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丞相光天化日之下,進宮路上被伏擊,這個消息一傳出,天下譁然。
京城更是鬧成了一團,人心惶惶。
之前發生的種種,程雲算是小輩,又是女流,雖然出身右相府又是太師府的少夫人,但畢竟不算特大事件。後來流離河畫舫事件,端宜郡主和太尉夫人,也是不能干政的女流,即便身份尊貴,也沒引起這麼大的恐慌。華家和鎮國公府被襲,遭遇殺手,但兩府也比不過右丞相。
現在,朝廷的肱骨之臣,竟然被伏擊了。這大周朝的威嚴,也隨着這次伏擊下了一個檔次!
雖然有絕代高手翰林院的李植恰好經過,救了程丞相一命,但這種襲殺行為無疑是挑戰大周朝的國威,聖人雷霆震怒,連發三道旨意着京兆尹和大理寺卿專職查辦。
程丞相驚嚇過度,認為有人要滅右相府滿門,當即就進宮求聖人派高手護住右相府。
老聖人應了,派了許多高手前去,將右相府圍得跟鐵桶一樣,隨後才將右丞相宣召進御書房進行密談。
兩人到底談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楊太師聞聽消息,也急匆匆進宮求見聖人。
茴香將陸續得到的消息跟華恬說完,疑惑道,「程丞相遇襲,八成是有人想殺人滅口。就在進宮路上,明目張胆,可見程丞相掌握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消息。奴婢就不明白,程丞相為何沒有魄力和背後那人放手一搏,何況還有太師府。」
背後那個人能夠說動程丞相和楊太師,可見也是非常人物。三方勢力合作,就算是要叛變,也有一搏之力了。怎麼弄得程丞相最後竟然背信棄義,向老聖人投誠。
這是來儀、丁香、洛雲和月明影心等人都想知道的,也是她們百思不得其解的。要是她們,如果有一份勝算,也不會這樣冒着危險投誠。畢竟一旦搏成功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還沒等華恬說話,檀香就說起來了,
「我卻更加奇怪,程丞相和楊太師已經位極人臣了。無論如何進一步,也就現在這樣了,怎麼還敢有異心?他們圖謀起來,能得到的利益不多,但危機重重。若不圖謀。如今這般身居高位,安穩度過一生,豈不很好?」
茴香和來儀等人聽了,臉上神色都有些浮動。
檀香這話,也極有道理,竟叫他們反駁不得。
華恬在旁道,「也許,程丞相和楊太師根本沒有異心,不是那一派的,知道些什麼。也有可能是無意中知道的。便是平日裏和那些人有所接觸,肯定也不會深入,只是吊着他們。你們想一想,太子一派、禹王一派,包括故去的申王一派,他們怎麼可能沒有支持者?」
「少夫人是說,楊太師和程丞相,也許是太子或禹王一派的人?」洛雲問道。
「只是有這個可能。」華恬淡淡地說道。
丁香遲疑道,「我記得,太子一派和故去的申王一派。都曾和楊太師和程丞相對立過,他們不可能是一派罷?」
「做戲罷了。」茴香搖搖頭,說道。
來儀沉聲道,「我倒是好奇。這次派人出手襲殺程丞相的,到底是何方人物。」
華恬一笑,她也想知道,華家和茴香都查過,這次的殺手和上次襲擊華府的殺手,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如果查出來到底是誰。也許就能查到,那個和她一樣重生,資本比她雄厚許多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她沉吟半晌,側頭看向來儀,「找到霍祁了麼?」
來儀眉頭皺起來,「找不到,霍公子也許已經離開京城了。京城裏霍公子那個殺手營里的人,也一直深居簡出。」
華恬閉上眼,揮揮手,示意來儀等人出去。
她得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哪一步走錯了。
如果程丞相和楊太師不是幕後那人的人,那她使了這麼多手段分化程丞相和楊太師,是否做錯了?
