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這才站出來,語帶歉疚地說道,「好了,破曉,莫要多話。雖則何小姐伸腳到我跟前,但總歸是我踩着了她。」
訓斥了破曉,這才看向何小姐,「何小姐,此事你我皆有錯,不如就此罷了?回去我必然會着人送上好藥,給何小姐的腳傷上藥。」
何小姐原本是想欺負華恬的,可是哪裏知道反倒被華恬狠踩了幾腳,疼痛難耐,當下氣道,
「誰要你那什勞子破藥?今日顯是你傷了我,是你的錯。即便告到聖人那裏,也是你沒理。」
聽着這話,華恬臉上笑容依舊,眸中已經冰寒徹骨了,一般而言她不會主動去得罪人,但是若有人得罪了她,她是絕對不會咽下這口氣的,有的是手段折騰。
還沒等華恬說話,程雲首先說道,「何三娘,此事看起來你亦有錯,怎地還要誣衊六娘?如今六娘一片好心贈你藥,你怎地還要罵人?」
何小姐正是依附程雲的,如今聽得程雲開口了,哪裏還敢說什麼。即便心中憤恨,臉上卻收斂了氣色,低頭道,「既然程小姐這般說了,那便就此罷了罷。」
華恬看了一眼程雲,見她微微笑着,沖自己點了點頭,便也回了一個笑容。
「既如此,我回頭便着丫頭將藥贈與何小姐。」說着,又衝程雲及身邊幾個小娘子點點頭,帶着破曉等人施施然去了。
回到自己莊子上,破曉不快地說道,「那個何小姐,當真是個沒腦子的,這般眾目睽睽之下,便敢動手。」
華恬笑起來,「她那是聰明呢,那時都是她們的人,愛如何便如何,正是好時機。」
「那怎地後來程小姐她們又不幫着說話了?」破曉有些愕然,她雖然懂得很多,對這人心,還是有些不解的。
「自是被我們先發作了,她們一時不好倒打一耙。」丁香在旁笑道。
華恬看了丁香一眼,「你既然都知曉,那藥便由着你送去罷。」
丁香應了一聲,衝破曉擠了擠眼便出去了。
雖然知道那何小姐必不會罷休,要懷恨在心,但是華恬怎麼也想不到,她那麼快便敢來鬧騰的。
只是第二日,華恬自淑華公主莊子上走回自己的莊子,在山道上,再次瞧見坐在山道旁的何小姐了。
程雲並不在何小姐身旁,只有兩三個小娘子與何小姐說着話。
因為天氣越發冷了,許多人都到這溫泉莊子上來躲冷,所以這一片溫泉莊子顯得極為熱鬧。
此刻山道上,便有不少名媛貴婦來來往往。
見着華恬,那何小姐當即叫起來,「華六娘,你給我那藥只有丁點兒,用着也不見效,莫不是糊弄我?」
她嗓門大,叫得原本不注意她的人,俱都放慢了腳步,看了過來。
華恬暗地裏挑眉,這何小姐必然又要使別的小手段了,但面上絲毫不顯,詫異問道,「怎會如此?那藥是淑華公主所贈,據說是從宮中賜下來的。」
她這話說的聲音也不小,這四周的人都聽着了,頓時便有人笑出了聲音。
淑華公主是皇后娘娘親女兒,淑華公主的藥不是老聖人賜下的,便是皇后娘娘賜的,能不好麼?
聽着那笑聲,何小姐心中憤恨,但倒不敢再放厥詞了。
華恬的話,從兩個方面讓得她異常難堪。
其一,她說藥不好用,可是華恬點明藥是宮中賜下的,她便落下詆毀聖人皇后所賜的藥的名頭,即便宮中那兩位不在意,只怕淑華公主便饒不了她。這還暗含了她找茬的心理,宮中出來的藥,她還說不好,明顯是找茬的。
其二,她指責華恬,說她糊弄自己。可是華恬卻明說了,那藥是淑華公主所贈。連淑華公主所贈的藥,也交給她了,還算糊弄嗎?
