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玉判不定華恬此話是詐她,還是當真知道了些什麼,仍舊了咬緊了牙關,道,「哪裏的話,嬸嬸所言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既然如此,那六娘便等到二姐姐毒發到第一次中毒時,再去請姚大夫罷。畢竟姚大夫如今又多了一個副業,頗有些忙不過來。」
說着,再度決絕地轉身就走。
「等等……六娘,你等等,是嬸嬸記錯了,嬸嬸記錯了……」沈金玉見華恬如此決絕,當即便慌了手腳。
華恬回過頭來,皺起眉頭,冷冷地道,「嬸嬸是逗六娘麼?這麼反反覆覆。若說,便一併說了,若不說,便不要說了。六娘還得回去練字呢,可沒有時間在這裏與嬸嬸玩笑。」
沈金玉心中大恨,只差咬碎了一口銀牙,但是如今她處於劣勢,有求於華恬,不得不忍住了氣,說道,「那毒,若是第二次中,到了中後期,會無法孕育孩子。」
聽了這話,華恬心中暗驚,這沈金玉拿到手的毒果真歹毒……這麼想着,她心中一凜,面上不動聲色,問道,「嬸嬸怨恨六娘,想必會對六娘第二次下毒罷?不如嬸嬸與六娘說一說。」
「沒有的事,嬸嬸下毒一次便夠了,怎會下第二次……」沈金玉話說到這裏,抬頭看到華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這目光很是平靜,仿佛和她此時心平氣和一般。但是沈金玉絕對不相信,華恬此刻會心平氣和的。
得知自己曾中過那麼可怕的毒,她怎麼可能會心平氣和?
「確是着人暗地裏下第二次。」沈金玉垂下頭,仿佛放棄了一般,低聲說道。
華恬聽着,並不追問,等着沈金玉自己說出來。
沒有聽到回答,沈金玉心中苦澀,說道,「我暗地裏吩咐了鄭婆子,悄悄給你下第二次毒。也就是這些日子前後了。」
「嬸嬸機智過人,定然不止安排一個人下毒的,想必還有旁的人罷。」華恬雙手交握,藏在寬大的袖子中,慢慢說道。
沈金玉苦笑起來,「總是瞞不過你。還有一人,便是我屋中的敏兒。」
說到這裏,她心中有些忐忑。畢竟,這毒陰險霸道,如今被說出,是要下在華恬身上的,還不知華恬要怎樣報復呢。
華恬點點頭,「嬸嬸果然機智過人。」
沈金玉哪裏敢搭話,只低垂着頭,等待着華恬發落。
「嬸嬸待我,果然與眾不同。眼下,六娘回去查一查,若是屬實了,再去幫二姐姐請姚大夫罷。想來,嬸嬸也不至於以二姐姐的將來幸福來騙六娘的罷。」
聽到華恬此話,沈金玉心中產生果然如此的感覺。慶幸自己當真不曾隱藏什麼,不過,她也是知道人心是最易變的,保不齊先前接了她命令之人,會讓旁人做。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但是我進了大牢,於府中再無任何威懾力。鄭婆子與敏兒,也許改變了主意,讓旁人做下毒之事。畢竟,沒有誰願意為一個落魄之人賣命的。」
「嬸嬸當真好算計,連藉口也幫自己找好了。」華恬要笑不笑地說道。
聽着懷疑的話,沈金玉焦急地抬起頭,「嬸嬸並不是找藉口,六娘你要信嬸嬸。」
「嬸嬸值得相信才好。」華恬簡單的回道。
沈金玉聽了,垂下頭,一副及其可憐的樣子。
見沈金玉一副打了敗仗的樣子,華恬並未有絲毫的放鬆,說道,「除了這些,嬸嬸可還有話要告訴六娘?」
這話是要問她,還有沒有隱瞞的話。
沈金玉當下搖搖頭,「當真沒有了。」
華恬也不再逼問,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說道,「既如此,六娘便信了嬸嬸的話,幫二姐姐去請姚大夫罷。」
說到這裏,見沈金玉面露喜色,不禁哂笑,繼續道,「當然,即便嬸嬸這次騙了六娘,六娘也不會生氣。最多只是心情不好,給五位姐姐都下幾次毒,讓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罷了。」
沈金玉一怔,接着還是苦笑,「嬸嬸當真再無其他隱瞞,六娘你放心罷。若嬸嬸言而無信,如六娘所說,五個靶子,都在六娘手中,六娘隨意便罷。」
華恬點點頭,離開了牢房。
一回到榮華堂,首先讓洛雲去尋藍媽媽回來。
