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1015、會友

      

    不止是一個御醫有類似華施閒心裏的這個念頭,區別只在於是偶爾想想,還是漸漸每一天都會這麼思酌個把時辰。,最新章節訪問: 。

    投身皇宮大內御醫院,活動範圍也就固定了,不能像目前大約只生活在傳說中的那位『藥』鬼廖世一般,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了。而醫道的上潛力,明顯還不止那幾萬言御用醫『門』收錄的醫書之中,而在於廣闊的大千世界裏。京都醫士雖盛,卻還遠遠不夠概括整個醫業的能量。

    身為皇家榮譽醫官,上享耀目身份,至下卻不怎麼方便收徒。醫官收徒弟得走一套較為繁瑣的章程,因為這道『門』檻,雖然能入『門』的醫童生員品『性』上都不差,卻又免不了會錯過一些出身雖低,但頭腦思維方式卻有習醫天賦奇才的苗子。

    由皇帝欽點的御醫,輕易還不能接診平民病患,但從側面角度來看,病人的複雜程度是可以提升醫者的經驗和醫技的。目前華施閒待在太醫局,除了使『弄』的『藥』材都是在採辦入宮以前『精』揀過的,連治療服務的對象也是固定的那幾位,輕易不能有、或者說根本就不該去設想新的嘗試,這實在大大禁錮了他求進步的意願。

    而最令他煩悶生郁的,就是這個比較固定的醫治服務群里,就有一個二皇子王泓這樣的老病號。

    二皇子的虛弱之症一直未見徹底康復,時常反覆的病況令醫界名『門』之後的華施閒內心很受打擊。

    雖然太醫局裏的眾位御醫對此事的態度漸漸都擺到一個台階上,那就是皇子的虛症乃天生不足,後天醫術只能盡力做到保養維持,要想斷了這虛症的病根,怕是得醫術逆天了。

    但逆天的醫術,恐怕又不是尋常人消受得住的,譬如多年以前,『藥』鬼廖世能一把『藥』使垂死的前朝太后立時甦醒,氣『色』也鮮活起來,但那卻成了迴光返照之跡,不消一月工夫,那位老太后就病死得徹底了。

    有此前車之鑑,那麼眾位御醫之中無一人治得好皇子的虛病,雖無功勞,但也不能被評為失職還只能繼續吃乾飯。

    『藥』鬼廖世十多年前自天牢釋放後,就一直沒再被找回京來。沒人提議讓他試一試、興許過了十多年,他已經將醫治前朝死鬼太后的那套法子『精』進許多,他果真就能治得皇子的虛症徹底斷去病根了呢?

    沒人提,似乎也正證明了,無人能改變二皇子纏綿於病榻的現狀。

    但華施閒不這麼想,他出自醫界世家,家族行醫理念一代又一代傳遞了百餘年,常聽祖輩以及父輩在耳邊諄諄叮囑,這理念就已如烙刻在腦海里。

    是疾病就有醫治之術。

    只是再發掘『精』確治癒手段之前,或許需要不止一次的嘗試,以及還可能糾正一些錯誤的方式。

    但現在他身在太醫局,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或近乎斷絕了,空留許多種設想積存在腦中,令他思緒膨脹難受。

    三年前,二皇子王泓隨御駕去了一趟東海岸,觀看『春』季海運啟行大典,回來之後毫不出奇的病了一場。但那次生病換來的結果卻有些離奇,因為自那次生病康復之後,皇子仿佛與常年困擾他的虛症漸行漸遠,保持住了比較強健的身體狀態,並且這種良好狀態已經有將近三年未改了。…

    這個充滿奇異『色』彩的事件,自然避不開太醫局眾醫員茶餘飯後偶爾拿出來談論,使皇子經年宿疾纏身的虛弱體質大為改良的原因,漸漸也浮出『迷』霧之上。

    原來,三年前同屬皇庭九醫之列的葉御醫請辭的原因,不是因為他不慎墜馬傷了脊骨,不能再行長期站立之事,而是因為他在那次觀禮回來的路上,擅自給二皇子用了一劑猛『藥』。

    這猛『藥』堪比『藥』鬼廖世的手段,二皇子那天會病倒,也大致是因為用了這種『藥』的原因。否則二皇子即便體質再虛,也不至於只是吹了一陣海風,回來就病得那麼嚴重。

    ——若真如此,陛下可能根本不會把他往海邊那種多風的地方帶吧!

