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站在公司的大門口說話不太方便,於是路虎又把時今拎到了旁邊的小會議室里,問着她的意見:「說說看吧,你怎麼想的。」
他已經不打算拯救反應慢了好幾拍的人了,拍了拍她那雙還沒有鬆開的爪子,提醒道:「別別別結巴了,好好說話。」
「…>
只可惜時今的大腦仍舊處於一片空白的階段,完全是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在「哦」個什麼勁兒,更別提是怎麼想的了。
不過這次真不是她妄自菲薄,準確地來說,應該說是有自知之明才對。
路虎提到的那家商場是盛氏集團旗下開發的一個高品質購物中心,目前主要分佈在一些一線城市裏,集零售、餐飲、娛樂、休閒、商務於一體,彰顯優雅格調,同時也是「奢侈」的代名詞,吸引了消費領域裏的各大國際頂級品牌紛紛入駐。
一般而言,像這樣定位高端的商場請的代言人基本上都是一些什麼國際明星,再不濟也至少是國內的一線大腕兒,至於她這種不溫不火的女演員,請去當個背景板還差不多。
所以等時今捋清楚現在的狀況後,忍不住把路虎之前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問道:「胖虎哥,新的一年騙子又開始沖業績了,你確定你沒有被騙?」
&以為我是吃素長大的?」路虎白了她一眼,對於她的質疑十分不屑,「想說什麼就直說,別拖拖拉拉的。」
「……」嗯,看他的身材這麼魁梧,確實不像吃素長大的。
雖然路虎表現得十分有自信,時今卻依然不太放心,再三求證道:「可是……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真的沒毒麼?」
「……我看你才有毒!」
路虎連白眼都懶得賞給她了,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她做出什麼選擇來,便行使了經紀人的權力,替她決定道:「對方已經把合同送過來了,法務部的人正在看,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待會兒你就順便把字簽了吧。」
&這麼着急?」時今一臉驚恐,沒想到來一趟公司,結果反倒把自己賣了。
見她果然還在猶豫,路虎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教育道:「你難道還要再三考慮一下?之前我給你說的那些話你都忘了?」
「……沒忘。」但她真的還是很難做到啊。
&忘就好。」路虎哪兒管她做不做得到,反正必須得做到,「像這樣的大好機會不是每天都能有的,既然都已經擺在你的面前了,你最應該做的就是好好把握,而不是去想它是怎麼來的。」
這下時今沒有再說話了,只是一邊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一邊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這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同樣想要好好把握機會,問題是,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和盛崇司有關,要不然就算她倒貼錢,也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資源。
可他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真的來兌現那晚的承諾了麼,那現在這個合同到底是算作付清之前的欠款,還是提前為之後將會有的吃豆腐行為買單?
遲疑不決的人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只是不管實際情況屬於以上哪一種都不重要,因為最後她還是在路虎的監視下,乖乖把合同簽了。
現在就連傻子都不會和錢過意不去,更何況她還不傻呢。
走出會議室後,時今就靠着這麼一句蒼白無力的話催眠自己,好像這樣一來,心裏就能好受一些,誰知剛一出去,就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撞得往前一撲。
要不是對方那隻手勾着她的脖子,估計她都已經被地心引力撞到地上去了,連忙回過神來,扭頭一看,有氣無力道:「嗨,搖一搖。」
&了寶寶。」楊意瑤看她一副身體被掏空的萎靡不振狀,活似一朵焉了的小葵花,不開玩笑了,關心道,「不是都已經和盛氏簽約了麼,怎麼還這麼沒精打采,拿出你的男子氣概來!」
「……你都知道了?」時今沒想到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心情更加低落了,嘆道,「唉,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事?和盛氏簽約算哪門子的壞事?裝逼小心遭雷劈喔。」楊意瑤不懂她的心裏有多苦,還以為她是故意這樣說,於是把她往懷裏一摟,「苟富貴,勿相忘!」
&才是狗。」
「……看來我們之間已經無fuck說了。」
對此,時今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試圖將對方那隻還搭在她肩膀的手臂拿下來:「那你快鬆手吧,我還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結果楊意瑤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忽然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激動地小聲說道:「快看快看,窗邊那個正在和別人說話的就是我這次新歌mv的男主角!大聲告訴我,我選得好不好!」