若程丞相和楊太師聯手,同屬太子或者禹王一派,那麼起碼是一個對抗那幕後之人的力量。如今,這個力量被削弱了,那人會不會突然出手,誰也說不準。
也許,等着看太子和禹王的動靜就知道,程丞相和楊太師到底是哪一派的了。
老聖人坐掌天下這麼多年,也算老奸巨猾,應該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手段和依靠罷?有他在,幕後那人應該暫時還不敢妄動的。
背後那人,到底會是誰呢?
華恬將自己認識的人猜了一遍,也沒有絲毫頭緒。
之後幾日,京中表面看起來一派沉靜,就連之前楊太師和程丞相的爭執,也銷聲匿跡了。
華恬覺得,很快就會有大事發生。
但她不想等了,帶了來儀和茴香兩人,將一顆明珠放進懷中,喬裝進了京城裏的天牢。
端宜郡主和李二小姐,現在都被關在天牢裏。
華恬先找到的是李二小姐,見了李二小姐,她心中有些詫異。
李二小姐這當下,自然是坐大牢的,然而叫華恬吃驚的是,李二小姐這坐牢的日子,倒也悠然。
這天牢裏陰暗潮濕,老鼠蟲子什麼都有,李二小姐現在的牢房,卻甚是乾淨。就是李二小姐身上的衣物,也算乾淨清爽。仿佛,她不是被打入大牢,而是來體驗生活的。
李家,真是個奇怪的家族。現在風頭明顯還沒過,聖人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算賬,李家竟然還敢賄賂獄卒,讓李二小姐在牢裏過好日子。
這是不是也能說明,背後的人,和李尚書府及麗妃無關呢?畢竟若真是有所圖謀,斷不敢私底下做這些手腳的。
華恬猜這是李家的手筆,沒有猜裘家,是因為就她了解的裘家,出事之後不撇掉李二小姐就不錯了,不可能會施以援手。
「你來這裏幹什麼?都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李二小姐見了華恬,滿眼怨毒。
華恬微微一笑,「李二小姐你說什麼,我當日吃醉了酒。怎麼會害你?倒是你,一門心思灌醉我,也不知道背地裏想幹什麼。」
華恬的話不氣人,但她的語氣異常的氣人。
李二小姐當下就被她氣得渾身發抖。手指指着人,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瞧我,明明是裘夫人,我還叫李二小姐,當真是該打。」華恬繼續輕飄飄地說道。瞧見李二小姐渾身一頓,便舉目四顧,慢悠悠道,
「我看裘家很是看重裘夫人啊,這坐牢跟度假差不多。」
李二小姐更氣了,渾身劇烈抖動,就連雙眼也赤紅起來。
裘家待她如何,她自然心知肚明。而華恬說的,句句相反,不就是要讓她難受麼?
她雖然知道華恬的打算。但也止不住滿心的難受和怨恨。
裘家當初說得好,說會待她如親女,現在一出事就馬上撇得一乾二淨,其薄涼可見一斑。而她那個夫君,本來就一直偏寵小妾,她倒是早就有些明白的。
「前些日子,有數百殺手圍殺華家,要將華家滅門。還有殺手殺到了鎮國公府上,專門針對我去的。」華恬欣賞夠了李二小姐的模樣,才放出這個消息。
李二小姐瞳孔一縮。「不可能,殺手怎麼可能進得了內城?何況有那麼多殺手,你怎麼可能還活着。」
「信不信,就隨李二小姐了。之前流離河畫舫一事。就有聲音說李二小姐真正想害的人是我,目的是要讓華家和鎮國公府反目成仇。現在,殺手又來殺華家,甚至殺到鎮國公府上去,你道聖人心中想什麼呢?」
李二小姐臉上色變,她驚疑不定地想了又想。想到的都是自己不想要的那個答案。
「李二小姐知道為何聖人對我夫君如此寵信麼?」華恬不理會李二小姐的臉色,繼續說道,「那是因為,在西北軍營中,聖人最能相信的,就是我夫君了。」
李二小姐看向華恬,這一點她知道,她父親多次說過,讓她千萬不要和鎮國將軍鍾離徹對上。
「而文官這邊,聖人打算以科舉壓制世家,想必李二小姐也知道罷?但我想有一點李二小姐也許不知道,聖人看中了我兩位兄長,要以我兩位和翰林院的力量,壯大科舉制度。」
李二小姐也相信這一點,她不是什麼也不懂的閨閣千金,她出身尚書府,自己本身也有一定的政治覺悟。
現在她看着華恬平靜的面容,心裏的恐懼慢慢蔓延上來。
「李二小姐一出手,就是針對聖人最為寵信的兩派人馬,真是勇氣可嘉。」華恬笑着,說出自己最想說的一句話。
李二小姐渾身一震,連退數步,差點站不穩。
如果聖人也是華恬這麼想的,那麼她還能留下一條命嗎?
