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1226、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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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桃託事的丫鬟站在宅門口躊躇了良久,直到看見白桃的身影已經沒入街頭轉交,她這才準備轉身回宅內,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了躺在青石路面的那隻小瓶子。

    或許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葉丟失小瓶子的地點,差不多也是在宅門口這個位置。小瓶子雖然被白桃有意留下,然而她因為心繫阮洛,在出門時,恰是在這個位置,也將小瓶子遺落了。

    當小瓶子被宅中一個尋常丫鬟撿起,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歸還。因為不確定這瓶子是誰遺落的,這丫鬟準備把瓶子交給宅中暫為主事的白桃,但因為白桃剛剛走了,這丫鬟想了想,便準備把它交給看樣子與白桃關係很親近的莫葉。

    兜兜轉轉,瓶子終於還是要還到莫葉手裏了。

    只是,當這丫鬟問了幾個僕役,找着莫葉的所在後,她行至沐浴房,卻見房門敞着,裏頭哪裏還有莫葉的人影?

    莫葉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個遍,還把衣服脫下來反覆抖了都,仍然沒有找到那隻小瓶子,此時的她哪裏還有心情洗澡?

    然而,她把自己「剝」光了後,還是跳進了寬深的浴桶里,但她沒有屈指緩緩搓揉自己的肌膚,而是抱着頭、皺着眉、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沉到熱水下面。

    此時,唯有窒息的感覺,能讓她稍微冷靜下來一些。

    待她從熱水下面冒出頭來,她果然已不似剛才那樣焦躁,但那是因為她找到了一條新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隨便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也不管它多麼單薄,自己的頭髮也還在滴水,莫葉就跑出了沐浴房,沿着她能想到的、剛剛走過的路尋找起來。

    於是,當那撿到小瓶子後來找她的丫鬟來到了沐浴房外,就看見屋門大開,空蕩蕩的屋子裏,一地水漬。

    好在一地的水漬稍微映出了一些莫葉的腳印,讓那丫鬟又衝着莫葉的腳印找了過去,在大致方向沒有錯的情況下,兩人幸運的碰面了。

    莫葉重新拿回小瓶子,心裏大鬆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身上的寒冷,雖然在瑟瑟發抖,卻又滿臉喜悅。

    那丫鬟心裏少了一項記掛,也是精神一緩,不過她來還瓶子,本意是要請莫葉幫忙把這瓶子轉遞給白桃,但此時只要腦子沒壞,是人都能看出,這瓶子的主人正是莫葉。

    在那丫鬟看來,這事似乎太湊巧了點。

    因而那丫鬟在離開之際,忍不住問了一句:「莫姑娘,這瓶子竟是你的東西?」

    莫葉先是本能地點了點頭,隔了片刻,她才恍然回過神來,一時間腦中各種念頭錯綜交疊,有片刻工夫里亂成一團。

    那丫鬟見莫葉只點頭不說話,她猶豫了一下後才道:「我本來還以為它是白姐姐的,所以來找莫姑娘,希望你幫我轉交一下。現在物歸原主,反而可以省一趟跑了。」

    丫鬟隨口一說,這話聽第一遍,也沒什麼問題。然而莫葉失物復得,她的精神一旦放鬆下來,心神冷靜之時思維即會變得敏銳許多,立即覺察出這丫鬟話里有問題。

    莫葉本來想問她「你怎麼知道這瓶子就是白桃的?」,但當這句話快到嘴邊,她忽然改了口。

    垂眸思索片刻,她再抬眼看向那丫鬟,心神已完全冷靜下來,臉上還綻現一抹微笑:「白桃姐姐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你沒直接找她?」

    一提這事兒,那丫鬟臉上現出愁容來:「白姐姐前腳出去,我一轉身就撿到這瓶子,想還給她怕也是追不上了。我怕這瓶子放我那兒會遺忘了,因為看樣子白姐姐要出去很久,所以我才來找莫姑娘幫忙。」

    莫葉心神一動,她本來開口又要問那丫鬟「這瓶子是你看着它被白桃落下的?」,然而這話在將要說出口時,她再次換了話語,語氣也只像是隨口一問:「出去很久?她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麼?」

