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卻想,新婚之夜肯定發生了什麼,導致鍾離德態度大變。
可是她卻猜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最大的可能是,她婆婆怨恨鍾離德,導致鍾離德憤怒受傷,繼而翻臉。可如果真的愛那個人愛到心底去,又怎能真的半年都不再理睬?
華恬心中思忖,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
這時,鍾離徹又說話了,「可憐我娘,哀傷一世,最後含恨而終。她太心軟,被我父親騙去了滿腔真情,最後在府里鬱鬱而終,被一個小妾踩到頭上去。」
華恬聽了這話,心中吃了一驚。
聽鍾離徹這話,她婆婆對家翁,也是滿腔深情?
既然如此,兩人為何會鬧翻?
聽鍾離徹說的,他的父親愛他的母親,而他的母親也愛上了他的父親。可兩人相愛,為何會導致這麼悽慘的結局?
「父親和母親娘家有仇麼?」她忍不住出聲問道。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仇恨。
仇恨才有可能繞過鍾離德做出那樣的事情,所謂的深情,所謂的成親,不過是報復的工具。
鍾離徹抱緊華恬,「沒有,不是有仇。」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兒猶豫。
華恬不作聲了,既然沒有仇恨,有怎麼會走到那樣的境地?
「即便我母親有錯,我父親若真的愛她,也該包容她。」良久,鍾離徹緩緩說道。
他的語氣很複雜,但也很平靜。
可是華恬卻很擔心,鍾離徹抱着她,所以她感覺到他渾身都在顫抖。
「或許有什麼內情罷,不過都過去了,你莫要多想了。」華恬輕聲安慰道。
她還想說,鍾離德已經得到報應了。
他的大兒子,鍾離徹現在基本算是不認他,只維持了表面上的平和。而他的二兒子。鍾離二郎,遠離京城,到偏僻的嶺南之地做官,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回來。
不過這些話終究不好出口。無論如何,鍾離德是鍾離徹的父親,這是改變不了的。
「可我為我的母親不值……」鍾離徹緩緩說道,腦海中浮現出他母親神傷落淚的畫面。那樣的畫面,他看了十多年。直到她母親鬱鬱而終。
他那時恨極了這個鎮國公府,恨老鎮國公夫婦,知道鍾離德對不住自己母親卻不出聲,而是默認了。恨鍾離德,將他母親迎娶進門,卻又沒有好好相待,讓她終日以淚洗面。恨石氏,以一介小妾身份耀武揚威,最後甚至取代了母親。
所以他離開了鎮國公府,無論鎮國公府以什麼條件相逼、以什麼條件相誘。他始終不願意回歸。
如果不是因為華恬出現,他永遠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
這個承載了他母親難過和悲哀的地方。
鍾離徹低低地和華恬說着他母親當年在鎮國公府上的艱難,說着自己記憶中母親難過的許多畫面,說着母親如何忍受着石氏嘲諷……
他說了很多,許多他過往甚至不願意回憶的事,他都一件一件和華恬說起來。
聽着鍾離徹說着少年時代充滿痛苦而又憤懣的心聲,華恬心中產生了悔意。
那時候她和鍾離徹慪氣,說出要讓石氏坐上鎮國公夫人之位的話,如今想來,可不是往鍾離徹心口上捅刀子麼?
