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吱鈕一下打開,馬五以為外面賭客也像自己這樣進來休息,於是將身體向里端挪了挪……等了一會不見有人躺下,馬五好奇的扭頭瞧了一眼,卻見來人正坐在床邊陰惻惻的瞅着他笑。馬五目光一寒,警惕之心大起,不過隨後稍作細想便又放鬆了下來,在這裏,還有誰敢找他的事麼?那樣的話,不就等於是打了周老八的臉面?
兩人對視,馬五的目光毫不客氣,而來人也略有深意的看着他。片刻之後,那人將手掌緩緩朝向懷中探去……馬五的眼瞼縮了幾縮,身體也略有些緊張,一股輕微的電流流過身體,使得他萎靡的神情很快便重新變得精神起來——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聽說張峰連龍宮都敢砸了,並且還出人意料的沒出什麼事兒!
來人的手從懷中抽離出來,那指掌之間握着的,卻是一包香煙。噠!的一聲輕脆的響亮,一隻香煙從煙盒中彈跳而出。「來抽支煙!」那人笑嘻嘻的說道,面頰上隱隱泛起的橫肉,卻顯示出他並非什麼善類。馬五瞧了瞧那隻煙,再瞧了瞧那個人的臉面,神色間擠出一個笑容淡然道:「謝謝,不抽,睡覺那。」
聞言之下,那人嗤笑一聲道:「睡覺?睡得好麼?」「什麼意思?」馬五面色一凜。「不繞彎子,直說了吧,我是來幫你的。」「幫我、什麼?」「聽說現在外面幾波人在找你。」「你聽誰說的?」「嗤……混社會的很多人都知道了。」馬五深吸了一口氣:「你是誰?」「許國傑。」馬五通過他的臉面,看到了他身後的那個影子——徐國強。
龍宮的老闆劉濤遣人向周老八放了話,希望他不要太過袒護馬五。周老八的回話也很乾脆:我這裏誰都可以來,但是有人在我這裏搞事,不行!協商未果,劉濤再度召集了連同張峰在內的四個社會上小混混中大哥級的人物。張峰、張曉雷、葉老五、王磊四人齊聚在龍宮老闆劉濤的辦公室內,共同商量着關於馬五這件事的解決方法。
為了馬五的挑釁行為而得罪西關的周老八——實際上是周家八兄弟所代表的勢力,顯然太不划算,但如果就此放任不理,社會上傳出去各人的顏面也實在是不好看:你看,東關的張峰、北關的張曉雷、葉老五、王磊,包括龍宮的老闆劉濤,都怕了周家兄弟!
「這件事,你們認為應該怎麼解決?」劉濤環視一周。「讓公安局來出面吧,查封賭場,周老八也說不上什麼。」「他馬五喜歡玩,我們可以找一幫兄弟進去陪他玩啊,不打架,省得鬧翻了大家都不好看。」葉老五說道。「周老八又怎麼樣?我們北關的人還能怕了他們不成?召集了兄弟逼上門去,我就不信周老八會為了馬五跟北關的人撕破臉皮!」王磊傲然道。
劉濤的目光望向張峰:「你覺得他們說的怎麼樣?」張峰笑了笑說道:「你拿主意吧,我聽你的。」劉濤笑了笑點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打個電話吧。」半個小時左右,劉濤電話中邀請的那個人來了。這是個比劉濤看起來還要瘦、還要枯乾的人。他的形容相貌本來沒有可取之處,但張曉雷幾人一見到他便恭敬的起身客氣的招呼道:「笙哥!」
劉笙不會打架,但賭術卻爐火純青。可想而知,有了這樣一個精通賭術的人在周老八的場子裏玩上幾天,那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笙哥,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趕盡殺絕了吧……」周老八凶名赫赫,但在這個蝦腰弓背,蹲坐在凳子上形如老農就餐一樣姿態的人,卻倍感無奈。劉笙啪嗒啪嗒眼皮,扭頭仰望着俯身垂詢祈求的周老八說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笙賭錢有許多種作弊的手法,也有許多佈局策劃的方案,方方面面,可以說不會讓人抓到任何把柄,也找不到任何漏洞,但在苦縣這個小地方,單純論起賭博經驗的話,還沒有誰有資格能夠讓他作弊。不出千、不做局,只是安安生生的賭錢……周老八又能說得上什麼?所以,只能溫言軟語的祈求——說起動粗的話,劉笙的弟弟阿華可也不是好惹的。
在這風口浪尖人所廣知的情況下,放棄了馬五,無異於自己打自己的臉,一向以講義氣著稱的周老八,今後可還怎麼在苦縣混下去?繼續庇護馬五——劉笙在他的場子裏再玩下去,恐怕他的家底也要敗光了……劉笙給周老八留了一個面子走了,而周老八也在親信的護送之下送走了馬五——今後兩方的仇怨他不再參與!
