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恩記 (742)、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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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年多以來,岑遲一行三人在山賊流寇橫行作惡、屢見不鮮的青川流域行走,許多次面臨危險,都有賴於高潛憑一身精湛武藝解圍,為此在兩年間他身上又添了幾道傷疤。

    可儘管如此,然而對於岑遲而言,他仍然心志堅定的只把這個十家將之首的高潛當做相府的耳目對待。

    三年前在獲知林杉死訊的同時,岑遲還在相府里無意發現了一些別的事情,隱約證明着丞相的勢力與謀害林杉的殺手集團有染,這令岑遲第一次對相府動了厭惡之心。

    如果林杉還活着,岑遲也許能忽略這點過節,至多也就是離開相府而已;但如果林杉真的出了什麼事,岑遲一定會不計手段,讓丞相府割肉流血。

    這是三年前岑遲離開相府時心裏的決念。

    三年以來,隨着他腳下走過的路越來越遠,但卻一次一次的只是收穫失望,他心裏的這種決念愈發深沉。這樣的他,怎麼會對一個相府派來監視他的人心存好感?至於高潛數度冒險救他出危難,在他看來,那只是高潛在履行對丞相的忠主承諾,與他同樣也無情義可言。

    得知高潛在餵馬,按他那仔細耐心的行事風格,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岑遲這才臉色稍緩,隨口說了一句:「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謹慎,可惜命格里踏錯了一格。」

    方無流雲一般的眉尾挑了挑,沒有立即嘗試揭破岑遲話里可能存在的另一重意思,而是微笑說道:「不小心點可不行。如果沒有這三匹馬,我們或許要被困在此地一個月。這地方太荒僻了,馬丟了不僅找不回活的,你想再買幾匹都不可能了。」

    離開林杉隱居的那個小鎮之後,岑遲一行三人怒馬疾馳兩個時辰。於晌午時分停歇在另一個陌生的鎮口茶棚下,但實際上這裏不是他們今天計劃里歇足的地點。

    照計劃,他們應該略過此處比上一個歇足點更荒僻的小鎮。馬不停蹄的在天黑之前趕到距此地約二百里地的沙口縣,然後將馬換成馬車。修整一番再上路。

    在從川西改道來北地的路上,岑遲一行三人本來是以馬車代步,不料半途遭遇流寇劫掠。流寇劫掠的目標只是財物,對方剛上來就直接揮刀砍裂一邊馬車輪,繼而削飛了車頂……高潛憑一人之勇武,雖然成功斬殺四名流寇,但再無餘力保全馬車。最後高潛反過來搶了流寇的兩匹馬,三人騎上馬這才逃離現場。

    只是這樣一來,風餐露宿了幾晚,岑遲花了兩年多時間才將體內毒素穩定控制住的結果。又有了逆反的跡象。這幾天他的臉色明顯又有些不正常了,必須儘快到達環境設施周全一些的縣城好好調整一番。

    三年前岑遲離開相府的理由是為了找到方無,借學他吞霧食露的長生術學來化解自己中的那種奇毒,同時也抱着一絲尋找藥鬼廖世求解毒之法的念頭。但走過了這三年時光,其實高潛與岑遲相互都知道對方真正想做什麼。只是他們目前對彼此還有需求空間,所以才遲遲沒有點破這層窗戶紙。

    對於此事,雖然方無這個北籬學派偏門弟子領受了蕭曠之託,願意一路協助岑遲,但實際上他大約還是保持着中立姿態。他既不因自己的師承與北籬學派存在淵源而幫岑遲對付高潛。也沒有因為丞相府贈了他幾年的酒肉之恩,就幫身份為相府十家將之首的高潛去更深層地監視岑遲。…

    方無只是一心求道,道心淡薄,有意避開一切襲擾心境的雜念。

    但從岑遲的視角看待此事,方無誰也不幫,實際上對他還是存在着頗多的益處。方無雖然不願做傷害高潛的事,可是除此一條之外,在其它方面,他對岑遲都是能幫即幫 。

    岑遲無法想像,倘若方無也成了相府的耳目,他的所有行動才是真正被架空了。

    然而時至今日,因為偶遇一個熟悉的臉孔,岑遲心裏被擱置了一段時間的某個念頭又被提調起來。與此同時,對於目前他與高潛的這種互相防備但還算平衡的關係,他也已不想再繼續維繫下去。

    方無不太想點破岑遲心裏的那點想法,岑遲一時也還有些猶豫,是不是到時候將他存念已久的那個想法攤開來說了。

    兩人就麼靜靜對坐了許久,直到忽然有一小股捲地風襲至茶棚,地上乾枯的草葉渣沫攪合着沙灰飛向天空,繼而又傾瀉落下,岑遲望着那風沙眯了眯眼,方無則是下意識把擱在面前桌上的茶盞倒扣下來。