    「呃……」這丫鬟忽然想起,似乎正是因為自己多嘴提了一句,白桃才會急着跑去葉家,所以她在回復莫葉之前,很是猶豫了一會兒。

    「白桃姐姐好像是去了葉府。剛才那趕車的馬夫回來了,說表少爺還留在葉府,具體原因他只與白桃姐姐說了,我雖然不知道詳細,但看得出來,白桃姐姐很擔心……」

    「什麼?」

    不等那丫鬟把話說完,莫葉又是感覺到一陣驚訝,並且心底漸漸冒出一絲慍意,清早發生的事又浮現於眼前。

    綜合起這種種殘碎的事端,以及它們可能存在的因果關係,莫葉突然覺着,皮膚外層的那些寒意,仿佛鑽了一絲進了心底。

    但她很快又兀自搖搖頭,告誡自己要冷靜。

    也許白桃是事出有因,可能是太擔心阮洛,也有可能是阮洛讓楊陳帶了什麼話給她,安排了要緊事兒吧?

    ——只是瓶子的事又該做何解釋呢?

    自己從外面回來,之後等着熱水備好準備沐浴,中途並沒有去什麼地方,如果瓶子是丟在了大門口,不會沒別人發現,一直擱到剛才,才被眼前這丫鬟撿到。

    原因或許只有一個,那就是白桃先撿到她遺落的瓶子,然後又被她自己第二次遺落。

    但莫葉難以相信這個事實,如果一個小瓶子的遺失與重獲,中間經歷的這些波折都是真的,那白桃此人……因為她拾瓶不還的行為,她的形象在莫葉心裏第一次發生動搖。

    ……


    如果莫葉今天丟失的只是普通的一瓶香料,那可能還不至於牽動她的神經敏感到這種程度,但這隻瓶子不同!不過,如果她遺落的不是這麼奇怪的一個小瓶子,或許白桃還不屑於藏匿。

    又或者……白桃如果不是因為太心急擔心阮洛,她也不會有此疏漏。

    天意這東西,真的存在嗎?

    ……

    見莫葉在得知阮洛未歸的事情後,臉上顯露的神情與剛才的白桃有些相似,那來還瓶子的丫鬟只當是莫葉也在擔心阮洛,不但沒懷疑什麼,還出聲勸慰了幾句。

    從這丫鬟反勸的話語裏,莫葉明白了這丫鬟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一個字也未辯解,全都順勢應承下來,因為她此時偏偏就要別人曲解她的心緒,她暫時準備將剛才心底浮現的那絲對白桃的懷疑情緒深藏。

    與那丫鬟分開以後,莫葉先回了自己的房間,深思良久,先把小瓶子藏在枕芯里。

    早間改扮小廝打扮的時候,莫葉就把她的那兩本小冊子着空留藏在房間裏了,所以在海邊淋雨的事,並未影響到它們。但在此時,她已然切身體會到,自己的這間臥房也已變得很不安全。

    她忽然想起伍書的話,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很快做出決定,等到明天,一定找機會把那兩本冊子移出去,藏不了就毀掉。

    至於小瓶子……莫葉沉默坐在屋裏愁思良久,目光一瞥之際,看見了她早上換下女兒裝時,同樣留在衣裝上的那隻繡得有些歪扭的錦繡荷包——那是葉諾諾送給她的防身藥水包——她心裏忽然有了定記。

    楊陳洗完澡,抱着幾件換下的衣服,準備去井亭那邊以清水隨便搓揉一下,便晾起來。衣服並未染上髒污,不過是被雨水打濕,若是擱在以往他走馬四野,估計直接就拿去晾了。然而現在的他不自覺間就考慮到自己現在的生活境遇改變太大,心境不知不覺也改變了些。

    終究還是因為剛才在葉府門口看見了二皇子,以及葉府門口跪拜一片的場景,使他稍微受了點刺激。

    抱着衣服往井亭那邊走,楊陳還在回想着葉府門口的見聞,最後不禁默默諷了一聲:即便皇帝天王舍臉一見又如何?換不來自己的安穩舒坦。

    他正自個兒獨想着「安穩舒坦」,一不留神沒防着迎面跑來一個人,差點撞上他。

    楊陳身懷武藝,雖然武技有限,但基礎功夫還是反覆練習得很紮實的,倒沒那麼容易被撞翻。當他看見迎面衝來那人時,雖然反應稍微遲了一點,但他只身形稍偏了一下,還是堪堪讓了過去——如果此人能殺個回馬槍,可能楊陳就再拿不出後備招式了。