    這是葉御醫的一次嘗試,總體而言,治療結果還是非常可喜的,但葉御醫卻因為這次嘗試付出了嚴重的代價。

    饒是陛下以往明顯對這位御醫特殊有待,這位御醫也一直主要負責日常為二皇子療養身體,可一旦事及一位皇子的安危,陛下對此人就沒有多大的寬恕了。陛下唯一只諒了當時葉御醫墮馬之傷較重,不承刑罰,但將他從太醫局除名的旨意卻沒有一絲緩轉的餘地。

    不過,論及此事,目前又還存在兩個疑團。

    葉御醫為什麼不遲不早,偏偏趕在觀禮回來的儀仗隊微微顛簸着的御駕輦車上,給二皇子用那麼猛的『藥』劑?萬一出了什麼劇烈狀況可怎麼辦?來不及送回補救『藥』材足備的宮中了啊?

    這也許還是陛下真正動怒的原因,葉御醫這不止是大膽,還有失嚴謹,有些視人命如兒戲的意味。這種影子只要有一絲出現在為皇子治療的過程里,便足以獲罪。

    另外一點疑團就是,葉御醫雖然在陛下的憤怒情緒中被除名了,他頭頂的御醫耀眼榮光已經反扣過來,變成一團羞恥的黑雲壓頂,可從某個角度來看待此事,他卻正是得到了華施閒期待的那種身脫牢籠得自由的願景。

    但時隔三年,葉正名不但沒有遠離京都這個對他而言充滿是非眼光的都城,漫步去遊歷四方,他反而還在京都設立了一個固定了位置的醫館,就命名為「一葉居」。

    並且在「一葉居」立世將近三年,終於也積攢起一些美名了,葉正名又表現出了一種不愛惜自己羽翼臉光的態度,接診病人越來越挑剔,許多不治的規矩。

    真不知道這位前任陛下最信賴的御醫心裏是怎麼想的。難道說擅用悍『藥』怪『藥』的人,就都如『藥』鬼廖世那樣思想過分異於常人?還是說因為三年前陛下對他的態度瞬間發生劇烈反差改變,在這種天子施壓下,葉醫師一慣平穩如山的情緒心靈都在不知不覺之中微微扭曲了?

    總之,不論如何,縱觀發生在葉御醫身上的事端以及延續變化,都如鑿子刻在石頭上的文字那樣清晰而堅定。不要嘗試在皇子貴族們的身上試用還不完全成熟的醫治技術,哪怕像那位陳御醫,用過的「猴蒲草」何止上千枝,但就是因為一點失誤,幾乎等於引火燒身。

    新朝新君對功過賞罰的制衡規定得再均化公平,總有一個面他不能完全顧及,那就是事涉他最親近的人。

    自從葉正名被除名,幾乎就永遠排除在太醫局之外,最近這三年來,去華陽宮為二皇子例行每日晨昏診脈的御醫身影就錯落稀疏起來。沒有人再為此擔固定之職,誰都忌憚於或會成為下一個引聖上怒火燒到自己身的人。…

    葉正名剛剛離開太醫局那會兒,華陽宮主責醫官空缺,太醫局這邊的眾醫員卻皆「自悲」,忌憚於言上進,也是這個理兒。

    其實華施閒也並非沒那麼設想過,若模仿一下葉御醫的做法,給二皇子施『藥』時『弄』點錯漏,他也可以如願被除名,恢復閒雲野鶴之身。

    但這個想法才剛冒出腦海,就驚得他自己背生冷汗。且不說這種做法有違醫道,只說二皇子平時仁德御下,自己卻偏偏要利用這一點謀『私』,這未免也太『陰』損了。今朝他以此法脫離太醫局的束縛,他不能確定自己以後行走四方行醫之時,還能不能目光平穩心中無愧地對待他的病人。

