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章惇和章楶趕到的時候,海面上只剩下兩艘船隻了,其中一艘快船已經沉入海水裏,在海面上只有一些衣服,破碎的甲板,鍋碗瓢盆,漂在水面上,有些僥倖逃跑的人,拼命想要往剩下的兩艘船上游,可問題是這兩艘也漏了,如果讓他們上來,只會加快沉沒。
錢暄氣急敗壞,立刻讓手下人射殺游過來的人,然後再指揮着人手,不斷往出舀水,試圖把窟窿堵起來。
可問題是章楶太壞了,他把幾個水密艙都弄破了,然後只是簡單密封,遇上海浪,就會立刻瓦解。
救了一處,第二處就冒水了,錢家人都嚇得傻了!
更要命的是他們殺了一些人,血水吸引來不少鯊魚,這幫兇殘的傢伙,衝過來,把海面上漂浮的屍體都給吞了。
血盆大口,瘋狂吞食,眼看着一個人就被撕成了八塊,活活吞了。
錢家人都瘋了,他們不敢往海面上看,可是一回頭,發現船艙的水也上來了,漸漸地甲板一寸一寸,沉入水中,他們的心,就像是甲板一樣,不停往下掉,仿佛沒有盡頭兒。
一個錢家的子弟受不了了,他瘋狂的大叫,猛地抽出了佩刀,在脖子上用力一抹,當場死去!
或許在這種時候,多活一刻,就多一刻的折磨,還不如死了算了!
錢暄猶豫了半晌,也把寶劍舉起來了。
「真是天亡我也!」
他狂叫着,突然,遠處出現了幾個白帆,很快船隻到了近前,錢暄激動萬分。
「有救了,有救了!」
他們一起衝着船隻大喊,「救救我們,有重金答謝啊!」
對付似乎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調整航向,直接沖了過來,有人拋出繩索,還有人放下了小船,把錢家人分批帶上了大船。
死裏逃生,死裏逃生啊!
錢暄拼了老命,才爬上甲板,他哆嗦着道:「各位救命之恩,銘記五內……我們的船上,還有不少錢財,如果方便,各位恩公請自取。」
對面的人呵呵一笑,「不用了,那些東西沒有你錢大人值錢,走吧,跟我們回大宋,等候朝廷的處置!」
錢暄聽到這裏,才抬起頭,發現一個紅袍和一個藍袍的官員,正笑吟吟看着他,仿佛兩個老辣的獵手,盯着自投羅網的獵物,那個得意就不用說了。
「自我介紹一下,本官叫章惇,眼下負責航運事宜。這位是章楶,海防欽差,統籌抗倭事宜!」
章家兄弟一起說道:「歡迎錢大人迷途知返!」
錢暄簡直死的心都有了,他一掉頭,就要往海里跳,他娘的,還不如被鯊魚吃了呢!
章惇和章楶哪裏會讓到手的禮物跑了,立刻讓人攔住,把錢暄捆成了粽子。除了他之外,一共27名錢家的子弟,全數被押回了越州。
錢家完蛋了,這絕對是一枚超級震撼彈。
還殘存的世家全都知道,再也沒有希望了,看起來只有認輸一條路了,他們紛紛去找文彥博,祈求文相公善門大開,給他們一條活路!
這幫傢伙不知道,咱們文相公早就改變策略了。
皇后誕下了龍種,陛下封兒子為扶桑王,消息已經傳到了文彥博的耳朵里,老傢伙立刻來了一個主意,他上書趙曙,建議仿效青唐的先例,在幾年之內,徹底將倭國納入大宋,並且分為扶桑和東瀛兩個道,派遣朝廷重臣,擔任巡撫和總督,儘快將化外之地,變成華夏樂土。
而且文彥博還提出,倭國金銀豐富,水產眾多,很適合開發,他還建議,把倭國人充作奴僕,賣給大宋,填補苦力的不足……尤其是鐵路修建,任務繁重,必須動用倭國的奴隸,才能順利完成……
這一封奏疏上去,連趙曙都分不清了,到底是文相公的手筆,還是師父的手筆啊,像,簡直太像了!
趙曙權衡一下,這絕對是最好的辦法了。
他立刻派人去給王宗翰下旨,讓他儘快處理倭國的問題。有什麼困難,上奏朝廷,一定全力解決,要兵給兵,要錢給錢!
老文在趙曙那裏拿到了一分,至於東南的事情,他更是格外積極,還想老夫保你們,做夢去吧!
