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在剪刀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她想起太子,想起淑華公主,想起小兒子,最後想的是老聖人。
老聖人是不是知道這麼個結局,所以讓她來送麗妃上路?
「娘娘——」她帶進來那個宮女一臉驚恐,縱身一躍,躍向麗妃,一把將麗妃抱住了。
而這時,見到距離皇后的脖子,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
皇后滿身驚惶,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甚至來不及遠離麗妃。
麗妃和宮女扭在了一起,麗妃手中有武器,可宮女武功高一些,很快麗妃處於下風。
皇后摸着自己的脖子,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她看看被宮女制住的麗妃,又看向最先倒下的宮女。那個宮女倒在地上,衣衫上都是血,地上也開始有了血跡。
外面有焦急的聲音,叫着「娘娘……」
皇后慌亂的腦子慢慢清醒過來,聽出來這是自己身邊老嬤嬤的聲音,想來是她們聽到了什麼,猜到裏面出事了。
她用手扶着地上,慢慢站了起來。
這時候,她的雙腿還在發軟,她咬着牙撐着,揚聲叫道,「讓彤月派兩個人進來。」
外面應了一聲,很快兩個手腳輕快的宮女便走了過來。
兩人進來,一下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宮女,還有就是壓在麗妃身上的宮女。
兩人相視一眼,一個連忙走到皇后身邊護着她,一個走到麗妃身邊,點了麗妃幾下,將麗妃扯到一邊。
皇后握緊拳頭,冷冷地看向不能動彈的麗妃,接着移動目光,看向地上麗妃原先拿來行刺她的匕首。
她要用匕首,畫花這個賤人的臉!
這是皇后滿腦子的想法,對於方才麗妃竟然想殺她。她不能忍受。
可她畢竟是皇后,最終還是冷靜下來,看向制住麗妃的兩個宮女,「送她上路。」
麗妃臉色變了。目光看向皇后,帶着焦急和難以置信。
皇后被這樣的目光看着,慢慢冷靜下來。
她看向麗妃,緩緩露出一抹笑容,「麗妃拿着剪刀行刺於本宮。本宮定如實回稟聖人。到時麗妃已經不在了,聖人不能體現威嚴,一定會好好待李尚書府的。」
麗妃一聽,目眥欲裂,狠狠地看向皇后。
「真想讓聖人來看看,他心目中那個清雅如山茶花的絕代佳人,到底是怎麼惡毒的貨色……」皇后說到這裏,眉頭一皺,很快舒展開,笑道。「倒是我想左了,聖人不就是知道麗妃的真面目,才讓我來下手麼。」
這時兩個宮女已經將白綾套在了橫樑上,又將凳子放在了橫樑下面。
兩個宮女合力將麗妃抱起來,讓她站在凳子上,接着又將白綾繞過她的脖子下方,然後打結。
在這個過程中,麗妃一直看向皇后,原先還是滿目怨恨,但很快那怨恨就沒了。她衝着皇后,緩緩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皇后心中一突,面上卻絲毫不顯,笑道。「你素來聰明,又識時務,更長於隱忍,臨死之前肯定有些話要說的,我便聽一聽罷。」
說着,對當中一個宮女使了個眼色。
那宮女在麗妃身上點了一下。麗妃「咿呀」一聲,喘着氣看向皇后。
「你以為你是最大的贏家麼?你錯了,我也不過是個棋子。」麗妃看向皇后,喘着氣說道。
皇后微微一笑,「若不是發現了麗妃和趙王的關係,趙王才是最大的贏家。」
麗妃點點頭,「我的確有這個心思,趙王也應該是只有勝算的,能夠和太子一搏。可我一直沒有動過太子,你可知為何?」
皇后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很快又故作不在意,緩緩走近麗妃,「哦,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除了我們兩家,背後還有人,不將人揪出來,我不敢動手。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不是我的風格。」麗妃傲然說道。