    何況他也還沒有葉正名的那種自信。

    葉正名用猛『藥』雖然傷了二皇子一次,但他的初衷是好的,從二皇子最近這三年的身體狀況明顯改善許多就能看得出來,而這或許是葉正名有機會長期觀察感悟二皇子氣『色』脈象微妙變化而總結出的成果。

    華施閒卻沒有這種機會,所以他也真的有些懼怕,萬一自己『弄』點什麼新『藥』出來,不但沒有對二皇子的虛症起到什麼良好作用,還使他的宿疾加重,那自己就不是能脫離『精』致鳥籠的金絲雀了,而是轉瞬間就變成換了個鏽跡斑斑鐵籠子永遠住下去的麻雀。

    陛下曾經那麼信賴葉御醫,結果皇子在他的責務之內出了事,他不照舊被懲得那般淒冷。

    葉正名身上有這兩項吉符,也沒能擋住陛下的怒火。華施閒很自然地想到自己,即便出身名『門』,原是地方上身份尊貴的醫士,但面對身為皇子的這個病患,自己那點身份立即就變得比一片紙還薄,經不起陛下的絲毫怒火。

    不過,最近這三年裏,二皇子的宿疾一直沒有嚴重反覆的症狀,已經有一兩個御醫認為二皇子這次是好全了,太醫局有沒有葉正名頂着華陽宮那邊的壓力,眾人的需求倒也不再那麼的強烈。

    而華施閒如果不需要再面對二皇子這個病體昏沉、似乎總難徹底康復見晴天的老病號,那麼太醫局裏的生活雖然枯燥閉塞,也不是一點都無法維持下去。

    至於三年前從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那個有些瘋狂的想法,家世悠遠的華施閒若非『逼』不得已,恐怕不會真想向獨一戶無牽掛的葉正名那樣大膽放手去做。

    但是,經過今天來華陽宮一趟,對二皇子的脈象進行全面診治,並還結合了另兩位御醫的經驗態度,華施閒有些「自悲」地認為,那個已經消失了兩年多的病秧子體魄又回到二皇子身上了。

    可如今的葉正名已絲毫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華施閒感覺自己努力維持的一種心態,又出現了裂縫。橫在他醫途理想前面那道邁不過的坎又倒下來了,宮裏的紛爭這幾年裏他也見過不少,這些在人多的地方必然會產生的明爭暗奪,並不能因為新朝新君的賢德而完全化解。他心裏已經被壓製得很小的那團浮躁厭倦,很快又膨脹起來。

    所以,在行至華陽宮前庭大坪院裏那座極具景致豐富的假山面前時,華施閒先是偶然起意,想走近看看地上是不是濕的,二皇子剛才說的話是不是虛的之時,他卻很快被「山上的景致」吸引去了神思,頓時心生一種對市井風貌的強烈嚮往。…

    而當他神遊天外,只依稀聽到身邊的同僚又說了些什麼時,他忽然不自禁地感慨說道:「若論太醫局中最了解二皇子體質特殊處細節的人,怕就只能是前任御醫葉正名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立即就得到兩位同僚的附會。

    馮御醫將目光從那假山之巔掐算姿態的銀須道士雕像身上收回,轉言看向側面也正注視過來的趙御醫,感嘆說道:「如果沒有三年前那件事,今天以及前幾天為二皇子診治的醫官必然是葉醫師了。而如果是他出面,但凡些許失誤,大抵都會得到寬釋吧!至少不會像陳御醫那般,『弄』得一身麻煩。」

    趙御醫也是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沒辦法,醫官不好做啊。」

    聽了趙御醫這聲感嘆,馮御醫就又將視線轉向還在微微出神的華施閒,微笑着說道:「馮某本就是前朝太醫局老醫員帶出來的弟子,大半輩子都在這兒做差,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環境。而施閒兄則與馮某不同,是世家明醫,如果當年不是晉考了太醫局,就生活在世外,一定也能樂得逍遙。有着家族蔭澤,或許還能過得更好些。」