可他雖然生氣。還是包容了自己。
想到這裏,她伸手撫上鍾離徹剛毅的臉,萬般戀愛地撫摸着。
「婆婆肯定希望你幸福的。」她柔聲說道。
鍾離徹點點頭,將臉埋在她的秀髮間。「若不是因為我,她一早就離開了。」
「我會讓你以後幸福的,這樣婆婆心裏就不會太過牽掛你了。」華恬繼續說道。
她不會安慰人,所以說來說去,也沒有說出什麼特別好聽的。
可鍾離徹因為深愛她,所以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特別熨帖。直觸他的心底,讓他愛意大盛。
「我娘臨終前說,讓我不要恨我父親,說終歸是她對不起他。」鍾離徹慢慢回憶着永遠無法忘記的事,「她說,她是在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對不起我爹的事。如果她知道,她就不會嫁給我爹了。」
華恬聽到這裏,卻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莫不是誤會?」
「不是誤會,是我娘自己親口說的。所以即便石氏踩到她頭上來,她也從來沒有反擊過。」鍾離徹的聲音變得乾巴巴的,似乎說出這些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華恬拍拍他的肩膀,「你若難受,便不要說了罷?母親是我們這一邊的,就算做錯了,咱們偏要說她沒錯。誰要多話,咱們就讓他們好看。」
她和鍾離徹既相似,又互補。至於相似的一點,莫過於護短了。
鍾離徹母親既然是自己人,那麼無論如何,她也是支持自己人的。旁人說什麼,又有什麼相干。看得過眼便容忍一下,看不過眼,就出手。
「我想跟你說……我想告訴你……」鍾離徹緩緩說道。
華恬蹭了蹭他,表示自己在聽,也表示自己一定會支持他。
良久,鍾離徹胸膛震動,艱難地說起來,「我娘……我娘她新婚之夜,沒有落紅……」
華恬一下愣住了,竟然是這麼個原因麼?
她的家翁是因為這個,認為她那苦命的婆母婚前失貞,所以怨恨了半輩子麼?
鍾離徹完全沉浸在回憶里了,最難開口說出的話已經說了,接下來的他說得雖有起伏,但還算完整,
「她親口告訴我的,因為這個原因,我父親怨她恨她,一輩子無法釋懷……我娘她自己也理虧了一輩子……祖母也由此,對我娘看不上眼,一輩子都沒讓我娘管家,任由石氏欺負到我娘頭上去……」
鍾離徹的聲音逐漸變得諷刺起來,「後來我出生,若不是我和我父親生得似,他們說不定還會不認我呢。」
華恬知道他難過。顧不得心裏多想,將人抱住,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
「肯定有什麼隱情,母親冰清玉潔。怎會如此呢?莫不是有人給她催眠了?」她雖然不了解鍾離徹的母親,但是想也想得到一個能夠在鎮國公府受盡委屈卻一聲不吭的人,會做出那樣的事。
鍾離徹回抱住華恬,「可是除了這個,我再也找不到讓他們反目成仇的原因。而且。這是我母親親口承認的,她說是她的錯……只是她也不知道,怎會如此……不知道何時,竟失了女兒身……」
他一直不理解,為何他的父親當初真心實意求娶他的母親,最後會變得那麼冷漠。一直不理解,鎮國公府向來尊卑有別,怎麼能容忍石氏騎在他母親頭上撒野。一直不理解,他母親進門那麼多年,為什麼不能管家。
少年時他一直在查當中的原因。可是一直查不到。
直到他母親臨終前,親口告訴他,他才算是知道了。
後來,他叛出鎮國公府,也花了許多心思去查到底是哪個害了他的母親,他的許多勢力,便是從那個時候建立的。可是他掘地三尺,將當年他母親有關係的人都查遍了,還是查不出什麼。
他將曾經服侍過他母親的丫鬟全都盤查了一遍,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所有丫鬟都說。小姐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也幾乎沒有單獨一個人待過。
查了多年,他都有些絕望了,那個人。隱藏得太深了。
華恬一邊用手拍着鍾離徹的背,一邊將鍾離徹說的話串聯起來,一句一句分析着。
「你母親什麼也不知道,縱使……她也是個受害者,父親怎能因這個原因而生氣呢?」她有些不忿地說道。
可是話才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鍾離徹對鍾離德有心結。這便是原因之一,她如今再提起,不是再幫鍾離徹增加怒火麼?
