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3醫院,2號手術室。
隨着指示燈熄滅,兩輛擔架車被人推了出來,緊接着方安林也走了出來。
一邊解下口罩,方安林嘆氣搖了搖頭,「趙總,不好意思,我已經盡力了。」
「什麼情況?」趙龍仿佛在短短十幾分鐘裏蒼老了幾十歲,冷靜的要死,幾乎可以叫做寂靜。
「兩個人,兩截經脈被封住了。」方安林想了想,「類似於藥物閹割,但這種情況是沒有時限的,要想解決只有三種辦法。」
方安林話雖如此,卻沒有將三種辦法說出來,因為實在是一個比一個難。
第一,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孫九霄出手救治,解鈴還須繫鈴人,自然手到回春。
這並非易事,孫九霄也只有在對親人朋友的時候,像個善男信女,今天若不是有那麼多權貴名流在場,恐怕這兩人的性命都不能保全。
第二,就是找一個針灸功力在孫九霄之上的人,氣勁沖脈。
這比第一條還要困難,放眼當今華夏,傳統中醫,扶正派以針灸而著稱,鬼醫派的鬼門十三針也不錯,卻都難出其右。
可能鬼佛降臨,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剩下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還未與鬼佛一脈交過手的雪醫金氏和天醫慕容。
第三,趙雄和朱大常自通任督二脈,這二脈一通,一通百通。
這條基本就是扯淡了,這兩人如果有這等機遇,這等造化,一定是老天寫錯了劇本。
「我知道你盡力了。」趙龍反而看的通透一些,拍了拍方安林的肩膀。
片刻,趙龍話鋒一轉,「老方,以前我們只是單純的買賣關係,你是張家門生,我是天狼的合伙人。」
「你說這些,什麼意思?」方安林略有疑惑,片刻就猜出了趙龍的意圖。
趙龍是東南地區最大的醫療器材供應商,上到億萬的精密儀器,下到一塊創可貼,一根衛生棉,這都是從兆龍集團分發到東南各地的。
趙龍的上家是劉星,幕後黑手是天狼,而天狼則是東瀛蠻夷扶持的一顆棋子,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方安林是在其列。
而方安林,扶正派傳人,張家門生,763醫院一院之長,自然免不了跟趙龍有生意上的往來。
以往兩人的關係還算和諧,卻沒有過合作,更多的是金錢利益。
今次趙龍提出這些,多半就是要籠絡方安林,或是加入張家的陣營,分則弱合則強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孫九霄此子不除,必成大患!」趙龍平靜悲傷的眼中,猛然射出精光,「你想想,他來到雷州才多少時間,兩個月?我估計兩個月還不到,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再有一兩個月,我們都得收拾鋪蓋走人!」
孫九霄是七月十五來到雷州的,而八月十六張藏鋒老爺子的壽宴剛剛過去半個多月,算起來還真沒有兩個月的時間。
「張若水會處理他的。」方安林不以為然,「你背後是什麼我很清楚,我們走的是康莊大道,道不同,不相與謀。」
方安林是傳統中醫八派之一,扶正派的嫡傳,是個很重視傳統的人,對於東瀛蠻夷發自內心的抵制。
而且他的恩師,張藏鋒老爺子,乃至華南三鋒,都是在與倭寇的戰爭中發跡,封侯拜將。
「張若水真的會處理他?」趙龍似乎是知道什麼內幕,對此持懷疑態度,「不要傻了,雷州只有我,只有劉星,只有天狼,是一心一意想要殺掉孫九霄。」
「所以咯,我也不想殺掉他。」方安林聳聳肩,「孫九霄最大的價值,就是以鬼佛傳人的身份,被扶正派擊潰,奪回我們的鎮派之寶,僅此而已。」
頓了頓,方安林也不想繼續這個充滿矛盾的話題,揚了揚手:「我還有事,失陪了。」
「考慮一下,打我電話。」趙龍還不死心。
……
再說孫九霄。
晚會剛剛開始就上演了一出鬧劇,好在處理的比較妥善,敵人退場的同時,孫九霄的女伴數量一下子減少了三個。
總不能因為張若水賞臉教他跳了一支舞,就把這個問題放在她的身上吧,好在邵兵的到來,王小曼也跟來了。
在與謝婉兒交流過後,王小曼便緊貼着孫九霄,這倒也解決了他的窘迫,仔細看看,濃妝淡抹,身穿禮服的王小曼,還真有一絲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思,也算眉清目秀。
「大哥大,我聽婉兒姐的意思,你們還在冷戰。」王小曼怯生生的看着孫九霄,生怕他搖頭。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謝婉兒說的未必是真,但孫九霄點頭或搖頭,一定是正確答案。