    半盞茶溢了半邊桌面,一泓茶湯溢出了桌沿,滴滴答答落下。

    方無扶着茶盞的手微滯,岑遲半眯着的眼慢慢完全睜開。

    「老道,是不是又準備朝天地感慨一番?」

    「你想說什麼?」

    岑遲與方無幾乎是同時開口,分別問了對方一個問題。這是兩個動機不同、但又差不多都是對方預料之中的問題。

    兩個人互視對方,又一齊沉默下來。

    若在往常,看着四野忽然席捲起來的漫天沙塵,刮掠推聳着平地孤立的這一座小茶棚,方無確實容易因眼前所見而凝聚精神以求有所領悟。用他這樣修道之人的理想念頭來講,水是坤地命脈,風是天乾呼吸,若能多感悟其中一絲縷,與天地壽元規律就又近了一步。

    但在此時,方無沒有像岑遲說的那樣去感悟什麼。

    他只是像尋常人那樣,在腦海里動了幾個念頭,然後開口慢慢說道:「你做決定了?」

    在剛才他聽到岑遲的話里提及「命格」二字時,他便大致能夠猜出,岑遲心裏那個決定的內容是什麼。

    這個念頭早就裝在岑遲心裏了,方無也早有體會。此時方無只是還不確定岑遲是否定下意念,沒有定下的虛念,他是不會給出明言選擇的,包括放棄的選擇。

    岑遲不答反問:「你會幫我嗎?」這才是他最想說、以及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方無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同樣反問了一句:「你怎麼不設想,我可能會選擇幫別的人?」

    在這四周一片銀灰沙礫、人煙稀少的陌生荒僻之地,如果還有什麼人會令方無起意相幫。這個人卻不是岑遲,那就只可能是他們的另一個同伴高潛了。

    這應該是對岑遲的計劃極為不利的事情。事況若真演變成這樣的局面,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然而對於方無這頗有危聳意味的反問,岑遲面不改色,並未思索什麼,只立即以一種緩慢語調說道:「你即便不幫我,總也不會負了與另一個人的信約。」

    方無忽然笑了起來,輕聲說道:「如果我依然如以往那樣。誰也不幫,你覺得你能有勝算麼?」

    岑遲再次以反問的方式回應方無:「你以訪道求仙為業,那你是信天意還是信我一人之言?」…

    如果此時還有第三個人坐在桌邊,一定會被這兩人你來我往只問不答的交談攪懵了神經。

    但此時處於這種狀態里交談的兩人在精神思維上卻是異常清醒。因為他們話里的決定與選擇,涉及面都不只是閒聊中的一件小事 。

    「有時你的想法很瘋狂,所以我信天意多一些……」略微沉思過後,方無開口又是反問:「聽你話里的意思,似乎你有辦法使天意擺在眼前讓我選擇?」

    岑遲抬了抬肩膀。臉上顯現出一種意味難明的表情,終於不再是以問抵問,徐徐說道:「你當然應該知道,北籬學派主張之一就是不玩這套虛的。不過,因為你的信奉。而現在擺在我面前的一件事,必須問得你的主意,所以我也就信一回吧。」

    方無沒有說話,但他清濯的眼瞳里明顯閃現一抹新奇神情。

    他雖然是與北籬學派間隔了幾代的偏門弟子,但對這個具有傳承祖派意義的學派,了解得還是要比尋常人仔細得多。北籬學派主系弟子異常單薄,世人能見着都是極難的事,而能讓一個北籬弟子改變對學派要義原則的堅持,哪怕只是一次,這也是很叫人感覺意外的事情。

    接下來,他就看見岑遲喚沏茶夥計,重新取了三隻茶盞,沏好三盞熱茶。之前用過的三隻茶盞則被收走,灑在桌上的茶湯也被擦乾,桌面上的一切似乎都還原到最初位置。

    等那沏茶夥計走了,岑遲以極快速度,不知是從衣袖裏哪個角落拈出一粒白色藥丸,指端硬碾,粉末落下——落在他與方無的兩隻茶盞之間擺在桌側的那隻茶盞里——如無意外,那就是高潛等會兒餵馬完畢,回來時會坐的位置了。

    饒是方無已經做了一些心理準備,知道對面端正坐着的這人指不定要弄出什麼大動靜,然而當他看見那白色粉末落入高潛的茶盞中,他的心裏終是禁不住驚訝。

    方無略壓了壓嗓音說道:「你竟準備在這兒開始?」

    他的言辭比較含蓄,其實還是有些不忍這麼快就遂了岑遲的願。他雖然是修道之人,但他修的是自然之道、領悟之道,與世無擾、和合提升才是他心中的理想狀態。如果一定要破例一次……這未免也太突然了!