    華施閒實在沒料到,太醫局頭號任勞任怨模範、卻也給人擅於服從而無甚主見形象的馮御醫,不知是在什麼時候,竟將自己的心事看透了一些過去。

    他頓時收回隨天空之廣闊而越飛越遠的神思,驀然回頭看向馮御醫,眼中無可隱抑的浮現一絲驚訝神情。

    「施閒兄,請不要對我剛剛說的那番話心懷牴觸。」

    當馮御醫對上華施閒側目遞來的驚疑目光時,他只是目光稍微一偏,與站在斜對面的趙御醫對視了一眼,然後就接着又道:「身在同一個職司部『門』,雖然與三省六部相比,我們這些無權干涉朝政的御用醫官似乎能起到的作用非常狹隘,但只有我們自己知道,身處這個部『門』里的人,都需要不低於其它六部分毫的默契與合作『精』神。許多時候,在遇到有些難題時,都需要我們一同商議對策,為此我們對彼此的注意力也會增強許多。」

    馮御醫的話聲只微微一頓,站在斜對角的趙御醫立即就接過話頭說道:「華兄,其實我與老馮早就能感覺到了,大約是在葉正名離開太醫局之後,你對太醫局的厭倦情緒就很明顯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就因為葉正名被陛下除名了?可是為朝廷效力,無論身處何職,都該將貶職與拔擢平視處理。何況這些旁人的遭遇,斷然還不至於致使你心生這麼大的芥蒂。」

    歇聲片刻後的馮御醫這時微微一擺衣袖,示意趙御醫不要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延說,而待趙御醫話語微頓,他就接着說道:「作為一名醫者,無論為誰施治,都最忌將浮動的情緒帶到診療過程中去。想必不用馮某贅述,這些道理施閒兄早已明晰於心,並且就在昨天,陳御醫應該就是吃了這一道上的虧。而現在提及葉正名的遭遇,雖然實際上有失公平,但陛下的處理與前朝對太醫局眾醫員的慣例處罰對比,已經是很寬宏了。」

    趙御醫這時神情略顯遲疑地又開口附議了一句:「葉正名雖然為三年前的事情背了些委屈,但像他這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斗膽給皇子施猛『藥』,莫說陛下已經不再放心用他,就說我們太醫局,思及哪一天因他一人作為被全體落罪這種潛在危機,我們太醫局也不忌憚於留他。」…

    被一左一右兩位共事御醫圍在中間,以數番渡心之言洗刷耳鼓,一開始華施閒還真是有些感動,但當他聽到那趙御醫最後說的那句話,仿佛他從別的地方另一件事裏頭也聽過,他心中的煩膩情緒又起。只不過,經過了剛才初回神時的片刻驚訝心緒大作,此時他已能比較穩定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表面上並未流『露』絲毫此刻心中的異樣。

    馮御醫卻仿佛能看透、或者應該說是能準確設想華施閒的心緒變化似的,他在聽了趙御醫後頭說的那句話時,亦是心情微訝,快速盯了斜對面一眼。

    ————

    如果不是剛才陳酒親自來過,而是第二批林杉的『侍』衛來催,廖世恐怕會毫不介意再下一次『藥』,再往那連一張草蓆都沒有鋪的硌骨木板『床』上扔兩個昏睡的人。

    只是顧慮到陳酒是個『女』子,並且她對於林杉而言,又有着不同常人的某種意義,廖世才忍着沒有下手。

    不過,廖世是不會相信陳酒帶來的那兩個『侍』衛口中所言的。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林杉真的快死了,廖世絕對有理由相信,來找自己的人不會再是用言語請求,而是會直接上手,綁也得把他綁去了。

    那些拿自身安危當兒戲的話語很可能是林杉親口教給下屬的,可廖世依然不會相信這套說辭,但他還是動身去了林杉的居所,主要還是因為他要找林杉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而當他見到林杉時,卻見林杉的氣『色』看上去果真有些不對勁,他心裏頓生驚訝。

    替林杉號脈之後,廖世盯着他有些蒼白的臉問道:「你跟誰動武了?你還需要跟誰動武?你不是有那麼多的『侍』衛麼?」

    廖世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將守在屋裏的幾名『侍』衛依次都掃了一眼。他的話那些『侍』衛也都聽清了,因而剛與他掃視的目光對上,那幾人就都面『露』慚『色』的微微垂下視線。

