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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林洪明等人的話,錢仲夏的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抱着胸,沉默不語。
華永寧倒是神色不變,像是沒聽懂他們的話似的。也不知是臉皮厚,還是有恃無恐。
看着姜氏眾人激動的情緒,華永寧忽然詭異地笑了笑:「聽三位的說辭,想必是對姜氏的實力很有自信了,不知你們可敢跟我華瑞閣斗上一局?」
「你是說……斗器?」林洪明兩眼一眯,眼神狐疑地從華永寧身後掃過,「就憑你們?」
所謂斗器,指的是一種比拼煉器實力的方式。
一般煉器師之間,工坊之間,如果有什麼事嘴上沒法解決,便會通過斗器一決勝負。輸的一方,無論是否心服,都不得再做糾纏。
姜氏和華瑞閣競爭多年,相互間可謂是知根知底,華瑞閣的煉器師有多少實力他再清楚不過。
不是林洪明看不起他們,就算以前,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現在?
張子耀瞟了華永寧一眼,忍不住朝身邊的趙宏光擠了擠眼睛,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你說華永寧最近是不是受刺激太多,傻了?竟然自尋死路?」
「可能。」趙宏光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隨即同情地看向華永寧,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見狀,周圍的煉器學徒們頓時哄堂大笑,紛紛衝着華永寧指指點點,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華永寧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一片哄鬧聲中,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傳出,瞬間壓過了現場其他人的聲音。
「如果加上我呢?」
錢仲夏緩緩抬起頭,凝視着林洪明的眼睛,眼底的神光深邃異常。
跟華永寧不同,錢仲夏不僅僅是丹陽坊的老闆,同時也是丹陽坊實力最強的煉器師。論起實力,他比之前的林洪明還要稍強一點。
林洪明眼神一凝,表情不由自主地鄭重了幾分:「錢老闆,你這又是何必呢?」
「丹陽坊上下都要靠我養活,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錢仲夏眼帘微闔,語氣有些沉重,「若是輸了,我錢某願賭服輸,若是贏了,還望姜氏給我丹陽坊一條出路。」
聽到這話,周圍的煉器學徒們似乎也感覺到了幾分沉重,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話……」林洪明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張子耀和趙宏光。
「我想,還是去問問東家吧」趙宏光提議。
張子耀點了點頭。
「說的不錯,這件事不該由我們來決定。」林洪明點頭同意,隨手招來一個煉器學徒,說道,「你去找東家,把這裏發生的事告訴他……」
見到這一幕,華永寧臉色看似陰沉,心底卻忍不住竊喜。只要姜氏答應斗器,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就算姜氏的煉器實力再強,有那一位在,他也絕不可能會輸。
然而,還沒等林洪明說完,一個洪亮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來。
「不必了。這件事我不同意。」
話音落下,一個黑色廣袖深衣的中年人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他的腳步沉穩有力,一舉一動氣度儼然,比起華永寧錢仲夏之流,明顯多了幾分深沉和底蘊。
晨光落在他的身上,衣緣上金色的繡紋熠熠生輝,將那一身本就大氣的黑色深衣襯托得更加莊嚴,又多了幾分不可言說的貴氣。
這人,不是姜定山是誰?
這一個月以來,隨着姜氏的蓬勃發展,姜定山的鬥志日益高昂,好似年輕了好幾歲,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若是不認識他的人見到,八成會以為他是哪個大家族的掌事,而不會相信他是一個鄉下工坊的老闆。
「東家。」
林洪明緊皺的眉下意識地鬆開,一邊拱手行禮,一邊抬腿迎了上去。
張子耀和趙宏光緊隨其後,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雖然他們剛才動了一絲惻隱之心,但既然東家都發了話,他們自然不會有意見。錢仲夏雖然還算是個人物,但終究是外人,
擠在門口的煉器學徒們下意識地退開幾步,把路讓了出來。
他們的眼神中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恭敬,態度也不知不覺變得拘謹,跟面對華永寧等人時的隨意截然不同。
華永寧見狀,眉頭不知不覺皺的死緊。
原以為已經十拿九穩的事,想不到竟然再次橫生波折。
他眼珠子一轉,忽然冷笑了一聲:「姜老闆不願意接受我們的挑戰,莫不是怕了?」
姜定山正跟三位煉器師傅寒暄,聞言扭頭看了華永寧一眼,臉上便現出了一絲冷笑來。
「華老闆莫要搞錯了。如今姜氏佔據着絕對的優勢,再過兩個月,就算我不動手,你的華瑞閣也得關門大吉。」
說着,姜定山頓了頓,冰冷的眼神從華永寧和錢仲夏臉上緩緩掃過:「贏了沒有任何好處,輸了卻要就此放過你們,我有什麼理由接受挑戰?」
「你!」華永寧神神情一滯,頓時被氣得胸悶不已。
他特意捎帶上丹陽坊,就是為了示敵以弱,讓姜氏覺得華瑞閣必輸無疑。
再加上錢仲夏在煉器師中口碑一向很好,有他出面打苦情牌,多半煉器師都會忍不住心軟,兩者相加,斗器的局就差不多成了。
誰知,姜定山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平常人在這種看起來佔盡優勢的情況下,不是都會下意識地放鬆警惕嗎?他姜定山怎麼還這麼斤斤計較?!