在這個實體唱片市場越來越不景氣的時代,出唱片就意味着虧本,以至於發片歌手每年都在逐漸變少,就連很多當年紅極一時的歌手也淡出娛樂圈了。
好在楊意瑤並沒有被市場淘汰。
最近這幾年,公司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精力,重點培養打造她,加上她本來自身條件就不錯,憑藉着獨特的嗓音,以及極具個人特色的創作風格,在歌壇站穩了腳跟,甚至還闖出了一片新天地。
前段時間她才結束了全國巡演,最近又開始籌備新唱片,算是目前少數可以盈利的女歌手了。
時今也喜歡聽她的歌,每張專輯必買,以前還客串過她的mv,所以對這個話題還算比較感興趣,聽了這話後好奇地抬頭一看。
誰知道這一看,她直接被嚇得一個腳軟,差點摔倒在地上,萬萬沒想到楊意瑤說的人竟會是高峻,而後腦海里又自動浮現出了衛生間裏發生的那一幕。
和前兩次昏暗不清的相遇比起來,這次算得上是陽光明媚了,他那張並非善類的臉在明亮的光線中也顯得格外清晰,可是出眾的外貌也難以壓過身上的邪性,總讓人有種下一秒就會被他拖到陰暗的角落裏ooxx的錯覺。
嗯……雖然比喻得誇張了一些,但這真的是時今目前為止能夠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了。
為了避免又上演什麼尷尬的場面,她趕緊移開了視線,轉過身子想要離開,毫無預警地結束了聊天:「那什麼……搖一搖,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改天再聊吧。」
只是在臨走之前,時今仍不忘滿臉嫌棄地評價道:「不過你看人的眼光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sun心病狂。」
「……」
欣賞水平受到質疑的人一氣之下,對她進行了打擊報復,捏了捏她的丸子頭,拽着她不讓她走,又問了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我今晚約了他吃飯,你說我追得到他麼?」
&麼東西?!」
這話成功的讓時今腳下的步子一頓,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要驚恐,音調也突然提高了八百度,連海豚音都差點飆出來。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一下子就引起了不遠處的人注意,楊意瑤立馬紅着臉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拖到拐角處,訓道:「你叫這麼大聲幹什麼!」
&突然說那麼嚇人的話幹什麼!」
&靠,你把話說清楚,哪裏嚇人了,我難道就沒有追人的權利麼?你以為一直被別人追的滋味很好受麼?」
「……好了好了,快別演了。」時今沒時間再和她東拉西扯的,趕緊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是認真的?」
楊意瑤一臉奇怪地看着她,反問道:「不然呢,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
在感情方面,楊意瑤確實比較保守,出道這麼多年,也沒談過幾段戀愛,可是也不至於一談就談一個這麼……嗯……的吧。
而且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裏,這個圈子又這么小,按理說她不可能沒聽過那些有關於高峻的傳聞啊。既然聽過,那她怎麼還會有這麼可怕的想法呢,該不會以為全世界都在誣賴他吧?
對於一個盲目談戀愛的女人來說,這種猜想也不是不可能成立。
於是時今越想越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但作為一個局外人又不好說什麼,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感情剛剛萌芽的階段,因為楊意瑤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夠支持她的決定,而不是潑她冷水。
如果真把那些事都告訴給她的話,說不定她倆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再三猶豫以後,時今還是決定委婉地勸道:「搖一搖,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畢竟你現在還不怎麼了解高峻是吧,萬一他……」
說到一半,她又因為沒有想好具體的措辭停了下來,正思索着,一道聲音卻忽然在背後響了起來,問道:「我怎麼了?」
「……特別好,到時候你直接想嫁給他怎麼辦?」
本次問題討論的本尊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出現 ,一時間有人驚,有人喜。
正準備長篇大論的人身子驀地一僵,還好腦子轉得快,迅速反應了過來,就當沒聽見他的問題,不帶結巴地完成了這句轉折頗為明顯的話。
而楊意瑤顯然屬於後者,一臉的喜悅,先是對着她嬌羞地說了一句「你瞎說什麼呢」,接着又朝站在她身後的高峻說道:「這麼快談完了啊,那我們走吧。」
嗯嗯嗯,快走快走。
時今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緊張得失去了知覺,全程都沒有回頭,生怕被認出來,一邊在心底暗自祈禱着,一邊沖楊意瑤使了個眼色,希望他們趕快離開這裏。
然而不速之客好像並沒有這個打算,看了一把頭埋到地上去的人,忽得提議道:「不打算請你朋友一起麼?」
「……」請你個打火機啊!還朋友!這個時候知道裝不熟了麼!
