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徐長霖已經出發,途經朱麒麟紮營的地方時,早得了信的薛湛迎上來。
徐長霖走下馬車,笑吟吟拱手:「阿湛兄。」
薛湛下馬:「長霖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們都要無聊的數螞蟻了!」
朱麒麟迎面走來,徐長霖拱手行禮:「下官見過國公爺。」
「怎麼是徐大人來?」朱麒麟不知根底,純粹就那麼問了一句,問完發現徐長霖臉上笑意深了,薛湛那邊有撥腳想溜的勢頭。
「此事該問世子才是。」徐長霖笑着沖薛湛一拱手。
薛湛只得訕訕停住腳。
朱麒麟來回掃眼,隨即若感頭痛。
徐太傅那是誰?皇上老師,內閣第一人,文臣領首之人,他的嫡長孫那是培養來當他的接班人的,結果這邊到好既然給忽悠來當使臣!得罪言官御使到罷,把太傅給得罪還一得罪就動接班人,朱麒麟可以想像,徐太傅估計會沒完。
對於這事薛湛其實也挺無辜的,他只是在秘信中就提了那麼一句,沒想到朱棣真會派徐長霖來呀!從得到消息到現在,他一直感覺後頸毛毛的,嚶嚶有後悔藥吃不?
「我是無心之失,長霖信嗎?」薛湛伸出食指滿臉真誠:「我就提了那麼一句,說要有個像長霖這樣精通數門潘邦語的使臣就好了,就這麼一句,我真沒想到皇上會派你這正主來。」
徐長霖也是一眼真誠:「我說我研究潘邦語只是為打發無聊,阿湛信嗎?」
薛湛生無可戀的抹把臉,心裏默念,跟學霸生氣的都是學渣,他是學渣嗎?不是,所以他不生氣。但是好想揍學霸腫麼破?
朱麒麟輕咳聲,手一揮自有一隊精良出列,道:「他們會在不遠的地方列陣,若情況不對,只要徐大人發信號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徐長霖拱手謝過。
薛湛指着自己臉:「他們都認識這張臉了,我去了反到於談判不利。不過長霖放心,我讓吳用跟着你,總歸能護你周全。」
就他這張嘴談判絕對是好手,但有武將這層身份在,去了就是分分種抄刀子的勢頭,還談個毛線。
「談判最忌操之過急,你要有心裏準備。」朱麒麟言下之意就是可以作長久打算,橫豎急的不會是他們。
徐長霖明白這點,沖之拱手:「下官明白。」
這一談就是好幾天,徐長霖充分表示了他不急。
你說大明撕毀商約,我就說你羌人縱兵犯境,不是兵?屠我三個村鎮難道是假的?普通人能犯下屠村如此惡行之事?被逼的?呵呵難道還有人拿刀架着他們脖子上讓其屠村不成?殺人?難道就你們能犯境屠我大明村鎮,就不許我們殺敵報仇了?當我大明朝庭是死的呀?伏擊?呵呵,打仗講究先機,我們先佔一步先機怎麼了?放你們那你們難道不佔嗎?不佔?呵呵,一言不合就縱兵犯境,一言不合就三軍聯合出兵,罵人小人之前先檢討下自己!
賬篷中的事眾人看不清聽不見,但就從毫無動靜這點來看,徐長霖應該也沒落下風,上風應該也沒占,還有僵持中。
這一談又是好幾天,從之前的誰對誰錯談到現在賠償問題。
羌人要求賠償,雙方都有錯那之前貿易的貨品呢?把那些差價補上總可以嗎?
韃靼瓦剌也插一腳,說他們出兵的糧草損失等等
徐長霖彈彈衣角一副雲淡風清之態,說到賠償,我大明三個村鎮無辜受累,不要添補些東西重建村鎮?我大明深明大義,知曉今年莫原部落連連受災家家都不好過,賠償金銀就算了,就拿之前的差價添補吧!至於韃靼瓦剌這邊,徐長霖一句是我大明讓你們來的嗎?你們不請自來勞得我們興師動眾,所出經費還沒地方找補呢!
舌戰群儒辯論四方,不斷翻飛的潘邦語聽的他們自己都要頭暈目炫,可徐長霖這熟知三種語言以一抵三卻還壓的對方詞窮的才叫真絕色!
經歷四天三夜,談判結束,徐長霖回程把結果一交待,轉頭就睡了一天一夜方醒。
待他醒來,羌人韃靼瓦剌三方已各退兵百里,雄獅營虎豹營也撤營回城了。
驪山城的危機算是已解,但羌人韃靼瓦剌那邊卻才開始。
三條惡犬相商前來吃肉,不想先到的那隻惡犬被獵人打折了腿,後兩隻眼見討不了好,回頭一合計乾脆把那條折了腿的惡犬給搶了。搶的光明正大!搶的理直氣壯!要不是你們羌人牽頭,我們會來?大冬天讓他們出來溜噠,總要給點肉錢吧!
消息傳來狄真不無意外,莫原部落各自為政比比皆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看不過眼打作一團都是常有的事。更何況在這連連災禍的年頭,不想自己人死就只有讓別人死了。
薛湛砸巴嘴看徐長霖。
徐長霖抿口茶,淡然道:「我只是偷偷找機會暗示韃靼瓦剌冤有頭債有主而已。」
三言兩語挑撥的人家窩裏反,這還叫『而已』?你牛!
