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的勢力再大,還伸不到江西和荊湖……只要那裏能扛住,或者陽奉陰違,拖延時間,江南就會缺糧。」鄭俠陰森森笑道:「只要到了這一步,王寧安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劉摯點了點頭,可又疑惑了,「萬一王寧安把運往京城的漕糧留下,那樣江南不就有糧食了嗎?」
鄭俠像是看白痴一樣,看着他,你是不是蘇州輸了一場,把腦子都嚇沒了!
王寧安是首相,又是天子之師,朝野之望,他的勢力都在北方,他能冒着北方缺糧的危險,來安撫江南嗎?更何況王寧安的勢力都在北方,孰輕孰重,還能分不清?
「若是王寧安真那麼幹了,我們倒要高興了,光是朝廷的那些人,就能把他扳倒,哪怕皇帝都不能原諒他的師父,你懂了嗎?」
「懂了懂了!」
劉摯老臉通紅,他眼珠轉了轉,突然想起一事,「對了,眼下是不是糧食越少越好?」
鄭俠哼了一聲,勉強點頭,這還用問嗎!
「我記得在杭州的糧倉,還囤積着00萬石糧食!」
鄭俠吸口氣,「怎麼會這麼多?」
「你有所不知,往年要優先供應朝廷漕糧,因此從江南的庫房集中一批糧食,如果又哪裏的糧運不過來,就用這些糧食應急,等到糧食運來,再填補空缺就是了……長年累月,就積累了這麼多糧食!」
劉摯咽了口吐沫,試探道:「是不是對這些糧食下手啊?」
鄭俠皺着眉,「下手,當然要下手!問題是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有,辦法現成的,就讓漕幫的人去放火,那個童山逃出來了,藏在我那裏,不能白養着他,也該讓他做點事情了!」
鄭俠想了想,覺得辦法還不錯,「可以,不光是杭州的存糧,其他的地方的常平倉,義倉都不要放過,我倒要看看,他王寧安本事再大,還能變出糧食不!」
劉摯點頭,要下去部署,鄭俠又叫住了他,「記得,必須動作快速,活兒要乾淨,還有,不能透露給劉沆!」
「啊?瞞着劉相公啊?」
鄭俠哼了一聲,「他是你的族叔不假,可是人老了,上了年紀,就禁不住嚇了,你可不要驚了長輩!」
劉摯吸了口氣,他又不是白痴,自然明白鄭俠的意思。
「行了,我會小心的。」
……
轉過天,王寧安正式南下杭州的消息就傳來了,毫無疑問,西涼王和東南世家的決戰,也就展開了。
在過去的兩三個月里,王寧安大殺大砍,重用酷吏,推行分田,愣是將鐵板一塊的東南,劈開了一條鴻溝!
此時,就算再閉塞的村鎮,也都知道朝廷來了一個王爺,要給大傢伙田地,而且還有很多說書先生,行走田間,把西涼王的事跡唱給大家,另外幽州分過田,京東兩路也分了田,還有西北,老百姓都過上了安穩日子,吃喝不愁,現在就剩下東南了,可不能落後啊!
有了這些人的宣傳,王寧安在民間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來,他南下之後,沿途的百姓爭相一睹威嚴。
還有老百姓聯名上血書,懇請朝廷一定要落實分田,把他們那裏的土地也都分了。
民心如此,既讓人欣慰,也讓人擔憂……大勢已成,可越是如此,世家就越要垂死掙扎,不顧一切,一群瘋子會幹出什麼來,簡直不敢想像。
「老陳,眼下杭城有多少存糧?」
陳順之立刻道:「王爺,杭州的存糧可是不少,這裏是海港,又是運河的終點,東南的糧食,甚至交趾的糧食,都會運到這裏,暫時儲存起來,保守估計,也有500萬石,扣除百姓的口糧,能調出來300萬石!」
王寧安聽完,更加警惕。
「那這些糧都放在了哪裏,我現在就要知道。」
「卑職這就去拿地圖。」
王寧安在南下的途中,也不清閒……而另一邊,在蘇州城下被一群老百姓打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漕幫的大龍頭童山終於清醒了,他能在漕幫呼風喚雨,可是真正上了戰場,他就是個廢物!根本折騰不起風浪,什麼美夢也不要做了,趕快逃命是真的!
王寧安早晚要南下,在杭州也不安全,他想到了出海,去海外,隨便佔據一個島嶼,當海外天子,也算是不錯!
他召集自己的弟兄,就想趁亂離開。
「童兄,想走可沒有那麼容易,王寧安已經南下了。」劉摯笑嘻嘻道:「現在你只有兩條路,要嗎隨便跑出去,被王寧安的人抓到,或者是被老百姓抓到,拿你的腦袋去請功……還有一條路,就是給我辦一件事,然後我安排人,送你出海!」
童山恨得眼睛都瞪裂了。
「老子憑什麼相信你們?要不是你們,老子會落到今天的地步嗎?」
劉摯在鄭俠那裏,跟一個孫子似的,但是到了童山面前,他就是大爺!
