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燕南飛無疑非常得意。他握着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望着傅紅雪那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異色,他高興無匹。沒有人理解他為什麼那麼高興。此時此刻便是將堆積成山的銀子擺放在他面前令他交換,他半點眉頭也不會皺,說道:不願意。
傅紅雪卓然而立,他右手仍舊握着刀。他那雙強健有力,卻有些乾枯的手竟微微顫抖了起來。顫抖,這個詞怎麼可能在傅紅雪身上出現?他從來都是冷血無情、心堅如鐵石。他為何顫抖?難道傅紅雪真害怕了燕南飛,真害怕了有着天下第一暗器之名的孔雀翎?
自然不是,世界上沒有令傅紅雪害怕的人抑或害怕的事物。然而他的手為何顫抖呢?這件事情也唯有他自己才明白。
忽然燕南飛的笑容呆滯住了。他感覺一股無儔強霸的氣息如同九天墜落的星河向着他呼嘯而來。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感覺死神似乎在向他招手。第一次,
他感覺死亡離他如此近如此近。
在這強悍絕倫的氣勢下,燕南飛幾乎都不能呼吸過來。他望着右手握刀的傅紅雪,他第一次感覺手中的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並非殺人兇器,而是催命高手。一個催魂奪命的高手,而且奪命的對象還是他自己。
他不明白為什麼傅紅雪身上竟然湧現出了如此強悍可怕的森寒殺機。難道是因為孔雀翎?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暇思考了,現在他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面對傅紅雪那比疾風還要快,比天涯還要遼闊的刀。
一柄刀。
這是一柄破舊的刀。
然而就如普通人心理所想得那般,再破舊的刀也能殺人。刀是兇器,然而他至於是多麼兇狠的兇器,
全看他的主人如何?他主人倘若實力高強,然卻心慈手軟,那刀也不過是一件非常華麗的裝飾品罷了。倘若它的主人實力弱小,卻心狠手辣,那刀也便是一柄雙刃劍,既傷人也傷主。而且這樣的刀,往往會多次易手甚至永遠沉睡。
傅紅雪手中的刀呢?他手中的刀是什麼?
沒有任何疑問。
傅紅雪經常出刀,他的刀淒艷絕倫,如同帶血的殘陽。
燕南飛瞳孔猛縮,傅紅雪出手了。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似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來了。他原來以為得到了天下第一暗器孔雀翎後,他便可縱橫天下,不必懼怕傅紅雪了。但他錯了,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高估了孔雀翎。
孔雀翎並未令他平息對傅紅雪的恐懼。孔雀翎只不過壓制了他的恐懼,然而當他面對傅紅雪的時候,特別是面對傅紅雪拔刀的時候,他那份被壓抑在心底的恐懼將如同地底泉水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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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飛如同一位放手一搏的烈士,他大吼了一聲。這一刻,他身上的高貴也剎那間淡了去,他成為了一位真正的江湖人士。他手腕一抖,孔雀翎已經被啟動了。
與此同時,傅紅雪刀也已經揮動了。
沒有什麼可以形容傅紅雪的刀,但孔雀翎卻可以用語言來形容。
從外表看來,孔雀翎是個由純金鑄成、閃閃發光的圓筒,上面有兩道樞紐,按下樞紐,筒里的暗器便飛射而出,據說這些暗器發出來時,美麗得就像孔雀開屏一樣,輝煌燦爛,然而,就在你被這種驚人的神靈感動得目瞪神迷時,它已經要了你的性命。
孔雀翎神秘而且優雅,不過這份優雅卻是要命的優雅。江湖上幾乎沒有幾個可以活着享受孔雀翎的優雅。
一陣絢爛的金光閃耀了起來。
廂房成為了金色的海洋,外面的客人也被這種絢爛的金色所吸引,他們痴迷的望着廂房中的金色絢光。他們腦海竭盡全力想着金色絢光是什麼?
那位帶着傅紅雪走進廂房的店小二望着那金色的絢芒心中那股不好的預感愈來愈強烈起來。他暗自忖道:「那位客官可不是真來殺人的吧??」
孔雀翎已經發出,三米之內天底下沒有誰可以逃脫得過孔雀翎,至少說暫時沒有有人可以逃過得過。暫時就已經包括了而今。因此傅紅雪也沒有能躲過孔雀翎。
按照常理燕南飛射中了傅紅雪這個心腹大患,他應當引吭高歌,大醉三天啦。可為什麼燕南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呢?這完全不符合燕南飛的性格。
刀上有血,許多血。
血順着刀尖一點點往下流,滴答滴答!
