煩。其後我自當保他們得勝,安然脫險,將索命斬捧在手心裏把玩些時,然後再殺了他們。可現在被你追逼,四個傢伙窩裏反,我不趁早收拾掉他們,也得給他們圍攻。卻是壞了我的計劃。」
程嘉璇聽得默然出神,半晌才怔怔道:「你說完了?真叫人不可貌相,我還以為你是個滿手墨香而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公子,卻不料…;…;哎,你這溫良的外表,倒確是能騙得過很多人了。行啦,既然你跟了他們一路,一定也探得不少情報,他們死了,你來告訴我吧。」
那青年微笑道:「我為何要遂你所願?其實,我知道的也未必比你多,而且我敢擔保,不管我說了什麼,你最後也還是打算殺我滅口,是不?」
程嘉璇微微一怔,感到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成了個透明人,想法全給看得分明。但又想前幾日與江冽塵,再到早些年與玄霜,任何心事哪一次能藏得住?看來身邊人太過聰明,對自己實在不利。嘆口氣道:「是呀,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費口舌。兩條路,你想早死,還是晚死?」那青年道:「我都不選。」
程嘉璇道:「那我…;…;我現在就先殺了你!」猛地提劍砍去。她看人一向只重相貌,能合自己胃口的,就千方百計也要討好。雖不介意多結交些朋友,但只會對江冽塵一心一意,因此也從沒什麼負疚。
這時見那青年容貌端莊,本來還可惜他太過善良,如今看來也是個心機深沉的,那更是歡喜。要想給他留下些印象,就只有裝得橫蠻無禮些,卻並非真心想殺他。殘影劍深知她心意,這一劍刺出空具雛形,而全無一絲殺人的狠辣。
那青年淡淡一笑,道:「有氣無力,太嫩了,這樣子不行。」等來劍刺到面前,才稍一偏頭躲開,兩指夾住劍鋒,那殘影劍在他手下卻並未發出懾人的寒光,僅如一塊外表華美的陶瓷碎片。
程嘉璇一愣,那青年抬手在她臂上翻轉扣擊,又使一招「小擒拿手」扣住她脈門,捏住手腕向後一轉,從頸處直扯到後背,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以為有了殘影劍,就可以橫行霸道?我告訴你,那還差得很遠。」將殘影劍從她手中接過,提指點出,又連封她背心幾處穴道。程嘉璇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急道:「你…;…;你想怎樣?」
那青年輕輕撫摸着殘影劍冰冷光滑的劍身,笑道:「早就想換一把合適的配劍了,正好,自己送上來了。這武林兵器中,排名第一的寶劍就歸我了。」程嘉璇急道:「你不能帶走殘影劍!」那青年面上笑容不再,冷冷道:「有何不可?你們這些人講究的不都是力量高於一切?現在是我三招兩式打敗你,卸下了你的兵器,既是技高者得,我已搶到了,就是我的,那有什麼不對?」
程嘉璇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道:「你就當做…;…;是可憐可憐我,好不好?我弄丟了殘影劍,他會殺了我的!」
那青年道:「我行走江湖,從不會可憐別人。你想求得憐憫,為何不想着練實了武功,再來設法奪回?殘影劍無法使你萬能,你既知自己守不住,又何必拿出來恃強凌弱?你主子殺的是你而不是我,咱兩個素昧平生,我為何要來管你的事?」說罷甩下黯然垂淚的程嘉璇,轉身向廟外行去。
一隻腳才剛跨過門檻,突聽身後風聲作響,忙向旁一讓,一塊掌心大小的黑色焦木令牌釘在了面前,底端深深陷入地下。廟內傳出個冷冷的聲音:「你聽着,本座不管你是何來頭,先給我放下了殘影劍,否則別想活着離開。」
那青年哼了一聲,俯下身將木牌拔起,看着其上刻着八個金黃色的大字,冷笑讀道:「祭影神教,武林至尊?」鼻孔里哼了一聲,道:「現在還能稱得『至尊』麼?我怎麼記得不久前聽說,祭影魔教已在武林中除名了?不知閣下是教中哪一位高人?」
等了片刻未聞回音,又道:「你既然不肯說,便容在下來猜上一猜。據聞魔教內僅位高權重者,才夠格持有這塊令牌。半月前總舵一場血戰,正派末了突然背約,將殘存餘孽殺了個精光,按理是不該再有人倖存的。你…;…;莫非就是那位逃亡在外的前魔教江教主?」
他說到「逃亡在外」四字時,刻意加重了讀音,將令牌在手中拋接着,顯得極是輕鬆隨意,渾不將這塊當年人人見之色變的令牌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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