「大龍頭,你摸着良心說話,我們給了你糧,給了你錢,還給了你兵器……是你自己不爭氣,怪得了誰?一句話你干還是不干,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我,我……」童山吭哧了半天,怒道:「你讓老子做事,也要告訴老子,要幹什麼啊?」
「很容易,就是把碼頭的糧倉給我燒了!」
「什麼?」
童山跳起來了,他揮舞着兩個胳膊,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劉大人,如果我沒記錯,那可是00萬石糧,是無數人的救命糧啊,怎麼能燒了,那是造天孽,要受報應的!」
劉摯不屑地冷笑,「大龍頭,你算個什麼東西?放心吧,老天爺那麼忙,他沒空劈你!王寧安馬上要南下了,最多三天,就會趕到,你今天去把糧倉燒了,明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出海,過逍遙日子,以後再也沒人能管得了你了!」
童山緩緩蹲了下來,十分糾結痛苦,他已經是罪不容誅,難道還要添一樁罪孽嗎?
「行了,你又不是朝廷命官,少在這裏悲天憫人,不干,你,還有你的弟兄,可就都活不成了!」
「唉!」
童山跺了跺腳,怒視着劉摯,罵道:「我真他娘的後悔,怎麼就跟你們攪在了一起!」
……
無可奈何,童山還是答應了劉摯的要求,他手下還有一百多殘兵敗將,另外杭城的漕幫也有不少人,他暗中招攬,集中了500多人。
趁着夜色,摸到了糧倉,黑壓壓的糧囤,一眼望不到邊,往常這裏都有3000人,長期駐守,可是今天,卻安靜無比,只剩下少數的哨兵,還在巡邏,更夫懶洋洋打着梆子,提醒大家,小心火燭。
童山深深吸口氣,猛地舉起鬼頭刀。
「沖!」
一聲令下,漕幫的人就撲向了糧倉,他們張牙舞爪,嗷嗷怪叫,幾個哨兵猝不及防,都被他們給砍倒。
童山一馬當先,往裏面跑,後面的人跟着,他們拿着火把,提着魚油,就準備放火……這時候有幾個士兵嚇得逃跑出去一段,可是回頭一看,全都傻了。
這幫人要燒糧食啊!
其中一個年輕士兵的眼睛就紅了,每年漕糧運走,這個倉庫的存糧就是百萬杭城老百姓的命根子,如果外面的糧食出了問題,就全指着這裏的糧呢!
你們搶點也就算了,居然喪心病狂,要來燒糧食,你們不怕天譴嗎!
「我跟你們拼了!」
那個年輕的士兵掉頭沖了過來,他舉起腰刀,發足狂奔,童山的手下一愣,就被砍了兩個人,年輕的士兵還要繼續砍,結果刀不幸折斷,幾個漕幫的人,挺起了花槍,穿透了他的胸膛!
「報應,老天爺會報應你們的!」
年輕士兵滿嘴鮮血,瘋狂吶喊。其他逃跑的士兵,也都掉頭,殺了回來,他們只有不到50人,卻沒有一個退縮,全數戰死!
童山的胳膊也被砍了一刀,鮮血嘩嘩流,他的五官都是猙獰的。
「放火!」
這兩個字從他的牙縫裏擠出,手下人立刻舉起火把,扔向了糧倉,火焰飛騰,濃煙滾滾……童山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那個年輕的士兵還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瞪着,仿佛還有火焰噴出來!
「我就是個畜生!」
童山掄起巴掌,狠狠抽了自己兩下,臉上火辣辣的,終於感覺舒服了一點,一扭頭,招呼所有手下,準備逃跑。
而就在這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童山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手下的蝦兵蟹將就成片倒了下去。
「射擊!」
伴隨着響亮的吼聲,火銃一排接着一排,漕幫的人迅速倒下,比割麥子還要快!
「王爺駕到!」
「西涼王駕到!」
「快投降,放下兵器,饒爾等一命!」
……
王爺來了!
童山在這一刻,他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欣慰,還有些雀躍……劉摯啊劉摯,你們不是怕西涼王嗎?他來了,你們的末日也就到了!
童山手一松,把鬼頭刀扔在了地上,他趴伏在地上,等着命運的宣判!
王寧安沒心思搭理他們,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大火!
「傳本王的命令,杭城所有官吏,立刻組織百姓救火,誰敢怠慢,殺無赦!」說完,王寧安將蟒袍扔在了一邊,提起兩個水桶,和士兵一起,加入了到了救火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