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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外,瀑布水聲轟鳴,川流不息。
平常礙事的轟鳴聲,此刻卻奇異地安撫了文曼筠亂跳的心。
聽着那轟鳴的水聲,她慌亂的心神一點點平靜了下來,理智回籠,慢慢理清了目前的處境。
首先,事情已經發生,後果無法挽回,繼續糾結昨夜發生了什麼根本沒有意義,還是想想該怎麼處理善後比較好。
還有,那個男人……
過了這麼久都沒出現,那個男人顯然已經走了。
這樣也好,這種時候,他如果沒走,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面對他……
文曼筠隨手掏出內服的傷藥服下,脫掉身上襤褸的長裙,取出一套裏衣穿好,正準備扶着牆站起來。
這時,那堆來自赤血岩蛇的材料終於映入了她的眼帘。
隨手翻檢了一番,這些材料,不多不少,正好一半。
文曼筠動作一頓,臉色忽紅忽白,眼神複雜難言。
她心裏明白,這是跟她劃清界限的意思。
大家都是修士,又都非自願,無所謂誰吃虧誰佔便宜,他會這麼選擇,也不算太令人吃驚。畢竟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根本不熟。
她本身也不是那種會糾纏不清的人。
不過,即便心裏什麼都明白,被人這麼幹脆利落地劃清界限,文曼筠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然而,難受之餘,她卻又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其中種種,就連她自己都理不清,辨不明。
也不知過了多久,文曼筠臉上的複雜之色才漸漸散去。
她扶着牆站了起來,就着瀑布的流水把身上清理乾淨,隨即取出外用的傷藥,在身上細細塗抹。
沒過一會,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就消失了蹤影,光潔的皮膚白皙如玉,看上去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外傷可以輕易抹去,心裏是什麼滋味,就只有文曼筠自己知道了……
……
臨近午時,陽光尤為熾烈。
春山鎮鎮門處的兩尊黑色石牛油光水滑,在陽光下反射着鋥亮的光芒。
「鏘」
「鏘」「鏘」
鎮外的小路上,忽然傳來了陣陣清脆的鎧甲摩擦聲,聲音整齊而有力。
片刻之後,一小隊身穿黑色戰鎧的戰修繞過樹叢,出現在鎮門外。
這些戰修身姿筆挺,渾身煞氣,即便隔了很遠,都能感覺到那種沉沉的威勢,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精英戰修。
陽光下,他們身上的鎧甲閃着陣陣流光,頭盔,戰鎧,戰靴,戰裙,護臂,護腿,風格統一,質地相類,顯然是專門的戰鬥套裝。
肩鎧上,踏火戰狼的徽記在陽光下光芒流轉,格外醒目。
遠遠看到這一小隊戰修,鎮門附近的小攤販頓時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是擎天戰團的戰修!」
「聽說前段時間南煌城戰團重新排名,擎天戰團憑藉硬實力生生擠進了前十。如果不是他們成立時間短,戰績少,說不定連前三都有可能。」
「瞧瞧那裝備,那氣勢嘖嘖大戰團就是不一樣。」
小攤販們議論紛紛,臉上不知不覺露出敬畏之色。
在常年生活在春山鎮上的他們而言,擎天戰團,那可是擊敗了排名第三的天斧戰團的傳奇戰團。擎天戰團裏面的任何一個人,對他們來說,都算得上是大人物。
這時,一個眼見的小攤販忽然昂起頭,指着那隊戰修嚷道:「你們快看,那是誰?!」
「你不要命了!居然敢用手指指點點!」旁邊的方臉攤販臉色一白,猛地按下他的手,連聲斥責道。
那小攤販自知理虧,連忙摸着後腦勺賠笑:「嘿嘿失誤失誤我這不是太驚訝了嘛你快幫我看看,那個人是誰?」
「不就是個人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方臉攤販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一眼,就長大了嘴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見同伴這反應,小攤販滿臉好奇,連聲追問:「那是誰啊?你認識?那人看起來不像是戰修,難道擎天戰團開始招法修了?」
方臉戰團回過神來,連忙收回目光,狠狠拍了小攤販一下:「那是姜氏的小少爺!整個擎天戰團都是他們家的,找幾個擎天戰團的戰修一起出門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哎喲」
小攤販一聲慘叫,捂着頭委委屈屈地嘀咕道:「我這不是沒見過真人嘛」
「行了趕緊收攤。這位小爺可不是咱們能招惹的,別在這擋了人家的路。」
說着,方臉攤販就督促着小攤販收拾東西,匆匆把路面騰了出來。他們旁邊,其他的攤販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手腳飛快,似乎生怕自己慢了半步。