「你果然生了七竅玲瓏心,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還能如此信口開河,說得本宮深信不疑。」皇后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看向麗妃。
麗妃微微一笑,蒼白而清純的臉,渾不似四十多,反而像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信不信由你。」
「本宮不是說深信不疑麼,麗妃何必說本宮不信?」皇后拿起桌上擺着的果盤,吃了一粒葡萄,緩緩說道。
麗妃搖搖頭,「我就要死了,可是我不甘心,還沒殺盡華家人,我不甘心。」
皇后眼中閃過光芒,看向麗妃,「哦?你竟然也知道,是華家將你害成如今這個樣子的?」
麗妃笑起來,搖着螓首,這讓她帶上了些嬌俏的味道,「皇后真是好手段,轉眼此事便是華家的賬了,不知道華家會不會後悔,沒有早點動太子。」
「華家是聖人身邊的一條狗,他們忠君愛國,可不會動太子。」皇后輕聲說道。
麗妃搖着頭,看向皇后的目光中帶着憐憫,「華家在背後,一直另有支持者,難道你不知麼?」
「哈哈哈,原來你要說的是這個……除了太子,除了趙王,華家還能支持誰?禹王麼?死去的申王麼?還是遠在封地,沒有任何名聲的哪位皇子?」皇后笑起來。
麗妃看着皇后笑,目光中的憐憫更深了,「華家入朝短短數年,竟然就爬到如今的位置,你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麼?我為何屢次讓人打擊華六娘,你難道也沒有一點兒猜想麼?」
「願聞其詳。」皇后看麗妃說得慎重,便將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
「悟道大師曾經助先皇奪得皇位,皇后可知道?」麗妃問。
皇后點點頭,此事雖然隱秘,但她貴為皇后,還是能查到的。
「當年那一批老臣,都稱悟道大師為護國國師,此事你可知道?」麗妃又問。
皇后搖搖頭,注視着麗妃,「此事倒是不曾聽過。」
「那皇后大可回去一查,不過此事更加隱秘。知道的人絕少。」麗妃說到這裏,話鋒一轉,「悟道大師之所以被稱為護國國師,一來是因為他相助先皇。二則,則是因為他手上那串念珠。」
皇后冷笑起來,「看來麗妃當真是恨極了華家,要將華家置之死地,倒真是讓我好奇。華家到底怎麼惹到了我們的麗妃娘娘。」
悟道大師那串念珠,京中誰人不知,如今就戴在華六娘身上?麗妃這話,當真是其心可誅!
麗妃一點也不急,只是諷刺一笑,「我恨華家,並非因為華家害過我,而是因為,華家會是將來最大的家族,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我和皇后娘娘。都是輸家。」
「哦,難不成麗妃還會算卦?」皇后一臉笑意和鄙夷。
真是越說越不成樣子了,她怎麼不說,華家會一統天下?
「我不會算卦,可是我母族供奉的人會。皇后難道忘了,當年我母族是如何升遷的,近幾年,我母族又是如何穩如泰山的?」麗妃輕聲說道。
皇后一怔,她當然知道李尚書府是如何升遷的,也當然知道李尚書府現在是如何穩固。
這宮裏許多宮妃嫉妒。都說李尚書升遷,靠的是麗妃。就連外頭百官,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皇后知道,並非如此。
李尚書府升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做對了事,有政績。
不是簡單的政績,而是料對了先機,挽救了一些重大的損失。
當年李家甚至試圖利用這一點立於朝堂,放出府上供奉了神算的話。
幸虧老聖人有氣魄。當時就將此事截住了,並且壓得李尚書府喘不出氣來,答應永不將這些事外傳。
此事關係太過重大,老聖人幾乎沒有和任何臣子說過,也派了大批的人進李尚書府做臥底。
而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安穩,沒有太過大力地打壓過其餘皇子,也是因為老聖人當時那果敢行事手段背後代表的含義。
他將此事壓下去,就表示了在他心目中,太子才是正統,由不得任何的動搖。
皇后回過神來,沉下臉看向麗妃,「看來麗妃是不想要李尚書府穿在了,竟然又來傳這些神棍的胡話。」
「華六娘擁有護國珠,華家有華家書院和一善堂,華大、華二入翰林,李植並大批華家書院的書生入朝堂,難道皇后就真的擔憂,將來無太子立足之地麼?」