    「有什麼奇怪的麼。」岑遲臉上流露出微笑,伸手端起那有藥粉的一盞茶,輕輕搖了搖,讓些許沾在盞沿的粉末全部被深色的茶湯吸納、融化,「也許又一隊流寇橫出,將我們劫掠一番,周遭都不會有誰來管閒事。雖然也是人,但他們很可能選擇以最快的速度避開。」

    言下之意,他在目前這個公開環境下毒殺一個人,哪怕在形勢上看來,這個人還是他的同伴,最終也不會引來多少注目。在這種荒僻的地方,官府的管束力幾乎可以忽略,如果再沒有俠義之士碰巧路過,這種地方就是殺人越貨的無阻之地。


    還好這裏居眾普遍貧窮,所以大家倒可以相安無事。不像他們這一行三人,幾天前剛剛踏入北方邊陲這片風沙之地時,沒過多久就招人耳目緊接着招匪搶掠了。

    方無輕輕嘆息道:「你既然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個境地,還跟我談什麼選擇?」

    「其實。這並非是……」岑遲語氣遲疑,話只說到一半,眼角餘光看見一道熟悉身影走過來了。他便立即將話頭掐斷了。…

    「兩位先生聊到了什麼?」高潛隨和的聲音傳來。

    高潛餵馬結束後返回桌邊時,岑遲剛好先一步將手收回。所以高潛沒有看見他搖晃茶盞的那個有些古怪的動作。

    高潛只看見糙木茶桌兩邊對坐的二人臉上神情差異較大,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一向展現氣定神閒常態的道士面露訝異,而一向常常被這道士偶然出口的道經攪得頭大的岑遲反而神情閒定?

    因為方無已經大致確定了岑遲心裏盤算的那件事,此時他再見高潛,眼神不自覺的就有些古怪起來。

    方無沉默了,岑遲則是主動起來,溫言招呼道:「你也坐下歇歇吧。這一路上都是你在忙,我也幫不上什麼,也就動一下兩片嘴皮,剛剛叫夥計給你添的新茶 。」

    「有勞先生了。」高潛依言入座。微笑着又道:「一路上護送先生,本就是高某的職務所在,斷然不敢大意懈怠。」

    岑遲沒有再多說什麼感激之類的話語。這一路走來,高潛都是以下人身份自居,而在外又遊歷了三年。岑遲也更深切的感受到,有時候身份居高的確是一項好本事。關鍵還是他要儘可能製造對高潛的障礙,所以漸漸的他也自持起身份來,哪怕這身份實際還得看高潛真正的家主、遠在京都的丞相給多大面子。

    岑遲只抬了一下手,做了個「請用」的手勢。

    高潛微微頷首。端起了茶盞。

    坐於一旁的方無此時則略微將視線壓低了些。

    ……

    直到統領大人厲蓋緩步走到屋下,抬手給了個指令,那數排臂舉手弩已擺好射擊預備動作的統領府武衛才微微垂下手弩準頭,此時的莫葉額頭已滲出汗滴。

    隨後,她與伍書被「請」進了府宅里厲蓋審辦公務的書房。

    他們真的是被請進書房的,厲蓋看起來好像也沒生氣,但莫葉隱約覺得,那是因為他根本沒把他們當成一回事兒,這是強者對弱小者的友好待遇。

    在走進書房的那一刻,溫暖的陽光仿佛被那扇門刮離,莫葉後背微生寒意,才感覺到事情的全程隱約透着些蹊蹺。

    厲蓋已經在書桌後面坐下,他抬手指了對面數步外擺的一張小桌,對木頭一樣站在書房門口的一高一矮兩人開口:「你們先喝口茶,壓壓驚。」

    統領府看來已經全員武備,連負責端送茶水的人,都是一名腰掛寬刀的武衛,也不說什麼禮節式的短句,擱下茶盞就出去了。

    其實統領府平時也不會來什麼閒客,而府宅日常的工作,或多或少會涉及到城防事宜中的一些需要保密的文件,例如關於狼牙圍城內部結構和調員頻率,此類資料一直都還只局限於幾個人知曉。如此一來,統領府的確沒有配備僕役的需要。

    並且只要知道統領府內外武衛的設置初衷,便更不難理解。若逢非常事務,所有人都必須有參與戰鬥的能力,其中有一部分人還擔負着隨時互換崗位的辦事素質。如有必要,一個看門的武衛立即能換到哨崗上擔負偵查工作。

    莫葉和伍書二人都沒有料到,在他們行跡暴露以後,近乎被扣留下來時,厲統領面對他們開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這麼客氣溫和。

    兩人一時都沒有動作。

    莫葉則很快想到,剛才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向他們拂來一片柳葉時,他掌間的動作遠看也是那麼溫和,但當那片葉子飛來,她分明能感覺到葉子間攜着的勁力,如劍鋒逼在睫前。…

    或者說,那應該稱之為殺意?