沒過一會,原本擠滿路邊的攤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路面瞬間寬敞了許多。
這時,鎮外那隊擎天戰團的戰修,也不過剛剛走到鎮門口而已。
戰修包圍之中,姜遠一身淺藍色的長袍迎風搖曳,身姿瀟灑,步履從容。
此刻,他的心情難得的輕鬆。
整整兩天兩夜,先是秘境,後是文曼筠,他的心神一直緊緊繃着,直到如今,才能稍微放鬆片刻。
走過主幹道,拐幾個彎,再繞過工坊,姜府熟悉的院牆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接到消息的姜定山和姜靈早已等在門邊,一見到姜遠,當即一左一右迎了上來。
「兒子,你可算是回來了快擔心死我了」姜定山圍着姜遠左看右看,神色誇張,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姐姐姜靈挽着姜遠的胳膊,湊過來低聲問道:「小遠,你沒事吧?」
「放心,我沒事。」
姜遠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輕聲安撫了一句,隨即扭頭看向父親,傳音道:「父親,你表情太誇張了」
「是嗎?」
姜定山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快速調整了一下表情,看起來穩重了不少。
見狀,姜遠唇角微勾,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微微側頭,眼角餘光從身後的街角處掃過,注意到那幾個探頭探腦的身影,他的眼神驀然變得深邃了幾分,眼底的神光也帶上了幾分深意。
眼前這一幕,就是故意演給外面的探子看的,免得文氏懷疑到他們家頭上。他事先就已經跟父親和姐姐說清楚了,如今演起來,自然默契。
視線迴轉,姜遠看着父親和姐姐,帶着笑意說道:「父親,姐姐,我這次出去狩獵,得了不少好東西。正好可以給你們一人做一副內甲。」
他當初離開的時候,就是以狩獵的名義離開的,如今自然也是以這個名義回來。
這一路上,他穿過深山老林,順手獵殺了不少妖獸,其中甚至還有一頭靈台境的白額虎,這一番話倒也不算是說謊。
姜定山和姜靈配合地露出了好奇之色,連聲問道:「是什麼好東西?」
「走去我院子裏,我給你們好好說說。」
說着,姜遠便拉着兩人跨過門檻,往內院走去。跟在他身後的戰修自然止步院外。
走到一半,姜遠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忽然揚聲道:「今天少爺我心情好通知廚房,今天中午所有人全部加餐,帳算在我頭上。」
聽到這話,跟在他們身邊的小廝侍女們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紛紛圍上來說起了漂亮話。
姜定山被他們哄得高興,大手一揮,豪爽道:「今兒個少爺狩獵回來,大獲豐收,老爺我心情好!所有人這個月月錢翻倍。我現在就讓管家去知會賬房。」
話音剛落,周圍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克制不住的驚呼聲。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那些侍女和小廝們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連忙跪下謝賞。
一時間,周圍的氛圍簡直像過節一樣熱鬧。等消息傳開之後,恐怕整個姜府都會熱鬧起來。
姜定山臉上笑容更甚,笑呵呵地拍了拍一雙兒女的肩膀:「哈哈走我們去小遠的院子。」
說着,他就像是放下了什麼包袱一樣,背起雙手,步履生風地走在了前面。
看那背影,興奮和喜悅的情緒簡直呼之欲出,換了誰來,都知道他正處於興奮之中。
姜遠和姐姐對視一眼,不由失笑。
他們對自家父親知之甚深,頓時明白他肯定是憋得狠了
女兒得了傳承這麼大的喜事,卻偏偏不能對外泄露一個字,甚至還不能表現出喜悅來,對父親來說,的確是一件相當鬱悶的事情。
如今有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簡直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很高興
不過,本來就是大喜事,誰還能攔着父親高興不成?
姜遠一邊跟着父親往內院走,一邊看向姐姐,眼底的神光分外柔和:「我這次出去,發現了一個焱火蠶的窩,得了不少蠶繭,剛好可以給你煉製一件好一點的符衣。」
「另外,還有很多不同等級的妖獸,等會通知廚房,晚上整治一桌全獸宴,晚上我們一家人一起喝一杯,熱鬧熱鬧」
「好。」姜靈欣然同意,隨即朝姜遠眨了眨眼,神秘一笑,「等會我也有禮物送給你。別太驚喜哦」
「是嗎?姐姐送的,肯定合我心意。」
兩人邊走邊說,沒過一會,就到了姜遠住的院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