    不過這人顯然沒可能有這麼好的身手,她只是宋宅眾多丫鬟中的一個,再尋常不過。

    急步而來的丫鬟心裏也正記掛着一件事,有些恍了神,待她發覺自己快要撞上一個人時,想要偏身躲開似乎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她乾脆一眯眼,準備挨撞。

    她萬萬沒有料到,楊陳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閃身去了一旁。

    於是她只能結實地摔在地上。

    躲避撞擊,是楊陳的本能,而他有練武的底子,動作反應自然也會比尋常人敏捷一些。不過,當他看見眼前那姑娘硬挺挺的直接摔在地上,自己的腳底板似乎還能透過鞋底,感受到那姑娘以骨肉撞地時,地磚上傳回的輕微震動,他忽然心生一絲憐惜與悔意——如果剛才自己也不躲,她可能不必摔得這麼重?

    在扶起那丫鬟時,楊陳將她仔細打量了幾眼,然後才問道:「你沒摔壞哪兒吧?」

    那丫鬟在踉蹌着站起身後,雖然時不時伸手揉一下自己的胳膊肩膀,但對於楊陳的詢問,她只是連連搖頭。

    見對方自己都說沒事了,楊陳轉身就要離開,不過他還沒走出幾步遠,就聽見身後傳來那丫鬟的喊聲:「等等。」

    ……

    與那丫鬟聊了幾句話,楊陳自然與她相熟了稱呼,只是讓他頗感詫異的是,這個名叫小花的丫鬟匆忙急行的原因,竟然正是要找他!但等他問她有什麼事時,她又有些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從剛才倆人險些撞到一起開始,小花就跟着楊陳的步履沒離開。同行至井亭,楊陳站住腳步,終於忍不住問了一聲:「小花姑娘,你來找我,真的只是為了幫我洗衣服?」

    小花微怔了怔,隔了片刻才認真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

    楊陳靜靜看着小花,沒有說話,也沒有將手中待洗的衣物扔到盆里。小花望着這樣的他,隱約也已感覺到場間氣氛里蘊起一絲怪異。

    兩人如此像是在僵持着什麼似的,彼此不語地面對面站了片刻,最後還是楊陳輕嘆一聲,直言說道:「你想經我這兒打聽什麼,就儘管問吧,否則我即便想偷懶,也不敢有勞您啊。」

    小花聞言微微低下頭,扯着自己的衣袖仍然沒作聲,但她的臉色明顯比剛才紅了許多。

    楊陳見狀只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什麼。

    他沒擁有過什麼安樂享受的日子,一直過着近乎流浪的日子,也就錯過了許多旖旎風光。今天算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到一個少女害羞的樣子,但不知怎的,他除了在初看見那張白嫩小臉一下子就現滿紅暈時,覺得有點新奇,之後便只默然感嘆:女子的嬌羞,還真是挺麻煩。

    如果令小花表露如此羞態的原因出在他身上,他也許會有一些別的溫柔感想,但在此之前,他與小花絲毫沒有交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設想。而若拋開感情因素,還原事情本體,那么女子的矜持羞澀對他而言,近乎就是白痴忸怩作態了。

    自井裏打了一桶水上來,把衣服扔盆里浸泡,楊陳望着既不說話又不肯走的小花,他猶豫了一下,忽然說道:「你該不會是想問阮少爺的事吧?」

    對於宋宅里已經共處多年的僕役群體而言,楊陳只是一個新來的幫工,也就是陌生人,在大家相互之前還未太熟絡的時候,他所擁有的對其他僕人而言有價值的消息,便極可能是朝向某一個人了。

    楊陳並不遲鈍,也沒那麼容易自作多情,他只不過是給了眼前女子些許矜持空間,但見對方一直無動於衷的樣子,他自己又不習慣總被一個陌生女子這麼盯着,只好主動把話問出口。

    事實也是正如他料想的那樣,在他的話音剛落下時,不需要再等小花出聲確定,楊陳已經能從她臉上神情轉瞬變化里捕捉到一些小細節。

    。(未完待續。)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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