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這人便是蒼君了。
要說蒼君和陳善相遇,不過一次偶然,應當說,對於陳善而言是次偶然。江湖傳聞,有人為奪起死回生之藥而血洗醫聖谷,醫聖谷經此滅門浩劫之後,只餘留一位正宗血脈傳人——那便是陳善。他也是唯一知曉復活之藥的配方,或者說,唯一可能擁有神藥之人。
醫聖谷一夜盡毀,絡繹不絕的江湖人侵入,陳善只得孤身逃下山去。他的相貌容顏已經被畫成畫像,廣散江湖,但凡對那神藥有所覬覦之人皆在尋他。也便是在被一幫派圍堵間,途中路遇而過的蒼君施手救了被逼入困境的陳善,此後便將他庇護於天蒼教的威名之下。
歷經了醫聖谷的慘烈浩劫後,年僅十六的陳善大受打擊,整個人變得木訥孤僻,不可言語。蒼君只說救人即為緣,便將陳善帶在身邊,喚作啞兒在天蒼教當個藥童。其實說是藥童,眾人都只當陳善是深受教主蒼君喜愛的一名男寵而已,但陳善自身一直都未有如此覺察。
蒼君對陳善頗為寵愛,陳善精神受創的狀況也日復一如轉好,無論是神色還是性情都變得愈發鮮活明朗起來。陳善自小於醫聖谷長大,心思單純,不諳世事。蒼君待他如此這般好,陳善也自然而然傾心於蒼君,自然從未想過蒼君也不過是那奪藥之人之一。
陳善身上有一隨身帶着的,寶貝得緊得的瓷盒。那瓷盒一見便並非凡品,琺瑯五彩,釉質滋厚,觸手冰潤。蒼君多次試探後,認定那瓷盒裏定是起死回生之藥。蒼君也曾偷取來這瓷盒,只可惜此仙物於他手中開不起也毀不得。
早聽聞江湖傳言,醫聖谷陳氏一族有仙人血脈。這傳聞雖然玄乎,但蒼君才真有幾分信了,恐怕真得有此等血脈才能開得此仙物。經此一事後,蒼君愈發認定這瓷盒內便是復活之藥。
在一次遭人暗殺中,蒼君為救陳善中了一劍,不偏不倚刺中心臟,不即片刻斃命。天蒼教眾人對陳善齊齊下跪,求陳善獻起死回生之藥,救教主一命。那時,陳善怔在原地,全身顫抖地手中緊攥着那個瓷盒,而後咬唇哭着搖頭。
眾人只當陳善不肯救教主,而蒼君也是這麼認為的。本來不過就是為騙藥而為陳善演的一齣戲。假死的蒼君從床榻睜眼起來後,對陳善只剩下了絕然的冷漠和殘酷。蒼君讓人拖了陳善下去用刑,留一雙手無事就好,看陳善什麼時候才願意開那個瓷盒。最後,陳善受了三日的痛不欲生的折磨,至死他都未曾想去打開那可讓他擺脫百般折磨的瓷盒。
只有陳善自己知道,那瓷盒裏空空如也。
——世間也並無起死回生之藥。
&的這般盯着本座?」男子看着床榻上的少年一直注目着自己也沒惱,他笑着放下了書走近床榻,俯身雙手撐在塌邊,如墨的髮絲微散下來。蒼君貼近着少年的臉,那俊美無雙的容顏霎時映滿了少年瞳仁,「可是要本座再近些,啞兒這可看清了?」
他的一聲啞兒二字,喚的那般柔情,只怕任一人都得陷了進去,更何況是陳善這般在醫聖谷長大從未入世的少年。然而這副面容,與最後陳善見到的冰冷無情,恍若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洛旻微垂着眼帘紅着臉,趕忙向後挪了些,似是不敢再多望蒼君一眼。
&主。」門外傳來了一人的聲音,這聲沙啞至極,倒一時分不出男女。
&蒼君也不回椅子上,直接坐在了床榻邊,毫不避嫌。
而後,便見着一名紫衣女子入門,身上帶着幾絲冬日的凌冽寒氣,顯然在門外已站了許久。那女子面目醜陋,臉上坑坑窪窪,如同被火燒過一般。她低着頭,雙手端着一銅盆子熱水進屋,準備服侍陳善起身。這人名喚奈瑛,是被蒼君派來服侍陳善的一名婢女。
&君……」少年干啞微小的聲音在屋內緩緩響起。
這一聲落下,連婢女的手都微不可見地抖了下,蒼君更是面臨幾分詫異地望着床榻上的少年。
&言語了?」
陳善初遇蒼君時還是春分的時候,如今都入了冬,這已過大半年時日,陳善都未曾說過一字。蒼君也尋過天蒼教內名醫來為陳善診治過,只道陳善親身歷經醫聖谷滅門的慘案,一時無法接受此等噩禍,心神大傷,才喪失了言語能力。心病只得心藥解,若日後陳善解了心結,興許便能開口說話了。
其實陳善自知,他早能言語。與蒼君相處這些日日夜夜,他早已在蒼君陪伴下解了心結。但陳善依舊喜歡聽蒼君柔聲喚他啞兒,喜歡看蒼君注目着他的神色來探詢他心思,喜歡蒼君因他不能言語而總出聲詢問他,喜歡蒼君伴他身側與他題字對話……
世間最複雜不過情愛二字,便連陳善都為此起了私心。
若是他不可言語,能多得蒼君幾分寵愛,那又怎的不可?