城外危機已解,城內卻還麻煩。
劉諸齊與他的一干同夥下獄,人數之多,立時若大個驪山城即沒個擔事的文臣處理政務。
別看狄真氣質儒雅跟個文臣似的,但他實實在在打從娘胎走的就是武將這條道,附庸風雅也就做做樣子,真讓他處理政務公文,呵呵,保准哭給你看。
朱麒麟也是不可能。
薛湛直接裝死。
紀鋼是錦衣衛同知,就錦衣衛的風評名聲,讓他來處理政務公文,那些小官才挨面估計就能嚇尿。
但若大的驪山城總要有人管呀,總不能癱了吧?爾後四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們之中唯一的文臣。
徐長霖努力壓住爆粗口的,默念他們人多勢眾敵眾我寡,忍!
有人擔事,狄真空出手。
薛湛後頸發涼,雙眼警惕的盯着他:「幹嘛?」
狄真彈彈衣袍:「我們談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說完轉身就走,不想狄真早有準備,眼色一使門外親兵排排站豎起長矛。
長矛頂端鋒利閃着冷芒,薛湛倒吸冷氣逼退一步,就這一步門窗盡數關閉。
狄真渡步去屏風後取出小兒手臂粗的木棍,右手拿着往掌心敲敲。
薛湛唆的一聲躍到屋那頭。
「這黃花梨木棍是老侯爺交給我的,相必你應該認識。」
豈止是認識呀,太認識了!看到這木棍薛湛就渾身疼!
「那啥,狄伯伯,狄大爺,狄姥姥,咱打個商量成不?死人的東西拿在手裏不滲得慌?咱把它丟了成不?」
「丟了?丟了我拿什麼收拾你?!」
說完一個箭步甩出棍花,來勢洶洶,薛湛快速閃開讓旁邊那套白瓷茶具糟了殃。棍花去勢太急,茶具的碎片有的還反彈到牆上,爾後跌到地上直接粹成碴。
薛湛眼睛瞪圓:「臥糟!死狐狸你來真的!?」
狄真擰笑,再次襲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縱使國公爺夜探布政使府!縱使國公爺獨闖敵城!忽悠太傅嫡長孫來當使臣!」
『砰!』『咔嚓!』『嘭嘭!』『嘩啦!』
屋裏的情形看不見,但從這些沉悶的聲音上聽估計比較慘烈。
門外狄真的親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盾你,縮了縮脖子感嘆:往年都道侯爺對他們鐵面無私,現在才知道,那算什麼?侯爺我們再也不罵你死閻王了!
消息走露,徐長霖公務都不看了,紀鋼那犯人都不審了,快步跑來瞧那滿院子配備精良的精兵,再聽屋裏的聲響。
原本是來看戲的徐長霖吞了吞口水:「不會弄出人命吧?」
同樣前來看戲的紀鋼沉吟聲:「應該不會。狄侯爺歷來有分寸,斷不會把世子打死。」
不會打死那是打傷打殘?好兇殘!
朱麒麟聞訊趕來,抬腳進到院子。
親衛上前拱手:「我們侯爺有要事與世子相商,不方便見客,還請國公爺海涵。」
『撲通!』『咚怦!』『溪里花拉!』
屋裏的聲響還在繼續,朱麒麟擰眉:「讓開。」
親衛拱手:「還請國公爺留步。」
朱麒麟睨他眼,抬腳一步。
親衛被撞開,其餘人你看我我看你,在其逼視下讓開條道。
紀剛跟徐長霖忙擠了進來。
朱麒麟一腳踢開門。
「死狐狸我還手啦嘶~講真我還手啦再捅我真還手啦嘶~我艹!」
「還手?你還敢還手?老子手下精兵幾十萬,還收拾不了你?!下來你給老子下來!」
「不下!有本事揍我爹去呀欺負我一個小輩算什麼好漢?!」
「你爹算哪根蔥?揍的就是你!」
繞開一地的殘瓷片及砸的斷胳膊斷腿的桌子椅子凳子屏風,往裏探頭,只見薛湛手腳並用的爬在橫樑,狄真踩在凳子上拿小兒手臂粗的棍子捅。
徐長霖笑的打跌。
紀鋼扭頭,但從其直抖的肩膀來看估計也是笑的不輕。
朱麒麟眼裏閃過狹促笑意,隨即正正神色輕咳聲:「有事好商量,狄侯爺何須動如此大的氣?」
狄真老臉一紅,下凳子整理下儀表:「讓眾位見笑了。」回頭見薛湛還爬在橫樑,眼睛立時一瞪:「再不下來就不用下來了!」
薛湛跳下來,揉着屁股眥牙咧嘴,一拐一拐的走過來,嘴裏罵罵咧咧:「老子都被打殘了!」
狄真橫眼:「誰是老子?!」
「你是老子。」薛湛一副小媳婦受氣包模樣。
狄真這才滿意,沖朱麒麟一等拱手:「此地不是述話處,眾位請。」
朱麒麟視線在薛湛身上晃了圈,回首:「侯爺請。」
兩人抬腿出去,紀鋼晃到薛湛旁邊拿腳一掃,薛湛跳開卻被早等着的徐長霖拿扇子一戳。
薛湛立時嚎了一嗓子,捂着傷處:「滾!都給我滾!圓潤直溜的滾!」
一隻腿已經跨出門的狄真回首。
紀鋼站直,徐長霖手抵唇邊輕咳:「世子怕是傷的不輕,下官這就讓大夫過來。」
狄真揮手:「不用,這小混蛋皮厚實打不壞的,留着傷多疼兩天就知道教訓了!」說着瞪薛湛一眼:「把屋子收拾乾淨。」
「憑什麼?!又不是我砸的!」
狄真揚下棍子:「你收不收拾?」
「收!收拾!」死狐狸你給我等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老子報仇百年不晚!等你咽氣了,老子扒光你那一窩狐狸毛!
「收拾不完不准吃飯!」
薛湛:「」老子一把光燒精光光!
一眾親兵:什麼仇什麼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