自古統治者,最討厭有人動搖自己的統治。而華家和鎮國將軍是老聖人極為信任的兩個心腹,她動了聖人的兩個心腹,無異於要動老聖人的統治。
這個名頭壓上來,聖人還能容她麼?
即使是她那容貌妍麗、宛如山茶花一般的姐姐跪在聖人面前,哭幹了淚水,只怕也不能引起那個帝皇一絲的憐憫。在權力和江山面前,女人就算不得什麼了。
華恬看到李二小姐怔立當場,沒有說話,便耐心地等着。
然而她等了一會子,還是沒有聽到李二小姐開聲講話。
想了想,華恬繼續道,「楊太師如今已經不是太師了,程丞相也急了眼,看來啊,這京中的富貴,沒有哪家可以長久維持的。」
李二小姐再度一怔,就連當朝百官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都變成這樣,李家真的能夠保住自己嗎?
而自己,也真的願意成為拖累李家的人嗎?
「若聖人問起,我認罪就是了。此事也是幾家商議的,沒有哪家逃得掉。」李二小姐咬着牙說道,「但是,我卻沒有對你說清楚的必要。」
華恬眉頭一皺,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這樣恐嚇李二小姐,是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而不是聽到這些拖其餘幾家下水的言論。
如果說以往她還樂於見李二小姐拖其他的家族下水,但在程丞相遭到暗殺之後,她這種心思就淡了。京中有不同的勢力。本身就是互相制衡的。現在敵我不明,若倒下哪一家失去了平衡,估計背後的人會出手,徹底打垮華家。
「不知李姐姐相不相信我的能力?」華恬心思一轉。看向李二小姐。
李二小姐看向華恬,冷笑道,「自然是相信的,在流離河畫舫上,我們幾家合力設計你。竟被你逃了過去,可見你手段不少。」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將此事詳細告知我,我讓你免去了牢獄之災,也不會牽連李尚書府。」華恬緩緩說道。
李二小姐一愣,看向華恬的目光有些奇怪,慢慢地她笑了起來,「你一定想知道什麼,所以才來找我。或者說,你這樣有求於我。是麼?」
「沒錯,我想知道,到底是誰,要將我華家滅族。」華恬雙目微眯,凜然說道。
「我討厭你,你們華家被滅族了最好。」李二小姐惡狠狠地說道。
華恬眸光轉冷,「我以為李二小姐更恨端宜郡主才是,她愛扇誰就扇誰,把人家當成她的洗腳婢。」說着,別有意味地沖李二小姐笑笑。
李二小姐想起當日在畫舫上。端宜郡主狠扇她一巴掌,當下狂怒,「我當然恨那個賤人,恨死她了!」
說着。轉向華恬,「然而,我恨她,也恨你。你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小鎮上的鄉下女子,憑什麼對我高高在上?」
「唉。既然你這麼恨我,我也不妨對你說實話罷。畢竟,也不用給你留什麼情面。」華恬長嘆一聲,接着惡意地笑了,
「其實,端宜郡主那個孩子,是你夫君的。你嫁到裘家之後,之所以和裘公子不合,是因為裘公子心心念念的都是端宜郡主。」
「我不信!」李二小姐大聲叫道,聲音嘶啞,甚是可怖。
華恬聽到這裏,知道能刺激她,當下又溫聲道,「你不信我麼?那你想一想,你夫君房中那些寵妾,是不是都和端宜郡主一類的?生得好,整日裏禮佛,遇事了就算互相算計,面上也端莊得很。」
其實這一類小妾,幾乎每個內宅里都是。要真說是裘公子房中獨有,那是騙人的。
可惜李二小姐關心則亂,當下就幾乎要癲狂。
華恬見李二小姐渾身發抖,漂亮的臉蛋都扭曲起來,當下決定再加一劑猛藥,「裘夫人不妨想一想,穿什麼樣的衣服,最受裘公子喜愛?可是端宜郡主平時愛穿的素色?」