等藍媽媽回來了,華恬將藍媽媽、洛雲、沉香、丁香四人均召集到跟前,說了沈金玉打算對自己二次、三次下毒之事說出來,還說出第二次中毒中後期無法懷孕之事。
幾人聽了華恬的話,均是憤怒不已,怎麼也想不到沈金玉竟然歹毒如斯。
在大周朝,若是女子無法有孕,也等於沒了前程。夫家嫌棄不說,即便是娘家,也會覺得沒臉。
沈金玉此舉,比殺了華恬還要歹毒。
「既她那般歹毒,小姐不如也不要幫二小姐請大夫,讓那惡報落在二小姐頭上。」洛雲首先狠狠說道。
藍媽媽看向華恬,語重心長道,「若是平日,恐怕我會因你年紀,勸你與人為善。但是此事委實太過,你愛怎麼報復,師父都不會說什麼。」
「二小姐也不是個好的,以前常常欺負小姐,小姐此次,便不要管她了罷。」丁香在旁,握着拳頭說道。
聽到三人似乎都支持讓華楚丹繼續中毒下去,變成不能生育的女子,華恬將視線移到一旁的沉香。
這一看沉香,還是有些不習慣,但幸好待了些日子,能夠只看她的眼睛了。沉香面上雖已易了容,但是雙眼還是變化不大的。
見華恬看自己,沉香沉吟片刻道,「二夫人最是疼愛二小姐,若是二小姐當真毀了,只怕二夫人會來個魚死網破。不如救了下毒,毒了再救,這般吊着二夫人。」
華恬點點頭,嘆息道,「我也是這主意,留出一線之機,讓彼此有緩和的機會。」
聽了華恬的話,洛雲氣憤得雙手捏着丁香的肩膀拼命揉,怒道,「若是我,定要報復在二夫人最疼愛的二小姐身上,讓二夫人懊悔。」
丁香在一旁氣恨恨地點頭。
華恬微微一笑,「讓人充滿希望,將她踩落塵埃,再拉一把,接着又踩一腳,這種報復手段才是我喜歡的。」
這話一出,其餘四人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向她。
華恬笑了一下,不再開玩笑,吩咐沉香、洛雲兩人一起去處理鄭婆子與洛雲,務必從她們手中拿到毒藥,並且查清楚兩人是否向其餘丫鬟透露過此事。
接着,又讓藍媽媽跑一趟,去跟葉師父說一說帝都李姓少爺一事,此事了了,就去將姚大夫請來。
請姚大夫,既是幫華恬自己診脈,看她是不是中毒,又可以順便幫華楚丹解毒。
如今姚大夫在華家書院任教,已經不如當初難請了,也不局限於一定要華恆、華恪兩人去請了。
藍媽媽聽了命令,一時也想不起那帝都李少爺是誰,便點點頭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華恬與丁香,華恬將曼陀羅與九轉荷香的味道與習性說給丁香聽,讓丁香在榮華堂中排查。
她有一種感覺,沈金玉當初向自己下毒,並不是為了殺人,估計是為了讓自己終身不孕。
這種報復心極為可怕,它讓人一直得意,直到長大、出嫁,才會嘗到苦果,盡毀一生。
姚大夫今日恰好在華家書院與展博先生談天說地,聽到藍媽媽來請,便來到華府。
他一邊幫華恬把脈,一邊說道,「二次中毒確有那苦果,歹毒非常。但是上次我給六娘服的那顆藥,能讓六娘不會再被此毒毒倒。如今來診脈,不過例行公事罷了。」
聽到姚大夫如此說,華恬心中大喜,接着又問道,「那姚大夫上次幫二姐姐解毒,用的什麼藥?」
「自然是讓她買藥自己煎藥喝。」姚大夫理所當然地說着,同時收回了手,「放心,你身上不曾中毒。即便有人拿了大劑量的曼陀羅與九轉荷香,對你也沒有損害。」
「多謝姚大夫了。」華恬忙站起來施禮。
姚大夫擺擺手,「你這丫頭可不簡單,不用與我太過客氣。只記得,欠着我人情便罷。」
華恬:……
又讓人不用客氣,又讓人記得還人情,這是什麼道理?
不過姚大夫待她三兄妹確實極好。即便是華家書院未成,他們仍處境落魄,姚大夫便對他們一片好意了。
因此,華恬笑着點點頭,「好,六娘記着,欠着姚大夫的人情呢。」
姚大夫幫華恬看過,又被丁香帶着去幫華楚丹看病解毒。
這毒說起來也怪,雖然兩次中毒是一樣的,但是第一次解毒與第二次解毒的藥方,竟是不一樣的。難怪華楚丹如此狼狽。
姚大夫離開不久,沉香與洛雲便回來了,她們身後跟着華楚雅。
華楚雅甫一進屋,便說道,「六娘,事情大姐姐已經知道了,定會將她們打殺出去,還請你莫要見怪,也莫要傳到外頭。如今華家書院開了,正是有好名聲,可不能教這些小事傷了華家的名聲。」
華恬面上一絲笑容也無,問道,「大姐姐想如何化解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