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節骨眼上,孫九霄實在不想踏足東南軍區,但確實也有幾件事要他處理。
第一件事就是任務報告,羅峰知道孫九霄是坐不住的主兒,也沒有要求他向其他隊員那樣去做報告,只是讓他來看一看自己做的總報告,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簽字即可。
血毒小組是華夏最鋒利的劍之一,劍有雙刃,擁有諸多特權福利的他們自然也要受到嚴密的管控,毫不誇張的說。這種報告裏一個標點符號的偏頗都很嚴重。
孫九霄只當是給謝老面子,捧着羅峰的報告書仔細看過一遍,對於羅峰也有了突破性的認識。
通篇報告中沒有一句話帶有主觀情感,甚至只有逗號和句號兩種標點,以記敘的口吻敘述了整個任務內容,就是放在特殊的時候,這份報告也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威脅。
「可是,你為什麼不寫張滿弓的部分?」孫九霄皺起眉頭。
「不知道該怎麼寫。」羅峰不假思索,解釋道,「血毒小組,乃至東南軍區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你叫我怎麼寫?你教教我怎麼寫!」
「誒喲,你還別跟我這耍賴,我才是受害者!」浮生氣的直翻白眼。
明明是他險些死在張滿弓手裏,明明是張滿弓私自放走最具威脅的天狼。怎麼從羅峰口裏說出來,倒像是孫九霄的過失了。
「我沒否認啊。」羅峰哼了哼,心中還是有些不順,他迅速將散落的打印紙收拾起來,道。「這些報告,最後都要交到任務總指揮,也就是白清揚手裏,那部分他會加進去的。」
「那就好。」孫九霄點點頭,起身理了理衣領。「找人帶我去見見張滿弓吧。」
「這個」羅峰遲疑片刻,「我勸你還是不要見了,又沒什麼意義。」
孫九霄不再強求,就如羅峰說的那般沒有意義,張滿弓既然敢私放天狼,是絕不會作為污點證人反過來指正張家的,孫九霄若是執意要見他,無非是挨幾句罵,或是罵他幾句。
「那你總得帶我去見見那幾個養蜂女吧。」
「好!我帶你去!」羅峰爽快的應了下來,在前帶路。
血毒小組的訓練基地是獨立的,宛如一座縮小版的軍區,各色職能部門應有盡有,自然也有自家的拘留室,三個養蜂女就被關在這裏。
其實就算孫九霄不開口,羅峰也要主動請他來審訊一番,除了孫九霄的醫術無雙與閱歷豐富之外,羅峰在聽過雷霆的講述後,對於孫九霄的審訊手段也很神往。
真槍荷彈的守衛見到羅峰,恭敬的行了一禮,打開了這座看起來像是貨倉的建築。裏面被分成了許多隔間,入住率並不算高,約有十幾人被羈押在這裏。
羅峰在門口的檔案櫃裏找到一張表格寫了幾筆,然後取出一隻檔案盒交給孫九霄,繼續帶頭走在前面。介紹着關押在這裏的犯人們。
「這裏面是米國特工。」
「這個,是重刑殺人犯。」
「張滿弓」
「」
最終,羅峰停在了一扇門前,道,「這就是你見過的養蜂女。另外兩個關在其他倉里。」
「就從這裏開始吧。」孫九霄點頭。
真槍荷彈的守衛立刻取出鑰匙打開倉門,隨即,被關在裏面的養蜂女發出一陣嘶吼聲,就像野獸的叫聲。
房間裏很暗,打開日光燈後孫九霄才發現。這個養蜂女是被完全束縛的姿態,除了連接在牆上的手銬腳鐐之外,嘴巴也被一條繩子勒起來,斷絕一切自盡的可能。
血毒小組作訓基地滿打滿算也就百十來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監控到位。而這處拘留室只是類似於中轉站的地方,便以這種最簡單的方式來避免意外。
「審訊專家呢?」孫九霄坐在了水泥堆砌的床上,從檔案盒裏取出薄薄幾張打印紙,轉而看向羅峰。
「你別謙虛了,在你面前誰能稱得上是專家。」羅峰白了孫九霄一眼,「血毒的審訊專家一直是肖劍,但這次他也沒能撬開奧墨僱傭兵的嘴,還說要找機會跟你學習學習呢。」
意志力,是衡量戰士的一大標準,以羅峰的判斷。奧墨派出的僱傭兵小隊其堅韌的意志力在國際僱傭兵里都屬於頂尖,饒是如此還是被孫九霄正面突破了。
甚至,羅峰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在孫九霄手下緊咬牙關,還有想要以身試法的衝動。
「秋榮。」孫九霄叫出了養蜂女的名字。
原本,這養蜂女在聽到動靜後鬧騰了一會兒,因為上下頜被繩子阻礙,只能發出類似於野獸嘶嚎的聲音。
隨即,她便沉寂下去,因為在這裏血毒小組可不會講什麼優待俘虜,這些俘虜是他們拼着性命擒回來的,沒有就地處決已經算寬大處理,每天每人的伙食標準只有一塊五。
拋去柴米油鹽和煤氣費,每個人也就只有二兩大米,再有力氣鬧騰才叫見鬼呢。
被孫九霄叫了名字,秋榮垂着頭,用餘光瞥了一眼,微微彎着的嘴角有一種頹廢美感。
