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太怨念的這些,尚書夫人並不知情,她原本打算好好斥責這個不知好歹的庶女一番,然後將她趕出去,這會兒瞧見她佈滿哀傷的臉,卻不知怎地居然開不了口。
「葉夫人,她說的可是實情?」
「這……」
「這什麼這?確實是葉老太太養了過去?並未養在你的跟前?」
「……是的,可是……」
「荒唐!即便是不喜庶出,也是你葉家的骨血,即便心裏不屑,也不能心有虧欠,況且她姨娘都不在了,你又如何不能養着?如今這般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太太又有想要吐血的衝動了。
尚書夫人之前不是這樣的呀?她親口聽到夫人說過,最是厭煩府中庶出的子女,也從不待見。
說這話的時候,尚書夫人絲毫沒有避諱,為何這會兒又斥責起自己來了?
「我即便是不喜庶出,該是如何,還是得如何,雖做不到視如己出,但也未曾苛待過他們,所以我自是行得正站得直,全因為我無愧於心。」
尚書夫人沒有等趙蓮雲解釋,淡淡地說了,便沒有再搭理她,而是轉身去接待另外到訪的女眷了。
趙蓮雲這會兒恨不得能徒手挖出一個洞來鑽進去才好。
剛剛打量曼玉的眼光,現在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哪家庶女敢在這樣的場合肆無忌憚地發表意見?哪家庶女能初次見到這麼些名門女眷毫不怯場的裝可憐?
怎麼這樣的妖孽就要出在他們葉家呢趙蓮雲就弄不明白了!
竊竊私語順着風輕緩地飄入趙蓮雲的耳朵里,明明她也沒聽出說的是什麼,她就是覺得全部都是在議論她的。
真真是可惡至極!這個卑賤的庶女為何每回都讓她如此得不如意?
若不是因為老爺對她起了疑心,她真想用同樣的方法。送葉曼玉這個小賤人去見她的娘親!
「母親?我們不進去嗎?」
曼玉十分好心地提醒,大家都進去得差不多了,她們還在這兒站着,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趙蓮雲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她眼前已經有些泛黑。若是再聽見曼玉的聲音,說不定真能厥過去。
太太頭也不回地往裏面走,曼玉便乖巧地跟在她身後,便是離得遠了也一句怨言沒有,只是面色吃力地跟上去,看到的人心裏會怎麼想。曼玉不用猜也能知道。
一個人在盛怒之下,便不會考慮太多。
太太想要讓自己的名聲掃地,以為她沒見過世面只能任人拿捏,這種幼稚想法是誰灌輸給她的?
怯場這種東西,當初上學的時候就必須要全部丟棄的好嗎?
別說這些深閨中的女眷。就是面對上千的師生,曼玉都是敢開帶一點點顏色的笑話的!雖然後來被教育批評了……
先前同趙蓮雲關係比較好的女眷,今日並沒有來跟她說話。
趙蓮雲就是有一肚子的苦,居然找不到地方傾訴。
尚書夫人對她也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剛剛的事情讓她落了面子,於是並不想搭理。
趙蓮雲幾次想要打破這種局面,無奈尚書夫人並不領情,曼玉也會十分適時地弄出些動靜。委屈又隱忍,讓她無比挫敗又極為惱火,真想一走了之。
「嘉怡縣主。您剛剛說你的縣主是用性命換來的,是真的嗎?」
曼玉正心裏暢快呢,冷不丁發現有人跟她說話。
扭過頭一看,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少女,正站在她的身邊。
鵝黃色的衣裙,靈動秀美的五官。頭上僅簪着一朵同樣是鵝黃色的珠花,卻顯得靈氣逼人。
「不知姑娘是?」
「我是侯家的四女。名為菡凌。」
那女子一點兒也不怕生,臉上一直是討喜的笑容。
「侯姑娘安好。」
「嘉怡縣主請別介意。我娘就是那樣的性子,可她人是不壞的,還請縣主別放在心上。」
「侯姑娘言重了。」
「別『侯姑娘』了,縣主若是不介意,喚我菡凌便是。」
「那麼菡凌姑娘也別叫我『縣主』如何?我名諱曼玉。」
兩人壓低了聲音熟悉了一下,候四小姐較曼玉還要小上一歲。
菡凌的性子讓曼玉見了有些喜歡,直來直往痛快坦然,她有許久沒有見着這般的女子了,饒是在綿延最親近的謝雨瑤,也沒有菡凌身上肆意的味道。
曼玉看到尚書夫人的眼神移了過來,菡凌卻絲毫不為所動,拉着曼玉去了一旁。
「總在這裏坐着多無聊呀,賞花宴賞花宴,就是要賞花才行呢,我領你去瞧瞧園子裏開得最盛的花朵。」
趙蓮雲自是不好不放人,還誇張地從頭到腳稱讚了菡凌一番。
這裏的人都知道,尚書夫人的掌上明珠,便是眼前這位嬌俏可人的四小姐。
出了花廳,曼玉頓時深吸了幾口氣,側臉一看,菡凌也正做着同樣的舉動,兩人皆楞了一下,然而雙雙笑出來。
「玉姐姐也覺得裏面悶得夠嗆吧?你恭維過來,我寒暄過去,瞧着都累得慌。」
菡凌皺了皺眉鼻子,隨後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無聲地笑起來。
「凌妹妹天真率性,自然覺得無聊了。」
「玉姐姐你好厲害呢,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同我娘那樣說話,上回德宗郡主不知因為什麼,也被我娘諫言了,郡主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呢。」
「凌妹妹可是覺得我目中無人、怙惡不悛?」
菡凌漂亮的眼睛彎彎的,「凌兒是覺得玉姐姐勇氣可嘉、值得敬畏呢。」
曼玉也笑起來,候四小姐果然與眾不同,跟她說話,心裏都覺着暢快了許多。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着,候四姑娘好奇心重,一直纏着曼玉問着綿延的事情。
曼玉也就撿着一些無關重要的講給她聽。
「赴往綿延的御史,果真是蘇公子?」
曼玉微楞,候四小姐的口氣聽着太熟悉了,葉曼璟提及蘇封時,差不多也是這樣隱隱激動的口吻。
蘇封還真是個萬人迷,這般率性樸直的候四小姐也不能倖免吶!