但洛旻要說,他本是為了陳善執念而來。那些陳善未曾說出口的話,便由他來替他說。
&夜,夢着阿娘了。」洛旻再抬頭時,眼眶都紅紅的。因長久未曾說話,他的嗓音微澀,還夾雜着些顫抖,「阿娘說,她見着阿爹了,叫我不要難過,也不要再回去了。」
&是你阿娘擔憂你,故託夢給你了。」蒼君倒是不怎麼信這般故人託夢之說,但他也依舊信手拈來寬慰少年幾句。他倒並未懷疑洛旻這番言論,只當真是陳善晚上做夢,恰好解了心結後便能說話了,「這倒是件喜事,倒可惜本座不得再喚你啞兒了。」
蒼君這般說道,卻見少年精緻的面容上蹙了蹙秀眉,似是不太樂意。少年搖頭,抬眼眨巴着望着蒼君,他似乎還不知該如何和蒼君說話,就連語氣也怯生生的,「蒼君還是喚我……啞兒好了。」
即便少年不說都能一眼看得出他的心思,那是蒼君給他的名字,他心底里喜歡着呢。
是啊,這世間也便只得蒼君一人才喚陳善——啞兒。
蒼君不禁抿唇笑了,「你這即便開了口,也未顯得你機靈幾分,倒還是個傻的。」
少年眉眼彎彎地憨憨笑了,恐怕也只得他被說傻還此般高興。
蒼君眼神示意了一下奈瑛,那婢女便躬身出去了。
&身吧,馬車已經備好了,今日我帶你下江南遊玩。」蒼君見着少年一時愣住的模樣,便知曉陳善肯定是忘了,「半月前,我應過你要帶你出去遊玩幾日的,你可是忘了?」
是了,半月前,陳善為蒼君救了幾位命懸一線的人。即便不明身份,蒼君請他救,陳善定是會去救的。那幾日為了救人,陳善都未曾好好休息過,幾天下來人清瘦了一圈。
陳善如此傾力,蒼君想着也得賞些陳善什麼。他知曉陳善自從下了醫聖谷,還未好好入城鎮遊玩過,便許諾他說過些日子,帶他去江南玩。
聽到蒼君這麼說,少年眼睛一亮,連帶着那張精緻的面容都恍若熠熠生輝。
洛旻點頭,緊接着便從床榻上下來,小跑去銅盆邊洗面。
&瓷盒可真是好生精緻。」蒼君似是隨意瞥到,從枕邊拿起了一個瓷盒,即便夜晚入眠,陳善都得伴着或是握着那瓷盒才能安睡,「這裏面可是裝了什麼寶貴的玩意?」
&阿爹臨終前給我的,阿娘和我說,這裏面是醫聖谷世代傳下來的寶貝,須得好好保管,勿被別人拿了去。」洛旻頓了頓,然後轉眼望着蒼君,實話實說道。
&聖谷的傳家寶,那可真是寶貝了,難不成裏面真有起死回生之藥不成?」蒼君輕笑着說道,眼底深處並未含着絲毫笑意。他修長的手指把玩着那瓷盒,一雙鳳眼注視着少年的面容,不漏掉少年一微一毫的神色。
蒼君也曾問過陳善這句話。
當時陳善愣住了,神色有幾分複雜,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頭。
就是那麼一頓的遲疑,讓蒼君懷疑了陳善。
他隱瞞了什麼,蒼君太了解陳善了,一眼便看出陳善在想要掩蓋什麼。
也該說陳善不會撒謊,也藏不住心思,那神情任人看了都知曉那瓷盒裏定是藏着什麼。蒼君不容許任何人欺騙他,即便是陳善也不可。蒼君也許真對陳善有幾分喜愛,但那也是建立在陳善這人處處和他心意,事事聽他擺佈的前提之上。
陳善太看重那個瓷盒了,當日蒼君救下陳善後,陳善夜夜都蜷縮着身子入睡,而那瓷盒都死死扣在懷裏,這般現象過了不少時日才有所好轉。若那裏面不是起死回生之藥,又有什麼值得陳善如此寶貝的。但即便如此,在過了這麼長時日之後,陳善依舊想着騙他。
當時向蒼君搖頭的陳善,未曾多想過。
他只看到蒼君輕笑着未再多問,將瓷盒放回了枕邊,並未看得到男子眼裏的一片冰冷。
此時,被問了這個問題的洛旻也停下了舉動,定定地望着蒼君。
&洛旻這樣回答道。
你若希望那裏面是起死回生之藥,那便當作是好了。
&可讓斷命之人,起死回生?」蒼君面露驚訝,似是驚詫於世間還有此等仙物。恍若是在藉此掩飾內心的激動,蒼君此時手中攥着瓷盒的力度已可讓尋常瓷器化為粉末,偏得此物真並非凡品才得以完好無損。
&而復生,本就是逆天而行之道。阿爹囑咐過我,此物雖是仙物,但只可傳承,萬不可用。」洛旻淡淡說道,他未再去看蒼君,低頭用溫水洗面。人人都想知那起死回生之藥的線索,然而這些話就如同無從輕重的家常閒聊一般,輕而易舉地就少年口中說出。
&還是不會言語的好,一開口都將此等醫聖谷機密之事都說出來了。」蒼君將手中瓷盒放下,他的手指摩挲着床榻上好的布料,眼神望着少年的身影不知在思考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