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清聽着沈長歌的話,又被他湛黑的眼睛這麼一瞅,想起剛才周異瞳抱着他的深吻,心臟就像是被針戳了一下的氣球,砰的一下就爆炸了,又疼又虛。
愣了一下才有些悻悻的接話:「好,好啊。」
陸子清下意識里轉過頭去看了眼周異瞳,周異瞳從剛才一直不錯眼的盯他到現在,見他終於肯回頭施恩瞥自己,原本緊繃的神色略微一松,金色的眸子也柔和下來。
陸子清卻如鯁在喉,瞪着他從鼻子噴氣。
這人怎麼還一臉平靜,剛才差點就被捉姦在櫃!竟然表現的絲毫不心虛。
陸子清憤憤的想着,又極難受。
任誰處這麼個處境都尷尬吧。他到底該怎麼處理才是最好的呢?
面對沈長歌,陸子清有點緊張,那種緊張有點類似於上學時做了壞事被班主任發現後喊去談話的感覺。
所以等聽沈長歌提出晚上一起睡的時候,陸子清一時心虛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他覺得自己拒絕的太快了快急了,趕緊補充道:「我這幾日睡多了,今天晚上可能睡的晚,翻身來翻身去的,怕吵到你了。」
沈長歌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漆黑的眸子閃着深邃的光芒,「沒事,就這麼定了!大哥睡得沉,不怕你吵。」
陸子清被他拍的猛咳兩下,只有訕笑着點頭,一面別過頭去耷拉了一下嘴角。
這天四人都在陸子清的小房間裏吃飯,陸子清不經意的抬眼發現周異瞳一直默默無語的戳着碗裏的飯,根本就沒吃,臉色看着很平靜,額頭上青筋卻鼓着,好似在強行忍耐什麼。
陸子清亂眨了兩下眼睛,心不在焉的夾菜,一顆心跟着七上八下的,生怕他突然發什麼瘋。
&喂喂你幹什麼!」
吃飯的時候是沒發瘋,只是待他一放碗筷周異瞳便像是等着這一刻似的,陡然站起身,拽着他就往外面走,陸子清被拽的不小心撞倒了凳子,將正埋頭一勺一勺喝湯的周元堇嚇得湯都噴出來了。
周異瞳悶頭在前面走不說話,陸子清的手就被他緊緊攥着,被迫跟在他身後,死活掙不開,回頭看了眼似乎正抬眸靜靜盯着這邊的沈長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異瞳你瘋了吧!」陸子清壓低聲音冷冷的道。
&啊。」周異瞳將他抵在黑漆漆的牆角,身子貼上去,「我瘋了一樣的喜歡你。」
這裏光線太暗,陸子清完全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的讓他心口藏了兔子似的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陸子清耳根微微泛紅,他着實喜歡聽這話,但是現在聽周異瞳這麼說,又覺得他混賬無比。
他們沒走多遠,就在院子的角落裏,沈長歌好似已經沒看這邊了,屋子裏人影晃動幾下,陸子清甚至還聽到沈長歌對周元堇說話時的溫和嗓音。
好像是在說他下午送給周元堇的那把匕首。
陸子清側耳聽了片刻,胸口沉甸甸的斂着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該怎麼說呢,難道又要騙周異瞳說我不喜歡你,或者我又別的喜歡的人了?這樣繼續欺騙下去,他自己都覺得無比的可悲和疲憊。
周異瞳見他對自己的話絲毫不回應,摟住陸子清的腰,半晌才啞聲道:「我覺得很不妙,你現在肯定在想着如何才能甩開我。」
陸子清幾乎被他嵌在懷裏,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在一起了,他現在就是想跑也跑不了,索性調整了一下呼吸,平心靜氣的問了他一句:「你之前不是討厭我的要死嗎,為什麼,為什麼又說喜歡我?你真的不是耍我的?」
陸子清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感覺到自己錯了,明顯感覺這人手上猛地一用力,陸子清連忙在他暴跳如雷發脾氣之前,急急補救,「我並不是真的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不太相信,畢竟,畢竟你之前恨不得殺了我的。」
周異瞳一聽他這樣說,氣息穩些了,過了會才悶聲悶氣的道:「不知道,是你總招惹我,是你自己跑到我的心裏呆着了,我趕不走……也不想趕,我要把你一輩子關在裏面。」
陸子清聞言登時失笑,又有些痛心悵惘。
看來自己果真是一級甲等的遲鈍了,之前這人已經喜歡了自己,卻一直不知道。跟前世的宋冉一樣,他是當真一點都沒察覺到。
看來,那些發字幕的小麻雀是對的,他們旁觀者清,倒是比他看的清楚許多。
陸子清之前真是冤枉了他們。
但是現在,這都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關鍵的是,陸子清一直認為,不論是多麼迫不得已,多麼情真意切,多麼的情不自禁,插入或者破壞別人已有的感情里是非常非常可恥的。
這也是在知道了周異瞳跟自己大哥在一起之後,他避之不及的原因。
他避開並不是因為跟周異瞳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大哥,只僅僅是因為他們已經在一起而已。並不能因為他們不說破,自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陸子清的確喜歡周異瞳,但是他不願意當可惡的第三者。所以即使現在周異瞳跟他真真切切的表白了,即使他其實心口火熱想接受的沒辦法,他……仍舊會選擇回絕。
&異瞳,謝謝你喜歡我,但是……我覺得你這樣做,對大家都不太好。」陸子清想了想措辭,才緩聲說:「所以,你放棄吧。你今天對我說的這一切,我當做沒聽到過。我這不是為了躲避說的話,我是在面對,在懇求你,放棄吧。」
陸子清晚上躺到床上了,還在努力的回想周異瞳當時聽完這句話的表情。
但是光線實在太暗了,陸子清苦思回想了許久,發覺自己能記得的只有他緊貼着自己重重起伏的胸口,和幾乎顫的發抖的氣息。
他最後只斬釘截鐵,重重的說了三個字:「你休想。」
額角一陣跳動,陸子清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心裏木木的疼。
就在陸子清心事重重的時候,在旁邊安靜躺了許久的沈長歌突然轉過臉來對他說的一句話,讓他瞬間屏住呼吸,好一會兒都不敢動。
&喬,你覺得異瞳這個人……怎麼樣?」
——霧草哥哥這是要搞事情啊!