一路說着話,繞過一處石山,曼玉果然瞧見花匠正擺弄的一些花卉,皆是外邊兒不常見的品種,爭奇鬥豔、花姿曼妙。
正想湊近了細瞧,沒想到從花叢中又走來兩位妙齡的少女。
「喲,這不是四妹妹嘛,你不在母親跟前討歡心,在這兒做什麼呢?」
這應該是侯家的女兒吧,菡凌的姐姐。
「二姐姐、三姐姐,母親讓我陪着嘉怡縣主逛逛園子,倒是姐姐們,母親先前還問起呢,姐姐們怎麼沒去賞花宴?」
「呵,妹妹這話問得可就沒道理了,莫非妹妹不知道母親不喜我們這些庶女?若是我們姐妹出現了,反倒是會壞了母親的興致呢。」
「這位便是嘉怡縣主?真是失敬失敬,說也奇怪,母親對庶出從未有好感,倒是會讓四妹妹作陪,可真是稀罕。」
曼玉忽然就有些相信尚書夫人先前說過的話。
她說雖然她心裏不喜,卻也沒有苛待過庶出的子女,如今一見,也只有毫無苛待,才會讓庶女在受寵的嫡女面前如此囂張跋扈。
興許得到得多了,反倒會不知足,這才是人性。
「想不到母親也會有如此趨炎附勢的想法,嘉怡縣主身份尊貴,母親便摒棄了先前的不喜,可真是讓人傷心呢。」其中一位侯家小姐面露傷感,只是眼中卻是滿滿的不屑。
「兩位侯姑娘切莫傷心,尚書夫人性子直爽,本縣主已是領教過了,只不過夫人也並非不通情理、不辨是非之人,即便同是庶女,尚書夫人也是會有所區別的。」
「嘉怡縣主這麼說是何意思?」
那兩小姑娘不幹了,這是說她們合該被人不喜了?
曼玉笑眯了眼睛,「兩位姑娘皆是聰慧之人,本縣主說的話,想必都是明白的吧?若是聽不明白,本縣主倒真是挺同情尚書夫人的。」
侯家姑娘們齊刷刷變了臉色,曼玉仍舊眯着眼睛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抽死他丫的。
自己也沒有得罪她們就來戳自己的脊梁骨,讓她認清自己庶女的身份,庶女怎麼了?庶女挖你家祖墳了?
曼玉雖然明白自己只是被當了槍使,主要用途是埋汰尚書夫人和菡凌,但她今日心情本就不是太陽光,沒道理還要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庶女牽扯個沒完,用身份壓一壓就可以了。
「凌妹妹,不是說還有不少珍貴的花兒開得正好嗎?我怎麼沒有瞧見?」
「縣主這邊請。」
菡凌背着猶自鼓着雙腮卻礙於曼玉身份無法說什麼的兩位姐姐,古靈精怪地朝着曼玉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帶着她離開。
賞完了花,菡凌將曼玉送回了花廳,趙蓮雲立刻就跟尚書夫人告辭。
尚書夫人也沒有任何熱情地挽留,略略點頭之後,讓人送她們出府。
回去的車上,太太的臉色一直是陰着的,充滿了怨懟的眼神不時飄向曼玉。
曼玉全然沒感覺到一樣,眼神偶爾跟太太對上了,還能綻放出一個甜潤的笑容,笑得太太臉黑得如同鍋底。(未完待續)
ps:感謝年華逝影的平安符,麼麼噠~
感謝的平安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