原本時今還以為楊意瑤一定會拒絕,結果沒想到她竟然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好像絲毫不介意多一個電燈泡,立馬挽着她的手臂,贊同道:「對喔,十斤,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反正都要吃飯。」
「……我最近減肥,晚上不吃飯的。」她想也沒想,連忙搖頭擺手道,「你們還是你們去吧,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關係啊,你可以看着我們吃。」
楊意瑤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非要拉着她一起走,單打獨鬥的時今反抗無效,只好被迫發光發熱,不過對方那點小心思她當然是知道的。
有她在場的話,一來可以混淆一下視線,就算被拍到也可以說是和朋友一起吃飯,二來估計是還沒死心,想要讓她在實際生活中好好考察一下。
其實時今也多多少少還是抱着點僥倖心理,心想萬一自己真對高峻有什麼誤會呢,畢竟這個圈子這麼亂,每個人肯定都有點苦衷的吧。
比如……比如……好吧,她想像力有限,編不下去了。
反正一到吃飯的地點,時今就找了個藉口,一刻也不想久留地從包廂里溜了出來,此刻正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盯着手機屏幕上有關於「高峻戀愛史」「高峻人品」「高峻黑歷史」的新聞八卦,不禁憂從中來,心想去他大爺的苦衷。
其實大部分負.面新聞早就已經被刪除乾淨了,再加上這些報道本就真假參半,看看就好,當不得真,所以她剛剛還特意打電話問了幾個關係比較親近的記者朋友,最後得到了回答都不太理想。
唉,她真是為搖一搖操碎了老母親的心啊。
時今在心底嘆了嘆氣,這下是真有點不太舒服了,正想鎖上手機,身後卻又傳來了一道令人更加不舒服的聲音:「報告老闆,她現在正在看高峻的八卦消息。」
「……」這年頭不要臉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居然連別人手機都可以隨便偷看了?
私隱被侵犯的人有點生氣,趕緊把手機按在胸口上,站起身後回頭一看,警惕地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道這地兒只准你來吃飯?」
「……」媽蛋,差點都忘了這裏是公共場合了,是她問錯了問題。
被自己狠狠坑了一回的時今無話反駁,反正狹路相逢不要臉者勝,於是十分識趣道:「那你們慢慢吃吧。」
在這一過程中,她儘量無視另一個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男人,可是這並不意味着對方也會無視她,因為她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忽得聽見他語氣難辨喜怒地問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什麼事?」
時今停下離開的動作,疑惑地抬頭望着他,不自覺地反問了一句,問了後又不出意外地後悔了。
這是她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看見盛崇司,雖然和之前的那大半年的時間比起來算不了什麼,但還是讓人有種隔世經年的錯覺。
不過男人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聽見這話後,收回了還落在虛空裏的視線,垂眸睨了她一眼,薄唇輕啟,不帶感情地吐出了三個字:「憶當年。」
大概是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提這檔子事,時今愣了一愣,沉默了一會兒,又微微笑道:「盛總現在該不會真話和玩笑話都區別不出來了吧,怎麼連這種話也信。」
&玩笑話?」盛崇司又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微微上揚的語調帶着絲危險的意味,嗤笑道,「你不是一向對任何事都很認真麼。」
「……」他什麼時候把她說的每句話都記得這麼清楚了?
時今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崩掉,嘴巴張開了好幾次,卻遲遲說不出話來一個字,感覺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旁的童剛見狀,知道照現在這情形來看,一時半會兒恐怕是沒法結束了,而身為一名出色的助理,他又有義務提醒自家老闆接下來的安排,便壯起膽子插了句嘴:「老闆,陳總那局……」
&了。」
時今被這話嗆了一下,心想這人怎麼這麼任性,不過和她的不淡定比起來,童剛倒是顯得鎮定多了,似乎早已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點了點頭後,二話不說,這就去處理了。
這下又變成了她一個人孤軍奮戰,於是先順了順心氣,還想說些什麼,可惜話才剛剛開了個頭,餘光就不小心瞥見走廊的另一端出現了一個讓她避之不及的身影,嚇得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靠,高峻那傢伙怎麼出來了!
見敵人就出現在幾米開外,時今也顧不上解決和盛崇司之間的民事糾紛,加上一時情急,根本沒多想什麼,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拉進了隔壁的空包廂里,讓他和自己一起避難。
不過她並沒有完全關上門,而是留了一條細縫,以便觀察外面的情形,等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敵人經過,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無力地靠在門板上。
誰知這樣一來,又不期然對上了盛崇司的視線,正眼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落地窗外暮色四合,就像是一個上好的木質相框,將一卷玫瑰色的晚霞以最好的角度框在了裏面,最後卻又通通淪為了他的陪襯,綺麗又虛幻,就連他也仿佛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連接現實與夢境的便只有那些不斷變化的星星點點的光芒,全都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亮晶晶的,恍若月光下的浮浮春雪,偏偏眼底還是一片漆黑,讓人看不清沉在裏面的情緒。
時今看着看着,漸漸站直了身子,忽然意識到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心想這還真是逃命一時爽,還命火葬場。
她知道,盛崇司肯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既然眼下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不如趁此機會,將那些問題一次性解決乾淨得了,免得他以後老是拿這句話說事。
這麼一想,時今覺得這個辦法好像可行,於是認栽道:「好吧,你要是真想憶就憶吧,只是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懷念,所以十分鐘應該夠了吧。」
聞言,盛崇司腳下的步子一動,一點一點靠近她的身子,大掌極其自然地貼上她的腰線,俯身欺在她的耳畔,嗓音沉沉而曖昧地問道:「你確定十分鐘能滿足得了你?」
「……」阿西吧,他想要憶的該不會是當年的各種姿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