    但如果自己剛才不去躲,最後真的會被他以一片葉子貫穿腦門麼?

    「莫葉,你在想什麼?」

    端坐在書桌後的那個中年男人再次開口,這一次,他的話單指莫葉,並直揭她的名字。

    莫葉聞言又是微怔,暗想:既然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誰。為什麼剛才還會下狠手?

    但莫葉忌於向書桌後那個人表露這一情緒,所以當她心念至此,她已提前微微垂眸。生怕被對方覺察到。

    這個人,觀察力太敏銳。並且習慣在掌握全局後,才後發制人,頗有一些捉弄手下敗將的行事風格 。

    使莫葉內心極為忌憚的關鍵一點還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惹麻煩,因為她惹的麻煩,最後轉化成的懲罰,很可能都要落在身邊的伍書身上。而眼前這人。不但是伍書的上司,還是一位能親手懲罰下屬的上司。

    在莫葉微垂下頭之後,她就聽見這位上司又開口,對他的下屬徐徐說道:「小伍。功夫有進步了,不錯。」

    進來書房開始,聽厲蓋說了三句話,第一句話很客氣,第三句話竟是誇了他這位剛剛違反統領府秩序的下屬。

    莫葉能感覺到。近在身畔的伍書,氣息節律微急半拍。

    未待她聽見伍書開口,她就看見門外走進來一名武衛,也不需要向屋內書桌後的統領大人稟告,抬手直接沖伍書遞來一樣東西。正是那纏在大柳樹上的小盒子。

    小盒子一旦失去外力施壓,之前彈射出孔外的線束自然會收縮到盒內。當府宅里的武衛從樹上取下那小盒子時,它的外相立即歸位。其實那會兒那個攀樹取盒的武衛看見這一幕,心裏也覺得奇怪,只是這種個人情緒,在工作時間裏,不常表露在臉上罷了。

    因為小盒子是直接被武衛遞來,而不是像那兩杯熱茶一樣,只是擱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所以伍書只能立即伸手接下。

    巴掌心握着那小盒子,伍書習慣性的就要將它塞入腕帶,但就在這時,他的動作又忽然滯了滯,隨後他握着小盒子的手就與另外一隻手拳掌合於一處……

    正當他要拜下,就聽對面傳來一聲:「今天你帶了外人,我只當你們是來做客。」

    伍書神情微滯,莫葉聽得此言,心緒卻是微緩。

    不管之前他拂手而出的那片葉子帶的勁那麼狠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此時他說出這句話來,至少意味着這會兒他真的放下了一切敵視與壓迫。南昭繼承前朝三字德義,其中「禮」之一道,便也含有待客之禮,國朝道德精神特設,玩笑不得。

    但書房裏此時陷入一種沉默,似乎雙方都在等待彼此先開口,氣氛顯得有些古怪。

    隔了片刻,終於還是伍書這邊開口,他沉聲說道:「大人,今天的行動,皆是屬下一個人籌劃。如果大人要處罰屬下,屬下甘願承擔一切罪責,心絕無怨,只是不希望連累無辜之人。」

    「客依主便…」,厲蓋沒有立即表態,只是徐徐先道:「我既然當你們是客人,你們也別一直杵在門口。」

    伍書聞言,目現遲疑神情,依然沒動,也沒有說話。

    倒是他身邊的莫葉忽然動了,徑自走到桌邊端正坐下,接着目光平視書桌後端坐的厲蓋,但她也沒有說話。

    此時書房內略顯怪異的氣氛,或許必須由一個人做出接受書房主人禮待的行為,才可以化解。

    就如一個人太久不笑,臉上的每寸皮膚似乎都僵住了,然而待他終於願意笑了時,他才恍然覺得,其實露出笑臉也沒那麼難。微笑只要在臉上浮出一縷,那笑意很快便會綻開在臉龐的每一寸肌膚。

    莫葉一坐,書房裏的氛圍似乎頓時變了,變得緩和隨意了許多。

    其實剛才對視的幾人也沒有那麼劍拔弩張,但當時氣氛到了一個由松至緩的臨界點,卻一直無法突破過去,那大家便都會覺得有些焦慮了。

    莫葉坐下後沒過多久,伍書也跟着坐下。

    到了這時,端坐書桌後的厲蓋又開口,接着說道:「我要聽你們自己解釋,為什麼要在我練功的時候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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