不會兒房間中便瀰漫開了濃濃的血腥味。血腥味。
店小二惴惴不安之際,廂房已經打開了。
房間內走出了一個人,一個蒼老的青年。燕南飛優雅年輕,而房間中從始至終只有燕南飛、傅紅雪兩個人。因此走出的人便是傅紅雪。
傅紅雪身上有傷而且還不是一處傷。傅紅雪曾經受不過比這個還要嚴重的傷勢,不過他活了下來。他活得非常艱難,不過他還要活着。如今傅紅雪也依然不想死,他還想活下去。在這個幾乎可以媲美地獄的人間痛苦的活下去。
鮮血如水流,他已經封住了穴道,然而卻還是不停流血。他四周似乎有許多吸血蟲子想要將傅紅雪的血吸乾不可。
店小二已經站了起來,他想呼喊卻又不敢呼喊的傅紅雪。因為怕喊出聲來,他狠狠咬着手,口中有着腥味的液體在奔涌,他亦沒有呼喊。
不但店小二如此,他走下樓,不少客人已經看到了渾身是血,不停流血的傅紅雪。他們在看到傅紅雪一瞬間,就停下了那吆五喝六般的喧譁聲。沒有人發號施令,他們便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傅紅雪是江湖中人,雖然看起來比較落魄。不過他還是江湖中人。而客棧中的客人大多都是普通人,他們不想麻煩臨門。
走出了醉仙樓,傅紅雪深深吸了口氣。
傅紅雪感覺四周的空氣似乎已經不一樣了。昨日他在醉仙樓巡視了一般。他的眼睛如鷹隼,將四周的一切都掃視在眼中。他巡視並非因為其他原因,而正是因為今日這場醉仙樓和燕南飛的聚會。
燕南飛詭計多端,可傅紅雪又怎會是小人物呢?他在江湖上生存了這般久,許多人因為刺殺他而死,他卻好好活着,就足矣證明傅紅雪足夠強大。
傅紅雪不想死,因此他非常小心。他如同荒原上的獨狼,他時刻都警惕着四周。他對環境的敏感,他的機警一次次救了他的性命,這一次他的機警、他的小心也將再救他一次性命了。
醉仙樓已經不同了。
在半個時辰前,他來醉仙樓的時候已經感覺到了。為什麼呢?因為他昨日走過醉仙樓四周的每一寸土地,因此他腦海知道這每一寸土地上有什麼。不過今天來醉仙樓的時候,這每寸土地上多了許多東西。
現在這些東西都在他腦海中一遍遍回放。他就在門口站了一刻鐘。就在其他人以為傅紅雪還會再站着的時候,傅紅雪忽然動了。
他的動作迅猛,非常快,快得如同風一般。他閃電來到醉仙樓前面的一顆大樹下。
寒光一閃,一道血線已經出現,一個人頭也隨之落了地。
人頭落地之時,傅紅雪已經騰空而起,他的身法猶如宛如一條矯捷的蛟龍,充斥着美感與力感。
他是跛子,然而在他揮刀動武那一刻,任何人都會忽略他是殘疾人是跛子的事實。他的身法、他的出手,沒有任何人相信他便是一位跛子。
刀下,血現。
傅紅雪的出刀非常唯美,也非常血腥,然而那份出道的唯美卻令人忘卻了那份血腥,那是一種非常單純的美。
此時此刻,倘若有人站在這裏望着傅紅雪的出手便會驚訝不已,因為傅紅雪每一次出手都非常精準,沒有浪費一點力氣,他似乎早就已經知道躲藏在大樹上、草叢中、房間等各處的敵人,他似乎已經了解了敵人的分佈。
事實上,傅紅雪卻是了解了敵人的分佈情況。至於如何了解的?那便是他去醉仙樓的那一短短的路程。至於如何決定出手那便是傅紅雪在醉仙樓門口站立的一刻鐘時間內決定的。
此時,房檐上有一個人,一個如同幽靈般的人淡漠的望着傅紅雪揮刀殺戮。他的眼神中沒有害怕、沒有可惜、沒有崇拜、沒有驚訝。他似乎沒有人的感情。
幽靈一身黑色的長袍披風,將他全身上下牢牢的包裹着。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是老是少。如果看到他的人,也只僅僅知道他的身軀非常修長,如此而已。
傅紅雪刀揮動得愈來愈慢,然而他的身法卻愈來愈快了起來。須臾間他已經離開醉仙樓一千米遠了,而他手中也多了三十幾條亡魂。
他已經精疲力竭了,不過此刻已經沒有人阻攔他了。就算此刻還有人阻攔他,那他都會以精疲力竭的身軀再殺掉幾人。不要懷疑他可以殺人,因為他不想死,所以他會以自己筋疲力盡的身軀殺人。
傅紅雪身上的麻布衣已經變成了紅色,有別人的紅也有自己的紅。他也已經望見了站在醉仙樓房檐上的那幽靈,他只是身上看了一眼,而後轉身快步離開。
那幽靈望着傅紅雪離去的背影,也沒有追。他旋身走進了傅紅雪、燕南飛呆過的包廂。
燕南飛手中握着孔雀翎,不過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地上有血,是血泊。燕南飛就倒在了血泊中了。他全身上下完好,唯有他的胸口多了一刀。
刀已經撕裂了他的心。
燕南飛已經死了。
此刻真相終於已經大白於天下,燕南飛為什麼在孔雀翎擊中了傅紅雪後沒有大笑,沒有囂張。一個死人如何可以囂張得起來呢?
燕南飛臉上還流露着不甘,不可置信。他一雙眸子還是沒有閉上,他死不瞑目呀!
幽靈非常平靜的望着燕南飛的屍體,眼神沒有任何傷感,而是非常隨意的將燕南飛腰間掛着得那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收入囊中。
他大笑了三聲,他的人離開了醉仙樓。
廂房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那麼詭異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