「王爺,這是老夫根據下面的密奏,擬出來的一份世家名單,請王爺過目。」
王寧安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差不多,「寬夫兄,你真是有心了。」
文彥博笑道:「這上面,錢家、劉家、李家、鄭家、還有馬家、呂家和王家,都是世代為官,父子相繼,綿延百年,其中王家和劉家,更是從隋唐時期,就高官輩出,實力雄厚……老夫以為,這幾家多多少少,都牽連到這一次的案子當中,應當痛下殺手,剷除家族核心成員,其餘的人員,也要流放渤海和倭國等地。」
王寧安聽得有的傻眼,愣了不說話,文彥博還以為他不滿意呢,只能說道:「剛剛皇子誕生,普天同慶,老夫怕殺戮過多,有傷天和,如果王爺覺得不滿意,還可以誇大殺戮。」
「別!」王寧安苦笑道:「殺了這些人,已經足夠把錢塘江染紅了,我只是納悶,寬夫兄,你就沒有半點遲疑嗎?」
文彥博連連擺手,嘆道:「二郎啊,你這個人啊,就是太固執己見。天底下還有一成不變的人嗎?老夫目睹了這麼多,心裏早就清楚了,世家必須剷除,他們就是大宋的毒瘤!禍國殃民!」
老文又道:「這是頂尖兒的幾個家族,另外還有20個次一等的,以及50個下等的……老夫以為,應當派遣官吏過去,進行嚴查,如果也有害民之舉,絕不寬縱,如果沒有什麼惡行,且願意接受均田令,將多餘的土地交出來,可以給他們一條活路,以彰顯朝廷的仁慈,畢竟打擊面不宜過大。」
「還有,二郎的想法很好,要普及教育,要增加秀才科,多錄取官吏……世家自古以來就存在,比如先秦時候的世代公卿,到了秦漢時期,因為查舉制度,還有魏晉的九品中正制,出現了豪門望族,實力雄厚……再到隋唐之後,科舉興起,又產生了一大批靠着科舉的世家大族……如今把科舉的門檻降低,寒門機會增加,世家的存在根基也就沒了,再落實均田令,世家就沒了賴以為生的財源,我大宋終於能徹底解決一個心腹大患了……從秦漢以來,歷代皇帝,英明神武,都沒能消滅門閥,我大宋卻能做到,二郎功勳不小啊!」
王寧安聽得懵了,這還是文彥博嗎?我怎麼覺得這老傢伙被穿越者附體了呢?
「那個,寬夫兄,你還有什麼建議沒有?」
「有!」文彥博回答很乾脆,「接下來一項重要的政務,就是恢復地方秩序,什麼漕幫,鹽幫,馬幫,還有抱團的海商,地方上亂七八糟的幫會,都不能留着……我們要建造一個乾乾淨淨的東南……然後才好吸引資本投入,東南的條件很好,要不了幾年,就能發展起強大的工業……二郎,你光是規劃了兩條鐵路,老夫以為不夠,還要在江南規劃幾條路,老夫聽說,有人已經設計跨越黃河的大橋,長江或許也不在話下,這些事情都要安排下去,老夫真盼着有生之年,能看到一橋橫跨南北啊!到了那時候,我大宋才是真正連成一片,如臂指使!讓我們一起奮鬥吧!」
……
文彥博離開了半個時辰,王寧安都沒緩過來,他的腦子裏面全都凌亂了……老文的這些設想,和自己簡直不謀而合,哪怕交給自己,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了。
可問題是文相公什麼時候變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文寬夫嗎?
「老陳,你給我參謀一下,到底文彥博打得什麼算盤?」
陳順之沉吟一下,笑道:「王爺,我覺得文寬夫是一點沒變,他能提出這些,也沒什麼稀奇的……六藝那麼多師生,還有賈憲先生他們,都在籌謀規劃未來,老文把這些東西抄下來,跑到王爺這裏賣好,也是舉手之間的事情。」
王寧安頷首,「這個我清楚,現在我唯一搞不懂的就是文寬夫打得什麼算盤?他這麼幹,又有什麼好處?」
「王爺,我以為咱們不妨想想,老文的目標是什麼,然後再倒過來推演,或許就清楚了。」
王寧安吸口氣,緩緩道:「文彥博肯定是不甘心,他還想要重新返回政事堂,甚至把我踩在腳底下,只是有我在,這老傢伙就別想得逞!」
「那萬一王爺不在呢?」陳順之笑呵呵道。
「哦!」
王寧安猛地一拍腦門,連連搖頭,「就在眼前的事情,我愣是沒想明白,真是慚愧啊!」
「王爺這是太專注東南的事情了,文寬夫他是在積累人脈,尤其是王爺,他要給你足夠的人情,讓你沒法阻攔他,等到兩年之後,滿朝上下,就沒人能攔着他出任首相了!」陳順之胸有成竹道。
窗戶紙被點破了,王寧安也就放鬆了,他翹起二郎腿,插着手,突然呵呵兩聲,姓文的,我推薦誰,也不會推薦你的!
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