「是啊,我母親也是不知,他若真的愛我的母親,不是該包容她,安慰她麼?怎能、怎能如此……」鍾離徹咬牙切齒。
華恬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安撫他,生怕他氣得太過。
鍾離徹說了那些話,一直重重地喘息着,沒再說話。
華恬也沉默起來,分析着鍾離徹說的那些話,可是任她怎麼想,也想不到到底是哪個人毀了鍾離徹的母親。
「母親有仇家麼?」她忍不住問道。
鍾離徹搖搖頭,「沒有,我外祖光明磊落,為人豪爽,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有些心中不滿的,也不過是口角之爭。」
說着,他忍不住說起了自己的母親,「我母親的性子,成親之前和我外祖一樣。如果她沒有嫁給我父親,肯定還活得好好的……」
語氣忍不住哽咽起來。
「她若知道你現在活得好好的,肯定會開心的。」華恬安慰道。
「嗯。說不定會開心得和未嫁之前,騎了馬到城外瘋跑幾圈……」鍾離徹的聲音柔和起來,仿佛想到了那樣的畫面。
華恬奇道,「咦,原來母親還是個奇女子呀……現在多少小娘子,都不敢騎馬出行呢。」
「是啊,她就是個奇女子,成親之前,經常騎馬到處跑。你在這京中稍微打聽,肯定還能打聽到她參加京中的許多賞花宴,都是騎馬前行的。她的馬術,很是厲害。」鍾離徹的聲音更加溫柔了。
華恬聽得心中一陣感嘆,那樣一個充滿活力的女子,最終竟然會是那樣的命運,默默死在了鎮國公府。
「雖然她宛如女中丈夫,可行事卻規矩端莊,京中許多人都是稱讚的。」鍾離徹一聲嘆息。
他的母親宜動宜靜,動的時候豪爽十足,靜的侍候嫻靜端莊,許多人家都交口稱讚。也因為如此,即便出身不十分顯貴,他父親求娶時,老鎮國公夫婦也是點頭同意的。
華恬心中惋惜,又忍不住想,鍾離徹騎馬殺敵,一身馬術肯定不差,會不會便是他母親遺傳下來的呢?
想着,又轉了思緒,若鍾離徹的母親生在她上一輩子,肯定是個運動健將。
這麼一想,她仿佛摸到了什麼,可又怎麼也摸不到。
到底是什麼呢?
華恬皺着眉頭,將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可還是什麼也領悟出來。她忍不住又將自己的種種假設重新想了一遍,這一想,她「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鍾離徹嚇了一跳,「怎麼啦?是不是孩子踢你了?」
華恬卻一把捉住鍾離徹的肩膀,目光發亮,「會不會,根本沒有那個人?」
「什麼?什麼沒有那個人?」鍾離徹滿臉迷惑,不解地回問。
華恬眸光更亮了,「會不會,母親並沒有被人欺侮?」
她說到這裏,見鍾離徹面上有憤怒之色,便伸手撫了撫他的臉,「你先聽我說完,再想想我說得對不對。」
鍾離徹只怕將「那個人」恨到骨子裏去,她現在提起,肯定會生氣。
「你說過,母親喜歡騎馬,騎術很厲害,對不對?」她柔聲問道。
鍾離徹不知華恬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還是點點頭,「嗯,的確很好。」
「騎術好,定是練出來的。由此可知,母親經常騎馬,對不對?」
「沒錯,聽外祖說,母親出嫁前,三日不騎馬,心裏就不舒服。」鍾離徹繼續回道。
華恬目光注視着鍾離徹,「據我所知,若是騎馬,或者做的動作太多,會遺失了落紅……」
運動太過,或者經常騎馬,會導致處|女膜破裂,當場落紅,以後新婚之夜就沒有了落紅的。處|女膜這些,她不知道怎麼跟鍾離徹解釋,只好扯在落紅上面。
鍾離徹臉色大變,握着華恬肩膀的手一下子用了力,捏得華恬皺起眉頭。
他瞧見了華恬難受,馬上減輕了手勁,急道,「你說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
華恬連連點頭,「千真萬確!根據你說的,母親經常騎馬,她又不知道自己**於哪個,直到成親還是懵懵懂懂的……很顯然,並沒有什麼人欺侮她,而是她騎馬,不甚丟了落紅……」
「怎會如此?」鍾離徹目光中驚喜、痛苦、怨恨一一閃過。
華恬猶豫片刻,組織了一下詞彙,紅着臉低聲道,「咳……我曾經研究過女子之身……女子破瓜前,會有一層膜,若是經常騎馬,那膜便會受損破滅,提前落了紅……成親之日,便沒有落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