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這麼衝口而出,毛團兒和玉葉都嚇得一愣,一起回頭瞪趙翼。
便連豆角兒也狗仗人勢,跳着腳沖趙翼大聲汪汪叫醢。
趙翼果然給嚇了一跳。可是書生那股子骨氣卻還是嶙峋而出,堅定立在初上的月色里,認真望住婉兮。
婉兮垂首遲疑一下,淡淡一笑:「個理由給我聽聽。若有理,我就告訴你。」
趙翼腦筋真快,立即道:「理由不止一條,姑娘請聽。」
「其一,人之結識,自當禮尚往來。姑娘既知生姓甚名誰,生又怎該不問姑娘貴姓?縱姑娘閨名不可賜告,生亦不敢唐突,可是姑娘告訴生姓氏,生當不至於失禮。」
「其二,姑娘雖面相五官皆是漢人靈秀,話也是漢語,然姑娘終歸穿着蒙古衣裳。生便自然認為,姑娘出身蒙古家族。蒙古家族的女兒,便不用如漢家女兒一般扭捏。蒙古女兒騎馬射箭,還用鞭子抽中自己喜歡的男子便自然不必拘泥於賜告一個姓氏。」
婉兮想了想:「嗯,倒也有理。那我便告訴你。緹」
毛團兒和玉葉都嚇傻了,雙雙喊:「主子,三思!」
婉兮輕嘆一聲。這兩個傻子,還當真以為她能真名麼?
她妙目一轉,朝着那趙翼道:「我複姓令狐。」
婉兮這樣一,毛團兒和玉葉也都傻了。
趙翼也愣神兒了半晌:「蒙古人中,也有複姓令狐的?」
月色初起,月華如水,映入婉兮眼底。
婉兮輕靈一轉,「你自己猜!」
語聲未落,已是牽着豆角兒,邁步走遠。
毛團兒和玉葉趕緊跟上來。
留下那粗大樹木圍城的濃密林子裏,月華銀白,一地墳丘。
那書呆子,立在這樣的月華土丘之間,呆呆望住那離去之人背影而已。
玉葉跟上來,心下總歸不妥帖,「主子雖繞了個彎子,可是令狐二字,便正好是結合了主子封號與狐祟故事,他若稍微是個聰慧的人,立時便想到了主子便是令妃娘娘!」
婉兮卻笑了:「不會。他雖然是個有大才學之人,可是他從根兒上卻是個書呆子。便如這跪拜孤墳野鬼一般,他想事兒與咱們普通人,不是一個路數。」
毛團兒便也問:「主子,他會怎麼想?」
婉兮略一想,便是莞爾一笑:「他啊,會先回去翻蒙古姓氏,從那千百個姓氏里先找找看,有沒有姓令狐的。若果然有音近者,他會挨個查清楚每個這個姓氏的家族來龍去脈如此一來,沒幾個月是查不明白的。」
毛團兒和玉葉不由得同時一怔,隨即一想有理,忍不住相視一笑。
原本是笑那呆子,可是這會子兩人四目一撞,便都趕緊避開。
玉葉先找個話題打斷這尷尬:「主子為何這樣猜?」
婉兮含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他在劉統勛大人家裏做什麼。他不是被聘作普通的門客,他是被劉統勛大人延請去,幫翰林院一起修纂國朝宮史的。他既入史書之門,行事必定以史去查。」
一個並非朝廷官員的普通秀才,竟然能參與國朝宮史的修纂,皇帝也不能不心觀察此人。
故此這趙翼的雜記,才會出現在皇帝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