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聽證會,作為唯一能在不同位面之間無障礙移動的元神,劉彥直向智囊團報告了他所監測到的整個史前文明的誕生、發展和覆滅。這個文明不是自然產生的,而是來自未來的所謂神族殖民的產物,採用二元制社會體系,神族高高在上,掌握一切,人類淪為二等公民,一切依賴神的賜予,所以才會產生蒸汽機驅動的浮空戰艦投擲核彈的文明倒掛現象,史前文明的覆亡預示着姬宇乾的神人二元制社會也必將走向滅亡,這是聽證會最後得出的結論。
姬宇乾建立的新紀元之覆亡,在於沒有解決信仰需求,神域的出現,打破了人類對於「神」的一切想像,人類數千年歷史基本上都伴隨着宗教信仰,從遠古的圖騰膜拜到近現代的改良宗教,神只出現在想像中,而姬宇乾建立的天庭和神祗體系把「神」無限具體化,天庭近在咫尺,神仙觸手可及,至高神也經常出現在天際,人類在神的庇護下生活,失去了一切探索未知的和需求,只需要虔誠的拜神,努力的工作即可,而天庭里那些長生不死的神族們過的並不如地面上的人類想像的那麼快活,他們不愁吃喝,不被疾病和死亡所困擾,但會經常苦惱鬱悶無聊發呆,想自己為什麼而活,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何在,他們已經是高於人類和地球萬物的物種,姬宇乾就是上帝,就是創世神,但這個創世神也無法合理的解釋生命的起源,無法告訴他們,死後向何處去。
宗教解決的是人死後向何處去的問題,天庭的神族們永生不死,但也有死的權力,那些選擇死亡的人,被封存,意識被轉入蛋白質為介質的存儲器封印起來,有朝一日可以復活,這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死亡,況且只要電閘一拉,介質內的靈魂就徹底刪除了,這都是姬宇乾無法解釋的問題。
但劉彥直有能力解釋這一切,這就是他可以向神域宣戰的資本。
……
在穿越者們人為製造的眾多位面中,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莫過於崖山之戰後的平行世界,大明朝在劉子光的帶領下進軍全球,征服了吐蕃、倭國、高麗、淡馬錫、天竺,登陸法蘭西,空降英格蘭,火燒凡爾賽,洗劫白金漢,殖民地遍佈全球,一統江山,冠絕天下。
大明和諧十七年,北京紫禁城,四十歲的監國劉子光在養心殿批閱來自全球的電報奏摺,忽然聽到大殿上面有響動,急忙撂下毛筆,沉聲喝道:「侍衛何在!」
殿前侍衛無人應答,劉子光起身去拿掛在牆上的佩劍和火銃,他雖貴為監國,一直沒放下功夫,刀馬嫻熟,說是萬人敵也不為過,個把刺客傷不到他。
冥冥中一個聲音在說話:「跟我來,回到你的來處。」
劉子光迷茫了:我是誰,我從何處來?
他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一次暴雨後穿越到這歷史中並不存在的時空,機緣巧合擁有了超能力,征戰殺伐,一統天下,卻早已忘了自己的的身世。
不知不覺間,劉子光走出了養心殿,夜涼如水,宮燈寂寥,仰天看去,星河燦爛,一陣風捲來,將他穩穩托起,轉眼就到了空中,俯瞰大地,宮殿房屋鱗次櫛比,帝都龐大無比,燕山山脈連綿起伏,極遠處波光粼粼,那是渤海灣的海水在月光下閃爍。
這股風比孫悟空的筋斗雲還快,須臾間到了江東境內,下面江水蜿蜒,江邊一座蒼翠山峰,四十里外是近江府城池,劉子光就落在這山峰之上。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你的使命是什麼?」
「我的使命是什麼?」劉子光捫心自問,他統一了中原,將文明帶到全球各地,使得華夏屹立於世界民族之首,難道這還不夠麼。
猛然間他大徹大悟,腦海中閃現出從億萬年前的玄武紀到二十七世紀的人類末世廢土,各種位面錯綜複雜,數不清的面孔在眼前呈現……
劉彥直的元神進駐了劉子光的軀體,為了和姬宇乾抗衡,他必須藉助實體軀殼,原先的身軀早已湮滅,植物人狀態的身體脆弱不堪,唯有直系子孫劉子光的軀體可堪使用。
劉子光的意識被暫時遮蔽,劉彥直驅使着這具身體走向穿越艙,返回第一位面。
……
最終位面,2632年,亞洲東部,長江三角洲區域,這兒原本是大上海區域,現在是天庭的一處重要殖民地,人類住在鴿子籠一般的巨型住宅中,每個區域都有一座宏偉的教堂,用於祈禱禮拜和各種繁雜的宗教儀式,如果從空中俯瞰下去,這裏更像是一座龐大無比的集中營,而不是人類聚居的都市。
三個風塵僕僕的旅者站在城市的邊緣,他們是從黃土高原順流而下,輾轉千里而來的劉漢東、甄悅和關璐。
從延安到上海直線距離就有一千五百公里,三人是繞道走的,路程遠了一大半,走了足足三個月,一路上的遭遇快趕上唐僧西天取經的經歷了,廢土末世,強盜橫行,妖孽遍地。基因藥物的泛濫產生了許多半人半獸的異類,它們呼嘯山林,殘害生靈,得虧三人福大命大,多次化險為夷,才能活着走到上海。
經過長途跋涉,三人的外形都發生了巨大改變,皮膚被紫外線曬的漆黑,頭上纏着頭巾,臉上戴着防紫外線也防風沙的風鏡,身上更是如同穿了五彩衲衣一般色彩斑斕,全是各種補丁,如同這個世界的其他流浪者一樣,他們都背着水壺和等離子步槍,這是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裝備。
上海的郊區,住着成千上萬的無身份者,也就是不在殖民地戶籍系統中註冊的人,他們沒有工作,全靠乞討和黑市交易為生,棲身之所不過是廢棄的建築材料搭建的窩棚,遍地都是污水垃圾,頑童和野狗奔走其間,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味道。
三人走過無數城鎮,深諳生存的法則,他們首先走進聚居地里的酒吧,這兒是流浪者落腳的第一站,等於向地頭蛇通報,我們來了,這是禮貌和規矩。
酒吧里人聲鼎沸,坐滿了各路豪客,如同十九世紀的上海灘那樣,這裏依然是冒險家的樂園,劉漢東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點了一杯烈酒,兩杯清水。
片刻後,酒保奉上一瓶高級紅酒和兩瓶礦泉水,這可是神族才能享用的高級飲品。通常酒吧里只能買到劣質燒酒和過濾後達到飲用標準的清水,偶爾也會出現天庭特供的飲品,但大多是贗品假貨,即便是真的,普通人也買不起。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莫非是某位地頭蛇看中了同行的兩位女士,劉漢東警惕起來,摸了摸腰間的武器,問酒保:「哪位請客?」
酒保指了指櫃枱前的背影:「那位先生。」
沒等劉漢東反應過來,甄悅已經歡快的跳了起來:「是彥直!」
那人緩緩轉身,正是一個世紀沒有謀面的劉彥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