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小娘子心思各異中,時間悄然過去。
因為閆小姐接連出狀況,讓得許多人對她產生了惡感。
在等待的時間裏,眾多小姐不時地低聲談論着閆小姐。
閆小姐換了一套衣衫,扶着丫鬟走進來。她似乎知道自己如今不討人喜歡,回來時目不斜視,坐下來之後臉上笑容恰到好處,也並不多話。
郎君們情知還要時間,三三兩兩一處,各自玩起來。
華恬看了看,見華恆原先坐的地方,已經被圍起來了。想來華恆與人對弈,惹來了一批圍觀者。
而華恪,則坐於一株桃樹下,正與人低聲說着什麼,還不時比劃,也不只是在說寫字還是武功。
收回目光,華恬與趙秀初幾人說話。
這時一旁,左丞相一派的幾個小娘子走了過來,對對着華恬就是一番安慰,說相信她,她是展博先生門下,作詩定然比那閆小姐好。
寒暄過後,其中一個顯得很是機靈的小娘子眼瞅着沒有人注意她,便湊到華恬耳旁,低聲說道,「我們打聽過了,是右丞相那一派別的程雲指使閆小姐上來挑戰六娘的。」
她說完之後,趙秀初用手指在桌上比劃,口中說道,「原來是她。」
華恬看向趙秀初。
一旁的葉瑤寧以為華恬不知道程雲,便解釋道,
「她是右丞相家的千金,長得很是漂亮。帝都中,林若然為第一美人,程雲便是第二美人。原本程雲處處被林若然壓着,但林若然去開了ji館,便不再是左丞相一派的人。程雲可得意了。」
華恬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過她心中還是有些不解,程雲作為敵對派別的第一人,怎會輕易出手,並且指使閆小姐這麼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娘子上來。
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
不過,她未摸清狀況,倒不好隨便插言,便繼續聽着小娘子們說話。
可是那幾個小娘子只是打聽了這麼個消息,沒有什麼話,再次安慰過華恬之後,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這時,幾個審核詩作的美髯郎君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詩作,來到李賢跟前,一起對着其中一首詩指點,不時發出驚嘆的聲音。
原本等着結果的閆小姐等人,當即緊張地看過去。
今日這個挑戰,對於閆小姐來說,代價太大了。先是被指責不尊重展博先生,接着又被鍾離徹當眾羞辱。若不能贏得此次比拼,實在太對不住自己了。
相對於閆小姐,華恬倒是淡定得緊。她臉上微微帶着笑容,與趙秀初等人說話,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林新晴性子急,見了淑華公主那處聲音越發大了,忍不住問華恬,「恬兒,你當真不着急?」
「不急,急亦於事無補,不如放寬心情。」華恬微微笑道。
「你倒是想得開,我們可急死了。」林新晴口中說着,臉上果然滿是緊張。她坐直了身子,一直往淑華公主那處看去。
淑芳公主那處,幾個美髯郎君的驚嘆之語太過明顯,引得越來越多的娘子郎君俱都看了過去。
淑華公主原本與端寧郡主說話的,聽見了感嘆聲,臉上露出訝異之色,接着緩緩站起來,走向閱卷的幾個美髯郎君。
她來到近前,幾個美髯郎君根本不曾注意到她,仍舊堵在一處鑑賞詩詞。直到丫頭上前提醒,被提醒之人才依依不捨退開去。
得了空位的淑華公主低頭看向桌上的詩作,在心中逐字讀出來,讀完之後,整個人陷入了怔愣之中。
淑華公主的動作,許多人都瞧見了,因此,他們心中更加焦急。
一定是有什麼佳作,叫淑華公主也沉浸其中了。
於是,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恨不得馬上便能看到那首叫人吃驚的詩作。
鍾離徹站起身來,大步走向淑華公主處。
他長得高,站在幾個美髯郎君身後,完全能看清裏頭的詩作。
很快,他也怔立當場。
林若然見了,緩緩站起身來,想要走過去。
正當此時,程雲站起來,輕聲說道,「可是有人作了了不得的佳作?園中可都盼着結果呢。」
說到這裏,她目光移到林若然身上,笑問道,「聽聞林小姐的ji館,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才女,想必林小姐於詩才上,亦有獨到見解。」
林若然淡淡地笑了,說道,「程小姐也不差,這麼多年來,可是一直以詩作聞名帝都的。」
兩個美人互相說話,可是彼此之間的氛圍,絕對不算輕鬆。
不過,沒有人覺得奇怪,畢竟,這兩大美人互相看不過眼,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
趙秀初見華恬關注林若然與程雲,便低聲說道,「林若然雖然已經離開我們這個圈子,可是她平日裏經常護着我們這一派。」
「那又如何,她不顧家族榮譽,視政治鬥爭為無物,如此惺惺作態又是何必。」林新晴在旁不屑地說道。
簡流朱聽見了,低聲說道,「新晴,你這又是何必……」
「她亦有她的苦衷,其實,我們對她是過於苛求了……」葉瑤寧也輕聲說道。
華恬聽着,想起林若然初來桃園時,眾人的語氣,心中有些明白。
這些人,對林若然從心底里,還是有感情的。只是,林若然離去,不啻於背叛,她們承受不住這種背叛,才會對林若然陰陽怪氣。
「本次桃園春宴,最佳詩作已出。」李賢站起身來,揚聲說道。
華恬幾人忙將視線移到李賢那邊。
只見淑華公主、鍾離徹以及幾個美髯郎君,俱已站到一旁。不過眾人臉上,都帶着溫柔之色。
如此神色,倒叫園中的娘子郎君們都詫異了,彼此相視幾眼,均面面相覷。
「此詩並非普通的佳作,此詩一出,再無春思。」一個白鬍子老者揚聲說道。
他留了山羊鬍子,臉上溝壑縱橫,顯然已經老了,不過此刻,他仿佛回春一般,顯得異常亢奮。
轟——
此言一出,桃園中一下子喧譁起來。
什麼叫此詩一出,再無春思?
