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一直未曾透露出指婚的口風來,即便連左丞相,也不曾就指婚一事說過什麼,因此華恆、華恪雖然心急,也不敢做什麼,更不敢去問左丞相。
他們有自己的情報來源這一點,是一張關乎身家性命的底牌,可不能隨意泄露出去。
華恬經過最初的心焦之後,到了晚間便恢復往常的好吃好住來。
第二日晚膳前,沉香那邊又傳來了消息。
指婚一事,是少年將軍鍾離徹親自求的聖人,聖人目前已經初步應允,只是還在觀望,似乎要等華恬及笄之後再下旨。
華恬將消息拿給華恆、華恪兩人看,兩人卻並未輕鬆多少。聖人越是慎重,他們壓力越大。
如今三月末,華恬生日是在五月中旬,五月中旬華恬過生日,便算及笄了。距離如今,也不過一個多月時間。
華恆、華恪兩人是希望宮中早些傳出些消息,讓他們能夠去求聖人收回成命。
華恪背着手在屋中走來走去,「據聞鍾離徹痴戀林若然,只不知為何要向聖人求旨與妹妹成親。莫不是當中有什麼陰謀?」
「有些感情罷,痴戀就未必了。他整日流連ji館,與不少藝ji相交,林若人不過當中一個。」華恆顯然也是打聽到許多消息的。
他平時不喜說長道短,可是此刻面對覬覦自己妹妹的鐘離徹,觀感極差,便忍不住專門打聽,又在此刻吐槽出來。
「畢竟是與眾不同的……據我聽到的消息,林若然離開丞相府,親自開了ji館,便是為了鍾離徹。」華恪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這麼一個女子為自己甘願墮落紅塵,鍾離徹難道會不為所動麼。」
華恬聽得又是吃驚又是感動,恨不得催促兩人多說一些。
感動的是,平常不愛打聽旁人消息的兩位兄長,竟被指婚一事刺激到去打聽起了消息來。
吃驚的是,她先前聽到的消息是,林若然苦戀七皇子,而鍾離徹又心繫林若然。如今聽華恪道來,似乎有什麼不對。
也不知,誰的消息才是真的。
不過,若華恪消息屬實,那林若然對鍾離徹,不是普通的深愛了,只怕是愛入骨髓里了。
華恬自認,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相府小姐的地位,甘願墮入紅塵。這不單是對自己的不自愛,更是對父母的背叛。
「鍾離徹心有所屬,卻又向聖人求娶妹妹,當真該死!」華恆向來溫和,此刻也忍住怒氣橫生。
「也許思慕妹妹的才華罷,他乃一介武夫,根本打不進文人圈子裏。」華恪想了想,說道。
華恬聽了,皺了皺眉,「只怕不是罷。當日在淑華公主的桃園,他便不耐煩我們談論詩詞。」
「那他到底為何,要與我們府結親!」華恆、華恪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與此同時,鍾離的將軍府中,謝俊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你為何要求娶華六娘?」
鍾離徹喝着酒,雙眸發亮,仿佛已經醉了,並不說話。
「華六娘詩才了得,又是展博先生足下高徒,很好啊。若不是我已經有婚約,我也要上華家求娶。」鄭齡搖着紙扇,笑着說道。
王緒看了一眼鍾離,「你若不怕挨揍,你便上門去……」
談到這個,鄭齡也看了一眼鍾離徹,訕笑道,「我這不是說笑麼……」
鍾離徹停止了喝酒,慢悠悠側頭看向鄭齡。他也不如何動作,鄭齡卻是心慌至極,身體微微後傾,打哈哈道,「不知林若然知道此消息會如何……」
「與我何干……」鍾離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終於開了金口,淡淡地說道。
謝俊皺着眉頭,「華六娘雖然狡詐,但畢竟是良家女子,你最好莫要招惹……」說到這裏,想起什麼,看向鍾離徹,「你不是向來不招惹良家女子麼?」
「若是求娶,便算不得招惹了。」王緒在旁拿起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聽聞華家的酒極好,什麼時候去嘗嘗才是。」
鄭齡摺扇一收,坐直身體雙眼發亮看向鍾離徹,仿佛自己發現了真相,「華家的釀酒方子,該不會才是你求娶華六娘的原因罷?」
鍾離徹仿佛不曾聽見,閉上眼睛似乎睡了過去,他眉頭微蹙,似是睡得不安穩,可是嘴角偏生微微帶着笑意。
得不到鍾離徹的回答,鄭齡也不以為意,他看向謝俊,問道,「先前你對華六娘觀感極差,認為她心機深沉、愛扮無辜、行事狠辣,如今怎地幫她說話啦?」