——這話問的……感覺陷阱重重!
——長歌好苦逼>
——阿喬心中警鈴大作>
——阿喬os:這特麼的叫我怎麼回答!
——不知道,下一個!
——媽個嘰的長歌是不是要黑化了!不要吧!
沈長歌的語氣其實很平常,但是越是平常越是讓陸子清神經緊繃。隔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翻了個身,面對沈長歌,說道:「大哥為什麼問這個呢?我對他,上次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說喜歡他並不是真的。」
他的面色極為認真,絲毫不像是假的,沈長歌望進他黑潤潤清澈的雙眸,半晌移開視線,沉沉的嘆息,「你啊,你啊……」
陸子清抿抿唇黯然的不說話。
沈長歌頭枕着手臂,視線向上,似乎在看着床頂,又好像放空了,「你知不知道,你摔傻的那段時間都是異瞳在天天照顧你。他……對你很細緻,很耐心。」
陸子清不知道沈長歌為什麼跟他說這些,身子小幅度的動了一下,頗有些不自在的很。
他內心動盪着,滿上卻表現出鎮靜平淡的樣子,微笑着回道:「他對我耐心?我不信,肯定是因為大哥逼他的,他才肯這樣的。」
沈長歌聞言只是笑了一下,意味深長:「誰又逼得了他?」
陸子清聽着,思索着這簡單幾個字所含的深刻包容,不由笑了笑,笑容卻是十足十的苦澀。
大哥也不是傻子,陸子清從他一番言辭間推測,他肯定是對周異瞳的異常有所察覺了,只是為了幾人的面子問題,看破不說破罷了。
陸子清喉嚨發堵,不想再說這個話題,只是最後含含糊糊的說了句:「總是說他幹什麼啊,怪沒意思的。」
沈長歌深深的瞥他一眼,漆黑的眸里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擔憂,嗓音沉沉的帶着喟嘆。
&就說你啊,還是一團孩子氣罷了,以後做事情,最好還是要瞻前顧後,多加考慮,也偶爾為別人的感受想一想。不要再任性東一出西一出的,徒讓人傷心。」
說着修長的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
陸子清因為他這意有所指的話只覺得一陣心如刀割,困難的呼吸。掩飾性的露出嘿嘿傻笑,抱着被子往床裏面滾了一圈,又朝着沈長歌那邊滾回去。
沈長歌笑了笑,扶了扶他的肩膀,視線倏地落在陸子清頸子間的那塊從衣襟里跑出來的平安扣上,神色不由微微一怔。
陸子清也發現了,低眸看了眼,用手將那塊平安扣重新塞回去。
沈長歌看着他的動作沒說話,只是眸色沉寂的無聲的勾了勾嘴角
師弟從小就佩戴的一枚平安扣他怎麼會不認識呢?聽師弟說過,好像是他很重要的人送的,現在卻在自己弟弟的脖頸間戴着。
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阿喬也不是對異瞳沒有心吧,只是嘴上不願承認罷了。沈長歌突然覺得……自己這兩天的擔心是不是有點多餘了。
雖然阿喬還是孩子氣了點,思想不成熟了點,異瞳偏執了點,脾氣陰沉了點。可……說不準這兩個人會有自己的造化呢。
之前實在因為思慮過多,一直想阻止他們在一起,但總歸……這兩人都是他極其在乎的人,沒人比他更希望這兩個人都好了。
沈長歌黑眸又不經意般的瞥了眼陸子清頸間,越發的覺得自己今天跟他談這些是畫蛇添足了。
&了,睡吧,你頭上的傷還沒好,要多休息。」沈長歌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柔和。
陸子清見他是結束談話的意思,心下長長舒了口氣,點頭,「好,大哥你也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