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任清整個人的狀態,不要說是沈則群了,就連對他演對手戲的趙鐸都忍不住往後推了一小步,導演跟編劇也瞬間被台上的任清吸引住了。
可台上的任清卻沒有放在與他近在咫尺的趙鐸身上,而是放在了趙鐸身邊的空缺處,之後才顫抖着看向了趙鐸。
導演跟編劇立刻明白了過來。
這一幕講的是主角第一次親眼看到了自己相戀三年的男友跟那個原身。
而在此之前,其實主角已經知道了這麼一個人存在,卻不曾見過。
直到此時,當如此着巨大的衝擊直接呈現在了他的面前,主角的目光當然不會先放在自己男友身上,而是要放在了跟自己長相有七分相似的那個人身上。
回憶不斷地翻湧攪拌,將任清的視線徹底模糊,仿佛連時空都在此刻被盡數扭曲、拆分、重疊……
任清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當他滿心歡喜地去那個酒店見沈則群,當他看到了沈則群那所謂的難以忘懷的初戀……
他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孤立無援的死寂,他仿佛又看到、聽到周圍那些人或尷尬或嘲笑的目光。
他仿佛看到一身盛裝打扮的沈則群一腳踩碎了他的真心,而他卻連一聲疼都喊不出來的……
那一晚。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時扼住他的手腕說着「回去!」,滿臉怒氣的沈則群。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轉身與林立正面撞上之後,沈則群以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爆出的詫異又些閃躲的目光。
分明是無時無刻都一副勝券在握溫柔貴氣的人,在那一刻卻是那樣的退縮。
任清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轉身離開的心情,他就看着眼前仿佛已經變做了沈則群樣子的孫鐸,蒼白到毫無血色的唇張合了數次,才擠出了一絲絲沙啞的聲音。
&算什麼呀……」
……
算什麼?你把我當做什麼?這個人不是你的初戀嗎?那為什麼跟我長得這麼像?
你的眼神在逃避什麼……沈則群。
在你心裏……這麼多日日夜夜的陪伴對你來說算什麼?
我真的就只是……這個人的替身嗎?
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說話啊,沈則群,你他媽說話啊!
別讓我絕望的像個傻子,瘋子!
&來……竟是這樣…>
……
可是當時,他沒有等到沈則群回答。
他也不需要回答,他已經……看到了答案。
他也選擇了離開。
可是不是!
他現在不是任清,他是這部劇的主角!
他能夠把它當時想要說出的話說出來,喊出來!他可以衝上去狠揍這個人一拳,他可以……執着又傻氣地堅持要一個答案。
任清看着對方,還沒開口,一雙眸子就早已紅透。
任清像是將全身僅有的力氣都加注到了自己的指尖,然後抬起他指向了那一處並沒有人的方位。
&是誰?」
孫鐸在此時本就沒有任何台詞,這下子更是被任清整個人的狀態震到,只得僵直地站在原地,視線也開始下意識地游離起來。
&話……」
任清的語調突然升高,一字一頓,像是被一把斧頭劈開了一樣將兩個字從身體裏擠出來。可饒是如此,對方依舊不曾開口。
任清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卻是有些踉蹌。
可沒等他稍稍靠近一些,孫鐸就下意識地向後扯了扯身體,抗拒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回應任清的,只有對方的躲閃、詫異、跟沉默。
此時,整個會議室里的氣氛都完全變了,會議室的所有人甚至都一動不動地看着台上的任清。
他們看到台上的那個清瘦的少年雖然站的筆直,可是他內里卻像是被抽空了,整個人如同被最信任最深愛的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任清……
坐在位置上的沈則群仿佛也被台上的任清也被拉回了那個夜晚,那個他最後觸碰到溫暖鮮活的任清的那天。
可他卻沒能抓住他……
沈則群的身體開始不受控的微微顫抖起來。
他甚至……
他甚至想要衝上去死死抱住台上的這個男孩!