「算是吧。」孫九霄一提到這事就心煩,一杯接着一杯,將不知名的液體往嘴裏灌。
「你這么喝酒,沒事麼?」王小曼很憂心的看着孫九霄,「晚會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節目,你可是老闆之一啊。」
「這是酒?」孫九霄愣神片刻,「我還以為果汁飲料呢。」
佛門少林是嚴禁酒肉的,孫九霄將少室山下的村民禍害了一大半,六畜不安,喝酒吃肉,向來無忌。
而且,一個人的酒量好不好,除了和精神強度掛鈎,重點還在於肝功解酒的速度。
孫九霄的身體,如果單以指數而論,強韌程度該是正常人的兩倍有餘,酒量自然很好,將這些酒精飲料當做是普通飲品,被王小曼一提才知道,這種酸酸甜甜的玩意兒也叫做酒。
「少喝點吧。」王小曼好似個管家婆,一把奪過孫九霄手中的杯子,拖着他就往外跑,「走,陪我跳舞去。」
「我沒學會。」孫九霄很老實的說道。
在開場的時候,他雖然與張若水共舞一曲,實際上都是張若水帶動着他,很難想像一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會有如此強勁的力道。
但孫九霄不得不承認,那一支還稱得上是舞蹈的表演,九成九都是張若水的發揮。
就像是影視作品中的一代宗師,為了彰顯高深莫測,而藉助別人的身體禦敵對戰,張若水全程攜領孫九霄完成一曲,堪稱大家。
「去吧,去吧,玩的開心點。」白清揚是恨人不死,衝着王小曼做出一個鼓勵的手勢,「加油!」
他看着謝婉兒長大,自然也將王小曼一些成長軌跡看在眼裏,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小丫頭是少女春心動,看上了大姐頭的未來男朋友。
看着這一男一女走進舞池,白清揚打個響指,悠揚的鋼琴曲便停了下來,畫風急轉,五顏六色的燈光之下,一個反帶着鴨舌帽的dj跳了出來,極具節奏感的音樂也從四面八方響起,現場瞬間變成了酒吧舞廳的氛圍。
隨即,白清揚又衝着玲瓏打個響指,兩人朝人少的地方走着,不多時就消失在一條走廊的盡頭。
「玲瓏姐,安排一下,十五分鐘後吧,第一場開始。」白清揚癱坐在辦公椅上,這是他的辦公室。
玲瓏確實是一個很有風味的女子,一席玫瑰紅色的禮服拖到了腳跟,將窈窕曼妙盡數勾勒出來,開叉縫隙中,一些雪白若隱若現。
不過玲瓏並沒有着急去安排,而是很複雜的看着白清揚,良久,「你快成功了。」
「好像是吧。」白清揚並不在意的樣子,「你應該只是助力於我,讓我將舒適逸這個牌子在東南地區打響。」
「其實這件事誰來都可以,最開始的人選是胡航。」玲瓏的表情,越發複雜。
話鋒一轉,玲瓏決口不提前塵往事,「這件事上,我也能幫你一些。」
「你是怕他的品牌砸在我的手裏。」白清揚一語道破。
玲瓏笑了,不置可否,「而且,她也是個苦命的人。」
「我呢?」白清揚突然來了興致。
「差不多一樣苦。」玲瓏想了想,評價道。
白清揚似乎也不想再討論這些,話鋒一轉,「孫九霄這個人你也見識過了,相交過了,怎麼樣?」
「不卑不亢。」玲瓏說罷,停了許久,「他似乎沒有原則,卻有一條最大的原則,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他身邊的人,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正是這一股意志,配合他的醫術,他獨特的身份,以及他的師父鬼佛窮盡一世留下的深刻影響,組合成一股巨大的力量,足矣撼動任何龐然大物。」
「包括張家?」白清揚問道。
「包括張家。」玲瓏點頭,「如果你的計劃成功,孫九霄有很大的可能,顛覆張家,甚至是覆滅張家。」
「差不多,我要的就是這個。」白清揚抓住座椅把手,猛地站起身來,「他就要做一支劃破漆黑夜空的利箭。」
話音未落,霹靂一聲,一道光芒劃破已經完全黑暗的天空,暴雨之中的歷雷是那樣顯眼。
白清揚似乎是被感染,轉身走到窗邊,望着噼啪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朦朧之中,眼神迷離。
「第一場是什麼?」白清揚問道。
「如果不算舞會的話,是斗花。」玲瓏答道。
「第二場呢?」白清揚又問道。
「斗馬。」玲瓏想也不想,迅速回答。
「第三場我記得是曲水流觴吧。」白清揚歪着腦袋,手指按在額頭,「讓孫九霄休息一下吧,第三場再叫他。」
玲瓏沒有說話,攏了攏有些分散的禮服下擺,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窗外,風正勁,雨正大。
窗內,所有人正享受着,最後一刻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