謝俊臉上浮起些許羞赧,咳了一聲道,「就事論事而已,她雖有那樣的缺點,可是詩才了得,勝於許多男子,且又與我謝家有些瓜葛。」
他所說的瓜葛,便是華恬是展博先生的門生一事了。展博先生出身陳郡謝氏,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論起詩才,着實了得。想不到她有如此才華,難怪向來不收女學生的展博先生,竟收了華六娘。」鄭齡眯着眼睛說道。
謝俊點點頭,低聲吟道,「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吟着,又想起那首《念春》詩,想及「人面桃花」,一時竟痴了……
半晌他回過神來,看了看鐘離徹,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兩口,說道,「我們族長,也打算與華家聯姻,因沒有適齡的小娘子,也許會幫族中子弟求娶華六娘……」
他話音未落,鍾離徹瞬間睜開雙眼,如鷹般的眼神,銳利地看向謝俊。
陳郡謝氏這一代,尚未婚配的子弟不少,其中佼佼者,便是謝俊。
華恬為展博先生唯一的女弟子,如果要與謝氏結親,絕對會婚配最優秀的子弟。而這個人,最有可能便是謝俊。
無視了鍾離徹的目光,謝俊垂眸說道,「你求聖人賜婚的消息,我族隱約聽到風聲了。因為叔公的關係,族長也許會提前上門提親……」
鍾離徹站了起來,握緊了拳頭,「你們搶不過我的……」
一旁聽呆了的王緒與鄭齡,聞言都有些難以消化。
半晌,王緒看向謝俊,「你不會與鍾離搶的罷?你忘不了巧兒的……」
聽見王緒提及巧兒,謝俊一怔,臉上閃過痛苦、悽然之色,半晌才苦澀道,「若我有意,便不會說出來了……」
看着好友的臉色,王緒一臉後悔,他伸手拍了拍謝俊的肩膀,道,「對不起……」
謝俊搖搖頭,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整個人氣質一變,看着頹然不已。
看着謝俊離去,王緒、鄭齡倒沒有跟上去,他們都知道他要去哪裏,也知道此時應該讓他一人靜一靜。
謝俊走後,鄭齡想了想,說道,「陳郡謝氏因着展博先生的關係,倒是極有可能成功。」
即便這麼多年展博先生一直不曾為陳郡謝氏做過什麼,但是他出身陳郡謝氏,這是事實。而華府勢弱,讓華府與陳郡謝氏聯姻,對兩方面都有好處,他十有八九會一力促成。
鍾離徹何嘗不明白,如今聖人大興科舉,表明了新興勢力會崛起,華家便是新興勢力的代表。而陳郡謝氏乃老牌勢力,屬於源遠流長的世家門閥。若要讓陳郡謝氏繁榮昌盛下去,若要讓華家走得穩,兩個家族聯姻,是最佳方案。
謝衍作為中間的紐帶,必定會同意這種聯姻。
正當三人沉默之際,園門傳來腳步聲,並迅速停下來。
「進來——」鍾離徹說道。
園門外的一個高挑男子走了進來,問道,「那消息,可還要散佈出去?」
「散佈出去……胡亂說話,就需要付出代價……」鍾離徹臉上漾出笑容,可那笑意並不曾到達眼底。
男子點點頭,便悄聲退出去了。
華恬在府中開始跟着管家處理一些事務,將賜婚一事拋到了腦後。
寒食節即將到來,她得提前做些準備了。先前花朝節、上巳節,她正在往帝都趕的路上,並不曾感受到節日氣氛。
藍媽媽最近一直忙得不見人影,據她的意思是,四處去收集好東西。
華恬經過盤問洛雲,早便知道藍媽媽要去買什麼,不過她並不好出面過問。
藍媽媽置辦的,正是她的嫁妝。她年幼失怙,兩個兄長身為男子,難免注意不到這些。藍媽媽憐她,便親自去操辦了。
這幾日,據說帝都西側有人要將手中的溫泉莊子轉手,藍媽媽聽得消息,迫不及待便過去了。
她數日未回,只傳回了消息,說許多人爭搶那莊子,她正在極力周旋。
藍媽媽武功高強,手中資金又豐厚,華恬並不擔心。
先前曾家上門來求助,由牛管家出面處理,拿了曾家的酬金,轉手便交給藍媽媽去置辦嫁妝了。曾家委實驚懼到了極點,因此拿來的金額極高。
華恬見了,曾感嘆過,一個通事舍人竟有如此豐厚的家底,難怪這許多人都想要做京官。
跟着管家在府中溜了一圈,挑了幾個點,勘察過確實不會起火,華恬便帶着洛雲一起回自己住的西廂。
才進園門,丁香便興奮地跳出來宣佈了一條消息。
曾府的曾大小姐曾燕,與一個戲子有私情,彼此還互贈了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