但說歸說,周老八失了這麼大一個面子,他又怎麼能夠輕易善罷甘休?只要沒有明面上與劉笙、劉濤撕破臉面,他與張峰、張曉雷等人的仇怨,在他們之上幾個大哥級的人物縱然心知肚明,也不好說什麼來。風雲驟起,西關周老八、南關馬五、東關許國強三方結成一股空前的勢力,而北關張曉雷、葉老五、王磊,東關張峰則結成了另一股同盟!
平靜的海水之下,魚兒兇猛的捕食狩獵,血花不斷的在水面翻湧浮現!東、西、南、北四關,每天都有分屬於不同勢力的人被打傷、砍傷……南關菜市場,劉衛國、張偉和周老八的侄子周磊、周飛狹路相逢,兩方人馬在滿布菜葉和泥濘的街道上展開了混亂的激戰……
北關燈光球場,一群十幾歲的小年輕正在寶哥的帶領下,朝着文化圖書館後面的大院處奔跑着蜂擁而去,那裏面,黃征途、許國傑兩方人馬正打的難解難分……錄像廳門前,葉老四手持一把砍刀狀若瘋狂,見人砍人,見佛殺佛……錄像廳裏面,桌翻椅子倒,葉老五在混亂中扭頭衝着紛亂腳步中地上躺着的一個人急切的呼喊道:「二哥……」
廟會街本是許氏兄弟的大本營,但在人們的驚訝之中,徐國強正在被一群毛孩子圍着痛毆……西關夢裏緣歌舞廳,十幾個人奔跑飛縱着在夜幕下的街道上鋪灑開來,不過片刻之後,更多人數的一群則高舉着棍棒砍刀大聲呼號着追了出來……東關養魚場,同樣的一幕正在彼此強弱對調之下進行着……
這混亂的局面仿佛曠日持久,以至於混子們走在街上,只要見到面生的人都會彼此感到緊張,不定誰說話聲音大了,亦或者突然跑過去一個人,都會惹起一場莫名的爭端……張曉雷的手下菜頭被南關的老海捅了、周老八的侄子周磊被劉衛國捅了、黃征途被逼的不敢回家,而黃征途的手下馬濤則在一次次的混戰中聲名鵲起……
王雨清悄然退回了回民區休養生息、徐國強被幾個毛孩子打的住了院、西關地區一幫長期受到壓迫而不甘屈服的小混混投奔了天寶……很奇怪,事情最初的當事人張峰卻似乎很久沒有露面,而始作俑者馬五也似乎如一條潛水的大魚悄然隱匿了起來……
流言蜚語顯然對張峰很是不利,近一個多月來混亂廝殺中投奔而來的幾股小的勢力,對於張峰大哥的行徑也感到有些鄙夷,似乎什麼事他都不會露面,只會指使包括二哥、寶哥在內的兄弟們頂到前線去拼搏廝殺……
「大哥現在面也不露,兄弟們今天這個被打,明天那個被打,你們看看,現在街上人都說大哥怕了,不敢出面,一開始我還不信,不過出了這麼多的事……」「大哥的事情,你們懂得什麼?你們跟大哥才多久時間?」肖建立作為天寶的親信,八大金剛的其中一員,聽到那些烏合之眾議論大哥的言語之後感到非常不滿的訓斥道。「時間久了,你們就知道大哥是什麼樣的人了!」
肖建立說的沒錯,這些烏合之眾並不了解大哥的為人,而多嘴多舌的後果,便在張峰在倉庫宿舍露面之後讓他們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大哥的手段。一張條凳,上面趴伏着一個人。張峰手持着木棍,正一棍接一棍的對着他的臀部猛烈的抽打。血漬滲透皮膚越來越多的滲溢了出來,而那個受到幫規處罰的人,顯然就是新近投奔,而不滿的情緒又是最為高漲的人……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夠了!李高呵斥一聲,張峰停下了棍棒的抽打。而那個受到幫規處罰的人或許是因為害怕,或許是因為別的任何原因,終於在忍受完了二十個殺威棒的抽打之後痛苦的從凳子上翻倒在地上……「下一個!」張峰的目光投向了另一個混跡在觀看行使幫規人群中的一個。
這個人卻不是外人,而是跟隨了四兒很久的一個兄弟,八大金剛其中之一。大哥點到他,四兒顯得很是詫異,但當此情境,卻也不便多說什麼。近日來眾人議論大哥的事情他也耳聞許多,但作為張峰的親兄弟,有些事情卻不是他的身份方便辯駁的……今天大哥突然召集大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等到知道了結果之後,四兒心裏又感到很不是滋味——場面的確震懾,但這樣以幫規堵截眾人的不滿,真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