那首詩到底是什麼,竟能得如此之高的評價?
園中的小娘子小郎君們的視線在彼此臉上看來看去,想知道到底是誰。
不過亦有乾脆之人,只見林若然美目流盼,脆聲說道,「不如蔣閣老直接將詩作讀出來?蔣閣老詩才於京中名聲顯赫,能得蔣閣老如此評價,定然是驚世佳作!」
一旁的程雲臉上帶着笑,但是見了林若然臉色,仿佛想到了什麼,眸光瞬間幽深起來。
「哈哈哈……好,既如此,老夫便將佳作公佈!」蔣閣老哈哈大笑起來。
正當此時,淑華公主突地上前一步,說道,「蔣閣老,可否將公佈佳作交予本宮?本宮對此詩,愛之極矣。」
蔣閣老一怔,半晌說道,「既如此,便由淑華公主公佈罷。」
說着,他往後退了幾步,但臉上的不甘之色很是明顯。
淑華公主仿佛不曾瞧見,她嘴角含笑,目含秋水,上前來,將桌上的詩作拿在手上。
突然,又一道聲音響起,「淑華公主,可否由某將此佳作讀出?」
眾人聽了,均是一愣,此次身份最高的便是淑華公主,還有誰敢與她爭搶?
凝目看去,見竟是那聲名狼藉的美男子鍾離徹!
淑華公主會聽鍾離徹的麼?眾人很是期待。
只見淑華公主拿着詩作,僵在了那裏,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微微側身,看向鍾離徹。
鍾離徹揚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
「既如此,便給你罷。不過,你些需小心些,切莫再讓旁人將這差使搶了過去。」淑華公主笑着說道。
說着,她將手中的詩作遞給她身後的鐘離徹。
鍾離徹接了詩作在手,一邊上前一步,一邊說道,「放心,無論誰來了,我也不給他。」
說着,臉上神色一整,低頭看向手中的詩作。
清朗的聲音,響徹桃花朵朵的桃園。
去年今日此園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鍾離徹一句一句地將紙上的詩作讀出來,自讀出第一句,他的視線,便忍不住緊緊地盯住了華恬。詩作如此短,如此美,他只看一眼便能記住,根本不用看着詩作而讀。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華恬根本無法忽視,她抬起杏眼,與鍾離徹對視。
在清朗的男聲中,在動人的詩句中,兩人對視着,眸中只看到彼此。
桃園中,桃花燦爛至極,所有人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兩人,在春風裏、在桃花中,不由自主地悸動。
詩作讀完了,桃園中靜做了一片,久久沒有人說話。
受邀來到桃園中的小娘子小郎君,俱都到了識人事的年華。每個人心目中,均有思慕之人,均生風花雪月之心,此首詩作,最是適合撩撥他們的心。
春季最易產生情思,桃花又代表了姻緣。識得相思滋味、懂得思慕他人之人,無一不沉浸在詩中,體會詩人目注神馳、情搖意奪的感情。
當然,人面與桃花相映紅的動人場景,也讓許多人忍不住回憶,自己記憶中那個人。
「此詩實在妙極,營造了極其美麗動人的意境,乃某多年來,第一次讀到。」當中一美髯大叔打破了桃園的沉靜。
許多人自自己的想像中回過神來,均是滿面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