「賤人!端宜郡主那個賤人!賤人——裘任,你這個該死的——」李二小姐仿佛發瘋一般,破口大罵,接着撲向獄中的柵欄,死命捶着,「我要叫我姐姐弄死她,弄死她……一碟糕點就能要她的命……」
華恬聽着李二小姐癲狂而發的話,一時有些猜不准後面那個「弄死他」和「要她的命」到底是指哪個「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然而李二小姐來來去去,再沒有新鮮的詞句可以罵,一直在重複原先的咒罵。
這個可憐的千金小姐,出身高貴,自然不會市井那些罵人的話。
華恬慢條斯理整理自己左右的衣袖,卻瞧見身旁來儀和茴香佩服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這倒用不上佩服,隨口胡謅罷了。反而是茴香那麼能幹,她佩服她才是。
李二小姐罵了一會子,聲音嘶啞了,這才緩緩停下來,似乎也冷靜了下來。她看向華恬,「你騙我的罷,那個孩子和楊侍中滴血認親過了,就是楊侍中的孩子,怎麼會是我夫君的孩子?」
她這話說得沒有什麼底氣,因為她現在對華恬,有了一種深深的忌憚。她總覺得,這個華六娘,其實深不可測。之前那麼完美的計劃,竟然被她抬手就破了,還讓她和端宜郡主惹了一身腥。
華恬緩緩一笑,「李姐姐不會忘了,當初滴血認親,我夫君也在場罷?」只說到這裏,剩下的就沒有再說了。
而李二小姐一如華恬的猜測,自己揣度了下去。
既然鍾離徹在那裏,那麼他做些手腳。也是可以的。如果以前,她還不相信鍾離徹能做到這點。但是見過華恬的手段,她卻偏向於相信了。
李二小姐沉默了,咬牙切齒地沉默了。半晌帶着恨意陰森森道,
「那件事,太師府、右相府、淑芳郡主、裘家,全都參與了,但是是端宜郡主提議的。她害怕了。也恨極了你,因為你掀起的放利子錢,讓她受到斥責了。」
華恬聽着默然,這些明面上的東西,她早就猜得到,根本不用李二小姐說出來。而且李二小姐也夾帶私貨,將端宜郡主放在提議的領頭位置,未必沒有利用自己的心思。
但是她並沒有說話,只是溫和地看向李二小姐。
李二小姐迎着華恬的目光,心中有些發寒。這麼一雙眼睛。似乎什麼都知道,但什麼也不說,只是看孩子胡鬧一般。
她吞了吞口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端宜郡主挑起的頭,不過是由我來實施罷了。」
華恬不置可否,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信,而是疑惑道,「其實我一直好奇。雖然你身份不及端宜郡主,但端宜郡主沒了名聲,而你名聲好,又有個在宮中受寵的姐姐。怎麼卻要受端宜郡主壓制?」
「你是來奚落我的麼?」李二小姐惡狠狠地說道。
華恬搖搖頭,滿臉誠懇,「我是當真好奇,流離河畫舫上,她做出醜事,眼看就身敗名裂。永不翻身了,怎麼還敢打你。」
李二小姐臉色難看,眸中閃過受傷和不甘,「那不過是她仗着比我更受人相信罷了。明明,明明我比她要好……起碼,我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桃色事件……」
說到後面,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華恬點點頭,「我也覺得,憑手段,李二小姐你是強於端宜郡主的。她除了以前偽裝出來的名聲,近些日子來,簡直人人唾棄。」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一個人,仍然受到器重呢?