    林杉壓下胃裏的翻騰感,抬手示意,讓屋裏的『侍』衛全都出去,這才轉臉看向廖世,勉強一笑,道:「『女』探子。」

    廖世微怔片刻後明白過來,立即質疑道:「她不是絕食幾天了麼?你派人去找我,不就是怕她死了,急着要我再給她施『藥』續命麼?瀕死之人怎麼還會如此厲害?」

    「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林杉話未說完,即深深吸了口氣沒有繼續,隔了片刻後才轉言慢慢說道:「其實,之前請你數次續命的那個『女』探子早已死了,而當我去看她時,躺在『床』上的已經是另外一個人。」

    「居然如此狡詐!」廖世驚訝了一聲,但很快他就又意識到一個新問題,當即問道:「你的那些『侍』衛呢?他們不是一直在屋子裏看守着麼,怎麼會沒有察覺異端?」

    林杉微微搖頭說道:「『女』探子太過狡猾,剛剛抓到她那會兒,派了六個人看管,都有好幾次差點讓她逃脫。近段時日她一心求死,身體也的確被她自己折磨到瀕臨死亡的境地,每天的體力狀態與活死人無異,『侍』衛們見狀才會稍微鬆了些『精』神。然而人突然被悄無聲息地調換了,這卻是連我都沒有考慮到的事。」

    廖世側目掃了一眼『門』外,收回目光後才壓低聲音對林杉說道:「既是連你都沒有想到的方面,會不會是你自己的人裏頭出了問題?」…

    「不。」林杉聞言立即搖頭否定。

    雖然不可否認,廖世的這一說法,在某些事段上也許可以說得通,然而林杉對於自己帶到隱居地里來的十幾名『侍』衛也是確有足夠的信心與依據,相信他們不會變節。

    略微猶豫後,林杉還是把話挑開了,說道:「原來的那個『女』探子已死了幾天,被之後冒名者用數層布袋封裝起來,還填上了一種名貴的香料擋味,就放在『床』下。如果今天不是我去看她,或許要等到屍體在數月之後爛成一灘血水,才會引起看守『侍』衛地注意。」

    廖世聞言沉『吟』了片刻,然後說道:「事情做得如此細緻,來者或許有同夥,那個冒名者你怎麼處置了?」

    「也死了。」林杉微微頓聲,片刻後才又多說了一句:「『侍』衛們費了一番周折才捕拿了她,卻發現她已提前服用了一種慢毒,而這種毒在內力催動後,會於極短時間裏靠消耗元氣提升內力。此『女』子帶着必殺我的決心而來,結局也已提前置定了,不是我死,就是她死。」

    廖世再次將林杉打量了一番,見他的臉『色』確實有些不正常,當即問道:「你沒什麼事吧?」

    林杉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廖世也沒有再追問什麼,只在垂眼思索片刻後又說道:「你得小心,很可能消息已經流走,這地方已經住不下去了。」

    林杉點了點頭,道:「此事……」

    他剛說出兩個字,就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他側目看去,就見是陳酒進來了。

    「過午都快一個時辰了,三郎,你該吃午飯了。」陳酒說罷,又看向廖世,秀美淡妝的面龐上自然流『露』出一絲敬意,微福了福身:「見過『藥』師。」

    廖世沖陳酒含笑點頭示意,接着他就隨同林杉去了飯廳。

    廚房那邊早已將飯菜做好,待廖世與林杉剛在桌旁坐下,熱氣蒸騰的飯菜很快就悉數端上桌來。廖世早就餓了,在剛才得知『女』探子的事已經了結,雖然那結局不太完美,但總歸是今後不需要他再管了,『精』神放鬆下來,頓時就覺得肚中飢餓感更加明顯。見菜已上桌,他也沒拘泥客套,立即執筷夾了菜往嘴裏送。

