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時南逸辰正在皺着眉頭垂頭看手中的地圖,他的左手很不自然地僵直着,就連在挪動一邊的書時,也是沒有動左手。
聽到門開的聲音,他抬起頭來望向門口方向,眼裏的光瀲灩如水,「怎麼回來了?落東西了?」
醉曦走到他身邊,他微微抬起的頭,可以讓她很清楚地看見他略微蒼白的容顏,長卷的睫毛,挺直的鼻樑,淡粉的薄唇,,往下,從那微微敞開的領子可以看到精緻的鎖骨……
他笑傲江湖,盡將武林事掌握其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而現在他卻用仰視的角度看自己,冷漠的人,不知道動情會如何?這一刻她腦子的想法不是很正常,甚至在他破開冰塊的眼眸中,想要俯身吻下去的衝動。
她彎下腰輕輕地抱着他的肩,「我突然就想回來了。」
南逸辰失措了瞬間,不自覺地也回抱住她,雖然感覺她在撒嬌,不可思議中也湧現出難以名狀的暖意和柔情。
「宮主。」
「嗯。」
「收回那個讓我呆在蘇州分舵的命令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醉曦清醒過來,儘管她是不想離開他,可這在他眼裏會不會變成恃寵而驕?命令下了怎麼能讓他收回呢?她意識到自己似乎過分了,立即準備挽回,不想留給他一個邀寵的印象。
她放開手準備站起來,卻被他緊緊擁住,「醉曦,你隨時回來都可以。」
鬆了一口氣,但是腰間的力道不減反增。
「我一直很後悔,當初不問青紅皂白就傷了你,」還讓她經受那麼一場侮辱,就算她不曾說過什麼也不曾有過怨憤,然而他終究難以原諒自己,「那個命令,就作廢吧。」
醉曦抿了抿唇,仿佛聽到了他紊亂的心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鬆開了自己的手,暗地裏嘲笑自己的矯情。直起身來,為他整了整微微凌亂的衣裳。「宮主的傷口是自己上的藥吧。」眼瞼低垂,眉目流轉間都是心疼,「我給你上藥。」
南逸辰也不推拒,將藥遞給她……
手臂上的傷口還好,用九露的話明天就可以結痂,然而當看到他腰腹間那觸目驚心的痕跡,下手都不自覺地抖,從肋骨到腰部,傷口貫穿在瑩白如玉的肌膚上,一看就是今早增添的新傷,血肉翻卷,幾乎都可以看見骨頭了,醜陋血腥,張牙舞爪般訴說着那場戰鬥的慘烈。
當初她不是沒有受過這種傷,然而自己疼痛和看到心愛的人痛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甚至……會有種想替他疼的衝動,不忍心用九露,可心中也明白,這個人不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不是沒見過血雨腥風,憐憫同情並不是什麼好的手段,定了定心神,九露被她面不改色地抹了上去,指尖下的肌膚在顫抖,不用說,就可以感知到疼痛。
從一開始地僵硬,到後來都沒聽到他發出任何聲音,連抽氣聲也沒有。但當她抬起頭就見到那個人臉色白得如紙,額頭佈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原本的顏色,這麼深的傷口,若是她不來處理,難道這個人就打算直接這樣了嗎?不怕傷口惡化?真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靈活地為他掩上衣服,雙手撐在椅子兩邊的把手上,整個人幾乎是將他籠罩在自己的範圍中,在他微微詫異之中低頭吻上那張朝思暮想的唇……
南逸辰起初是沒反應過來,冷心冷情的人竟然會主動做這種事,然而那人生澀的吻技和唇間的芳香偏偏令他欲罷不能,直起身化被動為主動,挑開她的閉着的貝齒,纏住那閃躲的香舌,醉曦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支撐,內力好像失去了作用,控制不住地腿軟,可理智還在,仍舊保持着那個姿勢防止跌入他懷中壓住他的傷口。
唇齒交融,氣息相交,一開始還算得上是溫柔,到最後竟然隱隱含了幾分瘋狂,不停地追逐,不停佔有,侵佔着她的口腔,掠奪呼吸,想讓她記住自己給的感覺,洶湧的大海不斷衝擊海灘,雪白的浪花揚起幾仗高,落下來濺的人一身雨珠……
醉曦差點喘不過氣來,南逸辰放開她瞧着她紅着臉不斷喘氣的樣子,鮮紅欲滴的嘴唇微微張開,好像邀君品嘗,眼神不由一暗。
「笨蛋,你不會換氣?」情動低啞的嗓音沒有了平日裡冷冰冰的質感,反而還帶着幾分火熱的溫度,性感得令人心頭髮緊。
她原本就緋紅的臉此刻更是如抹了胭脂一般,艷麗異常,然而清澈的眼流露出幾分茫然,「什麼換氣?」話一落就後悔了,慌張地站起身來,不能立即就走,手足無措。
南逸辰好笑,這個無辜的模樣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好吧,的確是自己欺負了人家,不過這也是她主動讓自己欺負的呀!