華永寧差點氣得吐血,連臉色都扭曲了。
姜定山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說道:「看來華老闆是想明白了。」
任誰一大早被人鬧上門來,心情都不會好。姜定山心情糟糕,乾脆連客套都省了。他自己工坊里的事情都快忙不過來了,誰有閒心跟他們勾心鬥角?
想到這裏,他隨意把手往身後一背,側身讓出了中央的位置,冷眼看着幾人,說道:「幾位,請吧」
身旁的煉器學徒們配合地往旁邊涌去,人群中頓時清出了一條通道,一直通向門口。
姜定山,林洪明,趙宏光,張子耀,乃至於周圍所有煉器學徒們,都齊齊將目光落在了華永寧錢仲夏一行人身上,眼底的神色各不相同,卻沒有一個是善意的。
瞬時間,華永寧等人所在的位置,就仿佛變成了一座孤島,孤零零拄在中間,除了灰溜溜離開,似乎再也沒有別的出路。
華永寧的表情這下是徹底扭曲了,臉色黑的發紫。
他死死咬着牙,一字一頓地狠聲道:「姜定山,你何必做的這麼絕?」
姜定山抬眸掃了他一眼,連一個字都沒說,態度不言而喻。
見狀,錢仲夏終於忍不住皺眉,眼神一閃,沉聲道:「姜老闆,不若我們賭一局。如果這次斗器我方輸了,我立刻解散丹陽坊,並從此不再跟姜氏為敵。」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譁然。不少煉器學徒直接瞪圓了眼睛,捂着嘴驚呼出聲。
為一次斗器,竟然堵上工坊的生死存亡,這絕對是一場豪賭!一旦輸了,丹陽坊就再也沒了翻身的餘地!
姜定山也是微微一驚,忍不住詫異地看了錢仲夏一眼:「錢老闆這麼說,可曾想過後果?」
「如果什麼都不做,再過兩個月,丹陽坊一樣支撐不下去。比起坐以待斃,錢某更願意搏上一搏。」錢仲夏看着姜定山的眼睛,眸光異常深邃。
這時候,華永寧也反應了過來。
他眼底寒光一閃,緊接着說道:「不過,既然是賭注,雙方自然要公平才行。我們輸了可以解散工坊,但要是姜氏輸了,姜氏必須把符文扣的煉器圖紙交出來。」
姜定山長眉一挑,眼底閃過一絲冷笑。
原來他們是盯上了符文扣的圖紙,那就怪不得了
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奇怪。
錢仲夏的表現總體還算正常,畢竟,在以前,丹陽坊的煉器實力比起姜氏還要略勝一籌,姜氏也就是勝在比他們多了一個煉器師。所以,錢仲夏會選擇搏上一搏還能理解。
可華瑞閣就不同了。
華瑞閣的煉器實力是他們三家中最弱的,一直以來,都是靠着各種小伎倆才能勉強跟他們競爭。在這種情況下,除非華瑞閣存心找死,否則根本不可能主動提出斗器,甚至還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
如果他猜得沒錯,華永寧肯定有後招。
說不定,華永寧是從什麼地方招攬到了厲害的煉器師,否則不可能有這種底氣。
不過,再多後招,只要他不同意斗器,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麼想着,姜定山就準備再次拒絕,徹底粉碎華永寧的如意算盤,順便再欣賞欣賞華永寧氣急敗壞的表情。
誰知,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父親,答應他們。」
這聲音沉穩而有力,正是他兒子姜遠的聲音。
姜定山心中一動,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向人群中掃去。
這時候,擠在周圍的煉器學徒起碼有三十多人,按理說,要一下子從這麼多人里找出一個人來並不容易。
然而,只一眼,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