「你應該聽得懂華語,也會說一些華語吧。」孫九霄翻閱着她的檔案資料,發現內容很少,除了出生年月之外並沒有人生履歷記錄在內。
草蠱婆沒有九年義務。也沒有三年模擬五年高考,與現代社會的交集極少,就像孫九霄在初到雷州的時候,檔案也是一片空白。
孫九霄將資料放回盒子裏,正思考着從哪一方面入手。卻聽到秋榮發出一陣冷笑,用含糊的聲音說道:「你就要死了!」
因為上下顎被分開的緣故,秋榮的吐字十分模糊,但孫九霄還是能清楚辨認,因為最近幾個月有很多人向他說過這句話。
「沒關係。人總要死,但我一定比你死的晚。」孫九霄擺擺手,「說說吧,你是怎麼跟天狼勾結在一起的。」
說着,孫九霄使個眼色,羅峰便叫守衛上前解開了秋榮嘴裏的繩子。
秋榮活動一番,冷笑依舊「你迫害蠱王的臣民,蠱王會用最殘忍的蠱術將你殺死!束縛你的靈魂,使你不能超生」
「算了,槍斃吧。我去看看剩下兩個。」孫九霄聽到這裏,起身便走。
「等等!」秋榮慌了。
在苗疆一帶,人們視草蠱婆為洪水猛獸,敬而遠之,從未有人敢對蠱婆無禮。
即使是天狼,對於秋榮也奉為座上賓客,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孫九霄這樣的人,百無禁忌。
秋榮不是蠱神狂熱的信徒,如果是的話,她也不會跟天狼勾結在一起,所以她並不以死後能侍奉蠱神為榮。
能活着,她就不想死,所以在孫九霄做出失去興趣的樣子後,她迅速產生動搖,並且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回答你所有的問題,你會放了我麼?」
「可以。」孫九霄停住腳步,在轉身回來之前已經收起笑容。
讀書少的人經常向別人說一句話,「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
其實他們本身也知道,讀書少就會被騙,像秋榮這種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有接受的苗疆女子,隨隨便便一個男人都能將她騙的暈頭轉向,這一點在古代故事裏也有充分的體現。
「最開始認識天狼的是香蓮,她是我的師父,也是上一任蠱王」
香蓮和天狼相識是在十幾年前了,當時天狼才剛剛在雷州站穩腳跟。就遭到了黑白兩道的全力滅殺,無奈之下西行逃入山林,在那裏邂逅了天狼。
天狼在華夏騙過很多人,香蓮並非第一個,卻是下場最慘的一個。她沉浸在天狼的甜言蜜語中,最終以身體餵食鬼面蛇練成蛇蠱後,又留下了兩位傳人供天狼奴役。
秋榮便是其中一個,她被天狼留在了苗疆,在生命中最美好的歲月里,她全力培養出三十萬隻殺人蜂。
而另一個,則是被天狼帶回雷州,在以蠱術殺死雷老五手下幾員大將後,天狼終於重新在雷州的地下秩序站穩腳跟。
雷老五的三屍食腦蟲也是出自她的手筆。
再後來,她在天狼的授意下。取出香蓮以血肉培養的鬼面蛇,化作植物,設計送到了當時剛剛從醫科大畢業的張琛手裏。
鬼面蛇化作的花草異常美艷,當時的張琛雖然只有二十出頭,已經知道鮮花配美人的道理。便將這盆花送給謝婉兒。
只可惜,從他六歲時在邵兵臉上留下刻痕開始,謝婉兒就已經不待見這位劣跡斑斑的紈絝子弟,張琛也不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就找到謝老,鬼面蛇化作的盆栽就傳到了謝老手裏。
那一年謝老還未退隱,公務纏身,本想過幾天再找人將這盆花送回到張家大院,忙碌之中也將此事拋諸腦後。
等到他再想起來的時候,盆栽早已不見,再見到的時候已經是今年七月十六,孫九霄從他的心臟將這條鬼面蛇取出來。
「果然是天狼的手段!」
這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孫九霄緊緊攥着拳頭,雙眼噴射着憤怒的火焰。
並非是因為天狼謀害謝老,以天狼的身份做出這種事十分平常,只是因為他,兩個草蠱婆死在於活蠱反噬,這筆賬自然要算在他的頭上。
「羅峰。」孫九霄叫了一聲,沉吟片刻,「如果沒有其他的控訴,她們三個可以送走了。」
「合適麼?」羅峰小聲問道。
草蠱婆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這三個女人就像三顆定時炸彈,都是不安定因素,羅峰可是很害怕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的腦袋突然爆開,從裏面鑽出來幾條蜈蚣或是毒蛇。
這樣的死法,未免太憋屈了。
「可以。」孫九霄點點頭,又沉思片刻,囑咐道,「這件事,就不要傳出去了,我怕婉兒有心理負擔。至於謝老那邊,就讓我跟他說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