總之這對答中,讓得何小姐自己的名聲瞬間差了不少。
「這……這……」何小姐窘迫不已,含糊將話題揭過,又道,「如今我這裏沒了藥,華六小姐你道怎生是好?」
她話音剛落,跟在華恬身邊的洛雲首先驚呼起來,「啊,竟沒了麼?淑華公主說那藥,起碼能用一兩個月的,想不到何小姐用得這般快。」
何小姐再度被氣得恨不得抓指甲,她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可是想及程雲對自己的吩咐,怎麼也不敢發火,一時便低着頭。
這時與何小姐交好的一個小娘子方小姐說話了,「想必是六娘昨日下腳沒輕沒重,踩得狠了,藥才用得快罷。」
「對,便是如此。昨日六娘你踩得我的叫紅腫了一大片,整宿睡不着。」何小姐連連點頭,說道。
兩人話畢,一旁看熱鬧的名媛貴婦便竊竊私語起來,都在討論華恬怎地竟踩傷了何小姐。
丁香自然不是吃素的,當即說道,「何小姐竟整晚睡不着麼?我們小姐也是呢,她做了一晚上噩夢,心中可內疚了。」
「這……卻是用不着內疚,華六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何小姐面上帶上些笑意,表示自己異常的寬宏大量。
丁香卻搖搖頭,「唉,雖如此,但我們小姐一片菩薩心腸,哪裏能當做沒事?」
旁邊的洛雲奇道,「小姐整晚不睡,你怎地不喚我來?說到底,小姐是夢見什麼啦?」
「唉,小姐一身汗津津醒來,嚇得我也睡不着呢。」丁香先是低嘆幾句,又偷偷瞧四周圍觀的人的神色,見大家側耳傾聽,便稍微提高了聲音,
「諸位夫人小姐都在,不如幫我家小姐瞧一瞧,到底如何會做如此噩夢的。我家小姐身上,可是戴着悟道大師所贈的念珠哩。」
何小姐隱約覺得不妥,正要出言阻止,卻聽人群中一人出聲道,「你這丫頭,直說華六小姐做了什麼夢罷。」
「對極,你直說,我們聽着呢。旁的不敢說,對於這做夢一事,我倒是頗了解。」
丁香臉上忙換上誠惶誠恐的表情,說道,
「既如此,奴婢便直說啦。我家小姐在夢中,夢見自己一直在走路,可是走着走着,總見何小姐將腳伸出來,遞到她跟前。她想着事情,一時不察,便踩上了何小姐,將何小姐傷着了。」
「咦,這夢倒有趣,似乎與現實相關。」一個貴婦叫起來。
「兀那丫頭,你說一說,白日裏華六小姐是不是踩着了何小姐?」原先說自己對解夢頗有了解的一個夫人問丁香。
丁香點點頭,驚愕對那夫人道,
「夫人猜得好准,正是如此。昨日小姐從外頭回來,正好遇着程小姐、何小姐等人。打了招呼正要分開時,冷不防一隻腳伸出來,柱在小姐跟前,我家小姐一時不察,便踩上啦。那伸出來的腳,正是何小姐的。」
才說完,人群中便再度傳來了竊竊私語。
一隻腳伸出來,大家都是深閨內宅里出來的,如何不知道這內中門道,頓時就對何小姐議論紛紛了。
這明顯是伸腳出來要將人絆倒,想不到何小姐是這等心思歹毒而又愚笨之人。
「這哪裏用得着猜,方才不是說過了,華六小姐踩着了我家小姐麼?」何小姐的丫鬟聽到這裏,大急,忙說道。
頗曉得解夢的夫人搖搖頭,說道,「雖如此,但華六小姐做那夢,顯然並不普通。想必是華六小姐因不察傷了人,心中內疚,故而夢裏一直想起此事,最後便做成了噩夢。」
又有幾個貴婦接連點頭認同。
其中一人看了何小姐一眼,安慰華恬道,「華六小姐莫要多想,此事本身便不是你的錯處。無端出腳出來,你即便怎麼防也防不過來的。」
「是啊,你將淑華公主所贈的上品好藥賠給何小姐,已經足夠啦,何須內疚。」
華恬長嘆一聲,施了禮,這才緩緩道,「謝過幾位夫人開解。雖然此事錯不在六娘,但傷了人總歸是真事,六娘心中着實過意不去。若何小姐仍需傷藥,六娘必不會吝嗇的。」
一旁坐着的何小姐早氣瘋了,她原本打算在人來人往處挑明華恬心腸歹毒,踩傷了她的。可是如今看來,她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單不能如願,反倒讓華恬在人前將事情挑明,洗去了她的嫌疑。
還沒等她氣惱畢,一個貴婦說的話,又讓她恨得牙痒痒的。
「華六小姐果真是宅心仁厚啊!」
華恬施禮,與她們禮貌說了兩句,又將注意力轉回何小姐身上,一副關懷備註的樣子。這讓得那些貴婦們對她觀感更好,讚不絕口。
方小姐暗地裏扯了扯何小姐的衣角,可是何小姐不知是氣的狠了不願理會,還是壓根沒聽到,紋絲不動。
無奈,方小姐只好自己親自說道,「華六小姐確實善良,我們此次不曾帶上傷藥出門,正要向華六小姐討要一些呢。」
華恬怎麼也想不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方小姐還敢舔着臉要傷藥的。不過雖然心中詫異,面上卻不顯,忙答道,
「方小姐說的什麼話,傷藥自是該我們給的。回去了,我馬上讓丫頭送去。只是,我手上再無原先那等名貴的藥,只有些普通藥,只怕藥效要差一些。」
「那當真是麻煩華六小姐了。」方小姐臉上僵得有些笑不出來了。
華恬再次指出,她們浪費了淑華公主從宮中得到的上等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