可是這一個想法剛出現,沈則群就被自己嚇到了。他拼命地克制住了自己,死死用左手抓出了自己黑色西服褲子,高檔的料子生生被他抓到皺起。
&他媽說話啊!」
站在一旁的保鏢許凡見勢不妙連忙彎下腰,想要詢問沈則群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時,台上瘦弱的任清卻突然暴起,也不知道是哪裏使出來的力氣,一把就拽住了孫鐸的衣領逼迫着比他高出半頭的孫鐸不得不低頭看着他。
就連許凡都被嚇了一跳,在場的那三個試戲新人更是徹底呆住了。
就當所有人都覺得孫鐸下一秒就要結實地挨上對方一拳的時候,那一直如同刺蝟一樣的任清卻突然卸了力,滾燙地淚水也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你了……你說話啊……」
這一刻,台上的那個瘦弱的少年傲氣不在,自尊不在,就連眼裏的屈-辱跟憤怒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他只是將自己的臉抵在了他捉住對方的那雙拳頭上,仿佛在躲避在場那個並不存在的角色詫異的目光。
沒有人知道,任清只是在演他自己。
當時,沈則群的周圍有很多人,都是沈則群的朋友,驕傲與自尊壓得任清無法在當晚說出接下來的話,無法在此刻,在沈則群的面前說出接下來的話。
可是主角卻要說,且毫無退路地說!
任清做不到,就只能選擇最笨拙的方法……將自己淚眼模糊地這張臉藏起來。
台上跟任清對戲的孫鐸許是受到了任清情緒的感染,眼睛也早已經猩紅一片。
任清深吸了一口氣,淚水順着他的眼角打在他的拳上,從溫熱到冰冷,也只不過是一瞬罷了。
&說話好不好……你告訴我這是假的,你是真的喜歡我,你從來沒有把我當做這個人的替身,我跟他什麼都不一樣……你說話啊……」
任清的雙腿漸漸地彎了下去,卻已經緊緊抓住那一寸的衣料不鬆開,仿佛那是他最後的救贖。
&說話啊!說你……說你從來都沒有騙過我,對我說的每一句喜歡也都是真心的……說我們最初的相遇不是騙局……你別讓我像個白痴,像個傻子一樣好不好!」
台上一片沉寂。
放棄了自尊,放棄了最後的退路,放棄了一切該放棄與不該放棄的,卻等不來對方一句回答,任清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其實到了這裏,任清的試戲詞就已經結束了,可是情緒釋放到這個地步,孫鐸已經陷了進去,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沒有出聲打擾。
終於,孫鐸的淚水也在這一刻潸然落下,生生打在了任清的頭頂,暈開一片濕冷。
他忍不住抬起了手,想要抱住眼前這個快要半跪下去的男孩兒,這個跟他差不多年紀,也分明應該同他一般驕傲……卻又因他變得如此絕望的—這樣喜歡他的人。
可就在孫鐸的指尖觸碰到任清的一瞬間,任清卻如遭點擊一般猛地將對方一推,將近188的孫鐸被任清推了一個趔趄才堪堪站住。
驀地,任清在這一瞬間收齊了所有的情緒,狠狠地摸了一把臉,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仿佛剛才尊嚴掃地的人從不是他。
任清想起了原著中的情節,他想起了他最後的最後都不曾說出口的話。
這一刻,任清卻突然笑了。
&實,還有什麼好問的呢……」任清道:「你就只是把我當做了那個人的影子而已啊。」
嘴角自嘲地笑意在這一瞬間凝結,任清褐色的眸底爆出了大片地血絲,陰毒的目光想蛇一樣朝着對方纏了過去。
任清再次指向了孫鐸旁邊的那個位置,厲喝道:「呵,其實你他媽睡老子的時候想的也是這個人吧?你都不覺得噁心嗎?我都要吐了啊!」
&
&他媽碰我!」任清一把甩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力道之下,反噬的他自己都險些沒有站穩。
任清就這麼一下一下點着孫鐸,一字一句道:「你別想再碰我!你,不>
沈則群……
你不配!
&少爺!」
&總!」
任清本該鞠躬下場的,可是台下許凡卻突然驚呼了一聲。
任清順勢看了過去,就看見原本坐在那裏好好的沈則群突然就朝着前面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