無非有幾點,一是這個人能幹,這點已經被證實不然;二是這個人的身份讓人不得不器重,大長公主的孫女,真有這麼金貴麼?三是,她掌握了那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的大秘密,讓人不得不倚重她,不得不保護她;四,端宜郡主就是背後那個人。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李二小姐撒謊。其實並不是端宜郡主敢發飆,只是因為一個讓李二小姐忌憚的人剛好比較看重端宜郡主。
到底是哪一種,現在還不知道。
華恬看了看李二小姐,知道再也挖不出更多消息了,便對李二小姐點點頭,「既然李姐姐不願意說,那我們就此別過。」
「你不信我?」李二小姐尖聲問道。
華恬微微一笑,「這得等我問過端宜郡主才知。」
李二小姐一怔,很快瞪向華恬,怒道,「你還要去找那個賤人?她不過是我們家裏的一條狗!」
華恬心中一動,嘴上卻回道,「一條狗也敢欺負你,真叫人笑掉了大牙。」
李二小姐小口微張,很快閉起來,冷笑道,「那你便去找她好了。」說着轉過臉去,再不理華恬。
「本來我們說好了交易的,但是李二小姐多方隱瞞,我也就不用遵守協議了。」華恬說着,不等李二小姐反應,抬腿就走。
牢裏李二小姐轉過腦袋,狠狠地瞪着華恬的背影,卻再也不願意多說。
她方才,已經有些說錯話了。
現在形勢未明,還是等家裏的消息好了。
華恬一般往監獄裏頭走着,一邊回想着李二小姐的話,但是想了一遍,也沒覺得有什麼突破。唯一的一句,就是李二小姐說端宜郡主是她家裏的一條狗,可這也有可能是氣話。
想到這裏,她突然停住了腳步,看李二小姐那時候的神色,倒像是說錯了話,而不是說了氣話。之後再不肯開口,甚至連被毀約了也一言不發,看來更是泄露了什麼的反應。
來儀和茴香跟在華恬身後,聞着監獄裏難聞的味道,有些難受。驟然見華恬停了,還以為華恬也受不住了。
「少夫人,這裏味道難聞。先用帕子捂一捂罷。」來儀說着,將一條散發出清香的帕子遞到華恬跟前。
華恬搖搖頭,「不礙事。」
說完,繼續往前走。
端宜郡主在更裏頭一些。因為她丟盡了太師府和大長公主府的名聲,所以兩家都沒有理她,故而她比起李二小姐,也就更加落魄了。
只見她一頭秀髮,亂得如同雜草。隱隱約約還能看到蟲子在上面爬。她身上穿得很是破爛,宛如破布條一般。她出身高貴,只怕是給她十個腦袋,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階下囚罷。
聽見了腳步聲,坐在地上的端宜郡主慢慢抬起了頭。
看到是華恬,她先是一愣,很快就平靜下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瞅着華恬不說話。
華恬理了理衣袖,嫌棄地看了大牢四周一眼。同樣會以端宜郡主似笑非笑的神色。
端宜郡主顯然很耐心,她靜靜地坐着,等着華恬說話。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和郡主這一面,會是在這裏。」華恬說話了。
她今日本來就是來找端宜郡主說話的,用不着跟她比拼誰先說話誰後說話。一個在牢裏,一個在牢外,已經看得出誰棋差一着。
「我也想不到,竟然輕易就中了你的計。」端宜郡主搖搖頭,「看來安寧縣主不僅詩詞了得。而且智計無雙。」
華恬微微一笑,「京中素來說端宜郡主乃真淑女,我見了卻是極為失望的。」
說着,眼中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
端宜郡主一窒。還從來沒有人,會當着她的面,露出這樣鄙視的神情,華恬這還是第一次。
華恬繼續說道,「自我進京之後,相信有很多人恨極了我。認為我一個小鎮來的鄉下女子,不該凌駕於她們之上。」說着眼中的鄙夷更明顯了,「但是我不得不說,你真叫我瞧不起。」
又是會心一擊,端宜郡主的雙眼眯了起來,她雙手握成拳,指甲直戳手心,嘴上卻平靜道,「只是你成功了罷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相信你做的不比我少。」
華恬笑起來,「起碼我沒有欺世盜名,和不同的人鬼混在一起。我想,就是你,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誰的罷?可惜了,那麼漂亮可愛的一個孩子。」
「你是來存心激怒我的麼?」端宜郡主臉上的微笑已經維持不住了。
「不,只是我出身低,見識少,所以從小就渴望着在一個身份高貴的人跟前鄙夷一番,今日實現了願望,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端宜郡主側開臉,不想再看華恬。
雖然她知道華恬說這些話激怒自己,是故意的,但是她還是控制不住滿心的憤怒,如果現在她不是在獄中,肯定就抬手扇人了。
華恬氣夠了人,這才緩緩道,「我來這裏,是想問一問郡主,流離河畫舫害我,到底是誰指使的。相信郡主會明白,誰都不想有人在背后里針對自己。」
「你倒是坦白,是想哄我告訴你麼?可惜我卻偏不告訴你。」端宜郡主轉過臉來,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如果是以往,她還會和華恬虛以委蛇一番,可是自從流離河畫舫事件之後,她就再也不想裝了。世人都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她何必還要裝?