    然而菜入口中還沒過多久,就差點被他吐了出來。

    忍了忍,終是忍住了沒有直接在飯桌上失儀。乾咽下那口寡淡,廖世不禁叫道:「你家炒菜都不放鹽的?」而當他看向林杉,就見他尚未動筷。

    『侍』立在一旁的陳酒聞言正要開口,卻被林杉先一步攔了下來:「酒兒,把這些菜都拿到廚房回鍋加料。」

    陳酒忍不住道:「那你怎麼辦?」

    林杉沒有多說什麼,只道:「去吧。」

    待陳酒帶着一個『侍』『女』將桌上的菜碟全部端走,飯廳里沒了別的人,廖世也已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看向林杉問道:「有事瞞着我?」

    「剛才是我疏忽了。」林杉點了點頭。「有一件事正準備跟你說。」

    ……

    待林杉將要說的事說完,廚房那邊也已經將剛才上桌的那幾樣滋味寡淡的菜餚重新炒好端上桌,然而此時的廖世執筷夾菜遞入口中,仍然感覺似乎嘗不到什麼滋味。

    不同口味的菜他都吃得沒什麼滋味,前者是菜的原因,後者是心情低沉所致。…

    只吃了兩口,廖世就擱下了筷子,他舉起雙掌有些煩惱的『揉』了『揉』臉,長出一口氣後望向坐在屋角茶桌旁的林杉,說道:「所以你能發現那『女』探子的屍體藏在看守房的『床』下,而其他『侍』衛卻絲毫沒有發現這一點,實是因為你的嗅覺比以前靈敏了?」

    「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林杉臉上淡淡的笑意里含着無奈。

    廖世點了點頭,輕嘆道:「你的這些症狀顯現,比我估計的時間早了許多,愁啊。」

    林杉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道:「這些症狀你早就預估過,我也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只是眼下我還是想向你討一種『藥』。你有沒有類似可以讓我的聽、嗅、食三感削弱,或是變遲鈍的『藥』?」

    「有是有,只是……」廖世略有遲疑,「擁有這種『藥』『性』的『藥』物,可說不能完全稱之為『藥』,而屬於毒物了。」

    林杉思考了片刻,然後微笑着道:「沒關係,只要你能拿出來,我想我有必要依賴這種『藥』一段時間。」

    「你想做什麼?」廖世臉上浮現疑『惑』。

    與林杉近地而居將近三年,在這麼漫長的歲月里,廖世所做的一切都與料理林杉的身體有關,自然對他平日裏做的事會有一些膚淺的了解。然而廖世並不是思維遲鈍的人,即便只是憑這些淺顯的了解,總結推算一番,他大致也知道林杉隱居北地這幾年是準備做什麼、以及某項計劃的實施日期。

    所以他能很快想起一事,轉瞬又道:「莫非你要離開這兒了?」

    面對廖世地疑『惑』,林杉先是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選擇瞞他,直言說道:「是,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應該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吧?你知道我準備去哪裏,因而我必須帶上剛才說的那種『藥』。」

    廖世理解林杉所言,但在此同時,他心裏也存在一事擔憂,皺了皺眉道:「在我看來,你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元氣,不能稍微延時一年或是半年?」

    「西面的事,早該在八年前就解決的。」林杉搖了搖頭,「不能再延後了。」

    廖世了解林杉的行事風格,所以也沒再多勸,只在斟酌片刻後說道:「那你就再等我幾天,你說的『藥』我那兒雖然有現成的,但我想着如果能改良一下,對你總會多些好處。」

    林杉點頭道:「不急,我大約還要在這兒待半個多月。」

    「只有半個月!還叫我不急?」得聞林杉親言說出離開的大致日期,廖世差點跳腳,「你這事怎麼也不早些告訴我?僅是觀察『藥』劑生效,都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即便不包括失敗率『浪』費的時間在內,算起來我也只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幫你配『藥』!」

    「我倒是想找你,可惜找不着。」林杉淡淡一笑,「杜、武二人兩天前就去找你了,之後一直沒回來,這可不是他們做事的習慣,你是不是又給他們下『藥』了?」

    「別把我說得那麼『陰』損,好似我真是一個喜歡拿活人試『藥』的『藥』鬼似的。」廖世乾咳了一聲,然後又道:「我只是厭煩在思考問題的時候被旁人打斷,剛才已經把他們放了。」