「用鼻子呼吸。」他說。
她垂着頭,低低地回答了一個字:「喔。」
他站起身力道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顎,「害羞了?」眼尖地瞧着她耳朵都變紅了,決定不再逗她,手慢慢移到她肩上,「告訴你一個秘密,」他啞着嗓音,低低在她耳邊吐出幾個字,他說,「我吻過你很多次。」
本來以為她會更加地窘迫,熟料她偏偏抬起頭,眼睛睜得很大,「那我很開心。」
「……」
「我很早以前就想要這樣做了。」清澈的眼定定地鎖住他,如春風蕩漾中楊柳垂堤,一池湖水盪起波紋,多情碧玉,翡翠清麗。明明是說着關於自己欲望的話,偏偏理所當然得天經地義,好像不知世事的無辜少女,也仿若純潔不食煙火的仙子。
「很早很早以前。」醉曦再次補充,還點點頭來表示自己的肯定,一道不屬於自己卻熟悉的氣息再次湧來,這一次不是她主動的了……
…………
…………
次日,醉曦離開鎏苓宮,前往江州。
清朔站在高高地蕭雨亭上,望着苓焰閣的方向失神良久,閣主說不要去找她,她要出去了。又要走了啊……黯然地垂下眼,清秀的臉上瞧起來非常的無辜,還有些像被人拋棄了的小狗,若是此刻他眼睛閃爍着幾滴淚花,就會更像了。
流商站在一邊,終於明白了,那個人為何會對這個出身低賤的男子而另眼相待了,大概是他不經意間露出的不諳世事和澄淨,那應當是她記憶中弟弟的模樣才對。
清朔的落寞轉瞬而逝,但因此他就錯過了一邊流商眼中的複雜和深沉。
「流商?你是不是想哭啊?」
「……」放屁!自己想哭就別拉上別人好嗎?「不!」
他跑到他身邊,指着流商的臉,「可你的眼裏明明寫着『我很難過』幾個字啊,其實你放心,閣主去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不過是安慰別人的語言罷了,清朔本來是想要在大年初一自己親自給閣主送禮物的,可今年仿佛是不行了,閣主大概不會回來了。
流商籠在袖間的手慢慢收緊,是不是這些年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在外面過的春節?她是不是也從來沒有享受過那辭舊迎新的歡慶熱鬧,轉身踏入冰涼的江湖,掀起一陣一陣的風雨,把本就小得可憐的心尖門壓抑得愈加狹窄。
她過得……不好!
醉曦這次走,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也將碧琪也捎上了。很久沒有出來活動人終於走出那像囚牢一樣的地方,長長吐氣,然後徐狠狠吸氣,外面的空氣都要比鎏苓宮的新鮮。
「閣主您終於帶上我了,碧琪以為您又要扔下屬下呢,害得人家昨晚在被窩裏默默思念閣主。」她的漂亮話張嘴就說,完全不經過大腦思考就可以蹦躂出一大串不重複的鬼扯話來。也許這也是一種天賦了。
醉曦沒有選擇坐馬車,那玩意太慢,官道上兩匹快馬疾馳而過,冷風呼嘯,然而身邊又有一個如同麻雀存在的人,實在是算不上賞心悅目心情愉快的事情。「閉嘴!」冷冷一喝,成功阻止了某人的長篇大論。
有時候她總是會小小地懷疑,碧琪莫不是和伊畫是同胞姐妹,那張嘴除非被人縫起來否則就是怎麼也止不住的,不過不同的是,伊畫嘰嘰喳喳得囂張,她在骨子裏是不害怕醉曦的,,而碧琪不一樣,她可以嘩嘩的說不停,內心卻將醉曦當做主子,有些越矩的事情和話不敢做不敢說,因此,就算是肆無忌憚地多話,能夠呆在她身邊還沒有被趕走或者被處死,也和她察言觀色地能力有關。
流靈山距離江州是有些距離的,快馬疾馳少說也要用上兩天時間,醉曦不願意再犯低級錯誤,晚上的時留在客棧吃完飯準備棄馬,用內力直接趕路。
碧琪嚇得不行,和閣主拼內力?不不不,她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你不必與我同走,去秋凌山莊,將陳子舒引去蘇州。」
好好好呀!
不過,她一個小小侍女要如何可以見到那個第一莊的莊主?思考了片刻,心中就有了主意,想想她可是從死殿出來的人,誘敵深入這招,還不算是陌生。
兩個人在隆城分道揚鑣。
越往南,氣溫就升高了些,雪也不像流靈山上那樣洶湧猛烈,截然不同的是多了幾分溫柔沉逸。落在臉上竟然有些繾綣味道。
經過一天一夜的跋涉,醉曦選擇了一個離蘇州不遠的縣城,找了客棧住了下來。幕清那小子,給炎欏使障眼法,令人以為他還呆在江州,那個老賊窩,卻不想,他早已經是悄悄跑到了蘇州來準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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