麗妃看向皇后,見她面上不動聲色,繼續說道,「相信淑華公主招攬過華六娘,太子亦招攬過華大華二,最終均鎩羽而歸罷?他們的說法,就是只忠於聖人罷?」
皇后聽到這兩問,心中劇震,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麗妃是要借本宮之手,滅掉華家麼?」
「本宮今生不能成事,心有不甘,但若是敗在皇后和太子手中,這口氣倒還咽得下。可若是敗在不知哪個皇子手中,敗在華家手中,真是死不瞑目。」麗妃語氣鏗鏘,提到華家時,眸中充滿了怨恨。
皇后這時卻仿佛累了,對站在麗妃身邊的宮女道,「麗妃說了這麼多也累了,你們送麗妃上路罷。」
「皇后不信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但願皇后今後不要後悔。」麗妃說完,一笑,「不如解開我穴道,讓我自行了斷?」
聽她提起這件事,皇后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示意兩個宮女將麗妃帶下來。
白綾已經套住麗妃的脖子了,這時要將麗妃帶下來,就得先解掉白綾。
可皇后已經吩咐了,兩個宮女自然不會不從,只好將白綾解開,再將麗妃抱下來。
皇后緩緩走到麗妃跟前,沖麗妃嫣然一笑。
她已經老了,可是這樣笑起來,還是雍容華貴,宛如皇家園林裏頭的牡丹花,國色天香。
麗妃想,皇后果然還是皇后,美得夠華貴。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皇后驀地揮掌,狠狠地甩了她一記耳光。
「啪——」這響聲很大,大得在麗妃腦海里變成了巨雷。
她這一輩子,雖然也曾因為被退婚而病倒過、潦倒過,可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扇過。
她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向皇后。
可還不等她的臉蛋轉過來,第二記耳光又到。仍舊是那麼響,那麼痛。
「去拿個鏡子過來,讓我們麗妃娘娘看看她現在是什麼貨色,有什麼資格跟本宮討價還價。」皇后對一個宮女吩咐。
那個宮女很快捧着一面銅鏡過來,走到麗妃跟前,將銅鏡放在麗妃臉龐前方。
麗妃被另一個宮女壓着,看向銅鏡里的自己。
楚楚可憐的清雅山茶花,變成了塗上胭脂的牛屎。
她咬牙看向皇后,怨毒地說,「我就不該將華家之事告訴你……就該由你從一國之母變成階下囚。」
皇后心中一動,迎着麗妃怨毒的目光,微微笑起來,
「很多事,你也是不該,可不都做了麼?你想借本宮之手殺掉華家,本宮明白。不過你說本宮會不會做呢?不如等你到了黃泉路上,就留在宮中,看看本宮會怎麼做?」
說完之後,她不等麗妃說話,就做了個手勢。
兩個宮女一把將麗妃拎起來,重新放回凳子上,又將掛着的白綾,重新套上麗妃的脖子上,再打上結。
麗妃始終一言不發,只是看着皇后笑。
皇后看向麗妃,嘆息一聲,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去,然後對兩個宮女點點頭。
那兩個宮女看見皇后點頭的動作,一把將麗妃腳下的凳子踹開。
白綾一下子勒緊了麗妃的脖子,她那張腫起來的臉一下子變得更加猙獰起來。
皇后拿着果盤裏的水果,一邊慢慢吃着,一邊看着麗妃痛苦扭曲的臉。
再也看不出昔日清雅如山茶的風華了,腫起的臉,扭曲的表情,丑得叫人不忍直視。
不過皇后還是看得很開心,多少年了,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麗妃掙紮起來,臉扭曲得更加厲害,她掙扎着想抬頭去看一眼皇后,可是她連轉過頭去也做不到了。
這輩子,竟然比上一輩子還要短命。
臨斷氣那一刻,麗妃突然回想起有個宮妃用嘲笑的口吻跟她說,連個孩子也生不出。
然後,她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再然後,她就沒有了氣息。(未完待續。)
PS: 放假的日子,越來越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