    他說這話雖然有理有據,可還是無疑等於間接承認了林杉的推測。

    林杉微微一笑,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多計較什麼。身旁小泥爐上架着鐵壺,裏頭盛的水剛剛沸騰,他拎過鐵壺給自己沏了杯濃茶。手捧燙熱茶杯摩挲了片刻,他目視杯口升騰着的熱氣,緩緩如自言自語一樣又道:「目前還只是三感出了問題,如果拖到其餘兩感也出了問題……所以這事拖不得。」…

    廖世突然開口道:「此事還說不得。」

    林杉認同地點頭,側目看向廖世道:「第一個知道這事的人是陳酒,她心思細,我瞞不住她。第二個人就是你,此外便再無別人了。」

    廖世聞言一笑,待他收了笑意,他的眼神看上去就似已經藏入了什麼事情,瞳光深邃了些,開口徐徐說道:「說實話,我一直想問你,待西面的事解決了,你接下來會有什麼打算?加官封爵你也許不想要,但你總得成家立室,至少不能辜負了身邊人。」

    林杉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廖世揮揮手,「娶妻,陳酒。」

    林杉一怔,漸漸的眼中神『色』變得複雜起來,沉默良久後嘆息一聲,道:「叔,你的師承往上追一代,也算是北籬旁系,師『門』規定……難道你也不能明白我的難處麼?」

    廖世立即問道:「你的師兄弟呢?你現在身體差成這樣,就別再拿『門』派規定折磨自己了。」

    「如果能把我師弟找回來,也許這些問題就能得以解決了。」林杉說罷,便一口氣飲干半杯濃茶,但看他擱下茶杯後的神情表『露』,卻似剛剛飲下的是一碗割喉烈酒,沖得他眉頭起了一道深深的皺痕。

    拎起鐵壺給自己的茶杯里添滿水,再次將燙熱的茶杯捧在手裏慢慢摩挲,林杉看向廖世又道:「可是,像你這麼難找的人我都能找着,然而我找他找了十多年,卻未尋得絲毫他的消息。有時我也會懷疑,他是不是早已死了,那年他離開『門』派時,他才十三歲,逢世間戰『亂』正多。」

    「要我看,不是你尋不着他,而是他不想讓你尋着。」廖世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接着又道:「你想過沒有,如果我不想讓你找着,你覺得你真的能找着我麼?另外,十三歲也不小了,你別小瞧了北籬的弟子,一代只收兩徒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倒也是。」林杉臉上『露』出微笑。

    廖世看着林杉臉上的那絲微笑,沉『吟』片刻後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那個師弟為什麼早早就離開了『門』派,聽你的話意,似乎又不止是被驅逐那麼簡單的原因,但我覺得如果是什麼誤會過節造成此事,或許還得他回『門』派面見上師,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林杉聞言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不等他就此事再開口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三年前服用赤岩血參,現今林杉的身體已經出現一些不良反應,三感變得異常敏銳,『門』外的人還未走近,他就已經聽見了聲響。

    目光投遠至『門』外,他看到一個人,最先注意的是那人手上拿着的一隻小方匣子,再才是那人風塵僕僕的臉孔和落滿灰土的衣裝。

    這人的打扮與駐守居所的十幾名『侍』衛不同,但林杉認得這人是秘蹤信使。只是這類信使一般都是用皮筒或者竹筒保管長途信件,像這樣用較為累贅的匣子裝信,卻是不常見的。

    秘蹤信使只有在必須向北地送信的時候才會與林杉聯繫,而在最近這三年時間裏,林杉雖然常與西面的兩組人聯絡,實際上卻少與京都方的秘蹤信使通信,這信使因而也是完全不存在有與廖世打照面的機會,不過他大約能推斷屋內那個獨坐飯桌前的長者必定是林杉的重要客人,因而只是看了他幾眼,未多加防備,信使便徑自走向了林杉,遞出手中的小方匣。

    之前林杉的目光投向『門』口,卻是隔了好一會兒,廖世才也聽到那陣急促腳步聲,旁觀這一切,廖世更加深刻的見識到,林杉果真是聽覺已呈病態的敏銳,不禁暗暗在心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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