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盈然的亭台樓閣籠罩在午後陽光里。
葉青蘿躲在相府一處假山後,視線越過滿池碧翠的荷葉,靜靜落在遠處垂柳依依的湖畔。
景物相異。
現代的高樓大廈只余在她記憶里,她不得不接受已經穿越這個事實。
她不想穿越的,她大學剛畢業,前程一片大好。
不過爬山時多看了兩眼前面的帥哥,一腳踏空,從懸崖邊直直往瀑布下墜落,失去知覺醒來後,不知到了哪個時空喚作琉璃國的相府。
從丫鬟們偶爾的隻言片語中,她得知她爺爺是當朝宰相,父親是邑京第一大才子,母親是手握兵權安王爺唯一的嫡女玉荷郡主,她的身份非富即貴。美中不足的是,她靈魂依附的這具身體是個痴傻兒。
「我的小姐,你怎麼又亂跑了?」
「你一個人跑到湖邊來多危險。唉,你原本有些傻,掉到水裏救上來後,又變成啞巴,我苦命的小姐啊,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綠綺也不想活了,你跑來湖邊幹什麼?」
一個十三四歲俊俏的小丫頭從湖後假山轉出來,嘴裏喋喋不休。
原來這具身體也叫葉青蘿,綠綺是她的貼身丫頭,她一直照顧傻子小姐,又得郡主庇護,少了些勾心鬥角,性情格外純真。
她掉到水裏被救後,大半年時間一直裝聾作啞,仔細模仿他們的發音,心裏有十足的把握,才一臉純真無邪的沖綠綺一笑,脆聲說:「看魚。」
綠綺驚得張大嘴,跳起來叫道:「小姐,我的小姐,你會說話啦?你終於能開口說話啦?」
一轉眼,小丫鬟跑得沒影了。
她搖頭輕笑,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綠綺那丫頭傻得有些可愛。眼看她跑得沒影,把她一個人丟在湖邊,她無聊摘下湖邊一枝柳條在湖水裏慢慢攪動,等着驚喜的綠綺帶上娘親找來。
一塊小石子「咚」的落在湖水裏,激出一串水花。
水珠兒落在青蘿衣衫上,濺了她一身。
頭頂柳樹上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問:「妹妹,你拿着柳條在湖水裏幹嗎?」
她拂拭一下衣衫上的水漬,微微惱怒仰頭,見纖細的柳條上坐着一個俊逸的翩翩公子,眉峰似劍、朗目如星,五官輪廓分明,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在午後陽光里,他身上透出一種天生的慵懶貴氣。柳條那麼纖細,他坐得穩穩的,一臉笑意在看着她。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裏直犯嘀咕。
妹妹?
毛都沒長齊敢叫我妹妹?
隨即想到她不再是二十多歲的知性美女,這具身體正是十五歲及笄之年,聽說古代的美女大多早嫁,這個年紀合適做些勾搭美男的活兒嗎?
嗯,看來泡美男要趁早抓起。
她俏皮的伸出一根青蔥玉指,「噓」一聲,神秘的說:「別吵,我在釣魚。」
樹上的公子滿是疑惑,輕聲問:「噫,用柳條釣魚,你釣到了嗎?」
她嬌聲輕笑說:「釣到了,我的魚在樹上。」
「魚在樹上?」
唐蒙唏噓一聲,見樹下的女孩托腮凝望他,眸子清亮靈動,神情卻一派天真懵懂。
他微微蹙眉看她,在心底嘆息一聲,可惜了這副傾城容顏!
整個邑京都盛傳相府小小姐是個痴兒,又傻又呆,看來傳言非虛。也不知他風流俊逸的師父哪根筋搭錯,邑京那麼多名門佳麗,他獨獨看上樹下這痴傻女子。
葉青蘿見樹上少年看她與白痴無異,不以為意的撇撇紅唇,問他:「你可聽過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故事?」
陽光從柳樹縫隙里灑落,樹下少女在陽光斑駁里淺淺盈笑。
風輕輕拂過,柳枝不經意撫過他的衣衫,樹下那痴兒竟讓他崩緊的心有一種舒適的寧靜,他倒是很有興趣聽聽從她嘴裏能講出什麼故事?淡淡回道:「不曾,說來聽聽。」
她侃侃而談:「在遠古時候,有一個叫商的朝代,商紂王昏庸無道,好酒淫樂。他聽信寵妃狐妖妲已讒言,殘害忠良,荼毒生靈!大商天下,百業俱廢,民不聊生。
「遠古?有商這個朝代嗎?」他問。
「咳,有,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你不知道的朝代。」她硬着頭髮說完,美眸流轉間瞪他一眼,微微嗔怒的眼神似在責備他無禮的打斷,清了兩聲嗓子,繼續說:
「商的附屬國有一個叫周文王,名姬昌的,不忍百姓疾苦,立志要推翻暴君,救天下萬民於水火。周文王為推翻商紂,廣羅人才,求賢若渴。
有一天,他出外守獵,在溪邊遇上一個滿頭白髮、鬚眉皆白的老翁,坐在溪邊石上垂釣。可那老翁垂釣的魚鈎是直的,也沒有魚餌,且魚鈎離水面三尺。文王很奇怪,問這個叫姜太公的人:「您這樣怎麼能釣到魚呢?」
姜太公垂釣,意不在魚,而在於文王,笑答:「願者上鈎。」
文王覺察出他是位了不起的智者,向他請教治國平天下的韜略,姜太公對答如流。文王大喜,遂請姜太公出山輔佐他。」
樹上公子聽完故事,眉目微鎖,意識到不知覺間着了樹下痴兒的道。
他也不惱怒,嘴角微微浮出一絲笑意,恍然道:「有趣兒。這樣說來,蒙倒成了妹妹想釣的魚。」
他問:「那周文王請姜太公出山輔佐,後來呢?」
「後來,後來周文王死了,姜太公助他兒子姬發奪取天下,立國為周。」她補充道。
唐蒙靜靜看着樹下被眾人傳為痴傻的少女,她纖纖如玉藕般的手微撐在膝蓋上,眸子輕輕垂下,目光靜靜落在湖面荷叢里,她睫毛如扇般密長,似荷葉沾上清晨的露珠,襯着眼睛越是靈動有神。
「想不到妹妹還懂得治國求賢?」他若有所思。
他很好奇她所講的故事從何而來?
他縱使博覽群書,也沒在任何一本書上看過,問:「妹妹,這故事從何處得來?」
她微微有些心慌,說:「自然是書上看來的。」
他問:「哪本書?」
葉青蘿心裏暗暗生氣,光顧着賣弄,為嗎要講一個異時空的故事?
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她從柳樹下站起身,仰頭盯着樹上的人數落:「喂,我說你哪那麼多問題?別老是妹妹妹妹的亂叫,我叫葉青蘿,我的魚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