「你看這是什麼?」華恬從懷中,掏出一刻明珠來,然後手伸向前,讓端宜郡主能夠看得清那是什麼。
這顆明珠,是端宜郡主邀京中名媛貴婦去太師府小聚時,她進太師府遇見端宜郡主那個孩子時,送了禮物,那孩子高興,給她的謝禮。
端宜郡主一直以來平靜的臉龐,終於露出了驚色,她一下子撲了過來,仔細端詳那顆明珠。
「你將浩兒怎麼樣了?」她眸中射出冷冷的光,似乎恨不得吃了華恬。
華恬搖搖頭,臉上微微笑着,「你若如我所願,我亦如你所願。」
當日她拿了浩兒的明珠,看到服侍那丫鬟臉上沒有絲毫表現,就知道這顆明珠並不是特別珍貴。即使不見了,丫鬟也不會稟告端宜郡主。至於會拿明珠上來試探端宜郡主,也不過是試一試。
所幸,她試對了。
同時她也猜到,浩兒身上不止一顆明珠,所以不見了一顆,端宜郡主並沒有發現。一個母親肯定知道兒子愛玩什麼的,這端宜郡主算是一個好母親。
「你……你也太卑鄙了,竟敢拿幼兒要挾我。你自己也有兒子,難道不會虧心麼?」端宜郡主雙目迸射出怒火,恨不得撲上來撕了華恬。
華恬搖搖頭,「端宜郡主說笑了,一切都是端宜郡主帶給他的。因畫舫一事,浩兒被楊侍中縱容丫鬟僕婦,打得浩兒渾身都是傷。離開太師府時,浩兒是昏迷了過去的。」
端宜郡主聽完這話,雙眼馬上就紅了,「楊侍中,我兒何罪……」說着,淚水漣漣。
華恬聽着她抽噎,卻什麼也不說,只是袖手立在旁邊等着。
過了一會子,端宜郡主收了淚,看向華恬,「你待怎地?」
「我說過,你若能如我所願,我便亦如你所願。」華恬淡淡地說道。
「是淑芳郡主,她和我從小交好,所以討厭你曾欺負於我。」端宜郡主哀戚地說道。
華恬緩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冷笑,「端宜郡主若不說便不說,何必哄我?」
「你說得沒錯,我何必哄你?我說的自然是真心話,不瞞你說,我和淑芳郡主,是總角之交。」端宜郡主擦去淚水,有些萬念俱灰的樣子。
華恬那是一句話也不信,總角之交她是相信的,但要說淑芳郡主為主導這件事,那純粹是笑話。
就算是好朋友,淑芳郡主那次在酒樓鬧過一場,也就差不多了,這次就算要做什麼,肯定也是作為脅從者,而不是主導者。
她伸手拋了拋那顆明珠,「我早就知道你們是髮小,但我還是來了,郡主認為,我想要聽的是什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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