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1.第1章 不屈的徐志

    略嶺村的黃昏總比別處來得早，不過是下午五點半左右，天空看起來還很亮堂，那西邊天際處，太陽已經緩緩落到金寶嶺的兩座山峰之間了。淡淡的橘紅色雲霞剛剛在山頂上盤繞，昏黃的陽光也肉眼可見的從略嶺村斜斜的移走，照到村子東邊茂盛的柿子樹林上！

    暮色開始籠罩這個看起來貧窮的小村落。

    村子西面的山上並沒有柿子樹，只漫山遍野長了野花，這野花的莖有一尺來長，綻放的花朵色呈青紫，陰暗中，山風中，野花微微搖曳，不僅散發濃香，更是映出略顯妖冶的色彩，遠遠的看去，這山峰就好似被紫色的水彩覆蓋，美麗至極！

    不過，徐志沒有心思去看着美景，他只咬了牙，一步步的從這野花和山風中穿過，艱難的攀爬向山頂，他的眼中含着淚，鬱悶、委屈、不平比之四周這早來的陰影都要濃密的充塞了他的心！

    「刷……」似乎是心不在焉的，徐志一腳沒有走好，正是踩到了一個濕滑的石頭，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就要撲向山坡！若是平常，徐志未必不會伸手撐住，避免自己摔個嘴啃地！可此時，他不過是心念一轉，雙手還沒有伸出，竟然有種心灰意冷的想法，那胳膊就沒有伸出，「噗……」一聲悶響，徐志整個身體撲到了山坡之上！

    不僅於此的，徐志攀爬的這段山坡很是陡峭，還有不少的小圓石，徐志倒下之後，腳下沒有着力的地方，身體立刻順着山坡往下滑落起來！

    「壞了……」徐志心裏一驚，暗叫不好，急忙雙手亂抓，他固然是抓住了幾個野花，可野花如何能阻止住他跌落的身形？

    「唉，算了吧，死就死了吧，也不必如此煩惱……」電光火石間，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居然在徐志的腦海中閃現，「更不用擔心明天去見她時，該怎麼解釋，怎麼面對！」

    「刷刷刷……」就在徐志胡思亂想間，他的小身板翻滾着滑過十幾米，不知道壓壞了多少花花草草，也就在山勢開始減緩，徐志滑落的身形開始減速的時候，「彭……」徐志的胸口一下子撞到了一塊大石之上，「嗡……」徐志的腦袋一懵，眼前發黑起來，這撞擊算不得太劇烈，可對體質一向不好，而且胃也極差的徐志來說，已經到了極限，徐志感覺好似有個鐵錘砸在自己的胸口，又好似一個大手瞬間捂住自己的口鼻，讓他沒有辦法呼吸！

    還好，大石雖然撞傷了徐志，可也阻止了他的翻滾，一陣眩暈和一陣窒息之後，徐志回過神來。巨大的疼痛隨即從他胸前傳來，胃裏也翻江倒海般的難受起來！

    「該死，該死，該死！我怎麼就這麼笨……」徐志沒有理會身上火辣辣的疼，反而雙手攥了拳頭，使勁兒朝着山坡上砸去！直到雙手疼得發木了，才停了下來。他有些艱難的翻個身，深深吸了口氣，雖然胸前疼痛，胃裏難受，可新鮮空氣讓他有了一種重生的感覺。

    徐志看着模糊的天空，先前發亮的天空已經開始陰鬱，陰鬱自後，莫名的斑斕條紋如同巨大的蝴蝶展開翅膀漸漸的顯露！

    徐志高度近視，他自然是看不到天空的變化，他瞪着眼睛無助的看着天空，待得眼角的濕潤漸漸乾涸，他又是苦笑幾聲，艱難的爬將起來，左右看看凌亂的地面，邊是咳嗽，邊是蹲下身來，眯着眼睛雙手在地上摸索着找尋摔落的眼鏡！

    雙手觸摸到熟悉的，用膠布纏着的眼鏡腿兒時，徐志的心總算是放下一半，待得他把眼鏡舉起，眯着眼睛看到眼鏡大體完好，只有右邊眼鏡片缺了一小塊兒時，他的心才完全放下。他看看左邊眼鏡片幾乎是相同的位置，也是一個小豁口，不覺苦笑着自語了：「這也是一種對稱美！」

    戴上眼鏡，「咳咳……」徐志再次咳嗽一陣，他感到自己喉嚨中有些發甜，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時常是有的，只不過今天沉重了許多罷了，他也並沒在意。

    「唉……」徐志顧不上看自己的摔傷，先是檢查自己的衣服，待得看到衣服上已經劃破了幾個地方，沾了灰土之後，邊是把灰土打掉，邊是嘆息道，「娘本就生氣，要是見到這衣服破了，又該嘮叨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徐志看看山下已經完全陷入黑暗的村子，還有村子裏升起的炊煙，再抬頭看看還有不少距離的山頂，心生了退意。

    不過當他的目光從金寶嶺那兩座被夕陽照得如同鍍金的山峰上掃過時，徐志將牙一咬，給自己打氣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我若是連這小小的山坡都踏不到腳下，那……就真成了娘口中的窩囊廢了！」

    說起「窩囊廢」，徐志再不多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低頭看着腳下，正要舉步，「轟……」這時候，遠處山谷中，一聲沉悶的爆破聲起，整個大地都有些搖晃，徐志轉過頭，看看村莊的東面，低語道：「唉，已經六點半了，過得真快，泥鄉煤礦的礦工點完這炮，他們就該收拾了吃晚飯了。」

    說完，徐志收了目光，把思緒拋到了腦後，專心朝着山頂一步步的再次爬去！

    徐志的身後，黑暗中的山村逐漸亮起如豆的燈光，誘人的飯香只在村莊左近泛起，柿子樹林四周的倦鳥也漸漸的回巢，怕是誰都想不到，在這暮色降臨大地之時，一個倔強的少年在這陰影如墨的山峰上，漸漸觸及到了自己的極限。

    山峰本就不矮，徐志的體質又弱，已經受傷的胸和胃，不時生出難言的痛楚，少年的咳嗽聲，粗重的喘氣聲，在暗中傳出，連山風都不能掩蓋。看着青紫色的野花漸少，黑色的山石和石塊漸多，山勢更加陡峭，徐志知道山頂已經近了！近得讓他不敢抬頭探看，就如同他渴望被理解的心，不敢從世態炎涼中揚起，唯恐被失望所淹沒，他只有在這低頭默行中，才能聽到屬於自己的心跳。

    就這般，又是攀爬了十幾分鐘，徐志突然聽到「嗚……」一陣狂風迎面吹來，竟然讓他的小身板一個踉蹌，他急忙用手扣住面前的一塊大石，背心生出一陣冷汗。這風吹過，本就汗流浹背的徐志覺得一陣發冷，「咳咳……」他忍不住使勁兒咳嗽了幾下，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將胸中的那種噁心壓下！

    「終於爬上來了！」看着前面凸凹不平的一片山石，還有在大風中「索索」發響的野草，徐志如釋重負的低聲說着，踩着山石把自己已經筋疲力盡的身體撂上了山頂。

    然而，不等徐志稍加休息，他又是目瞪口呆的看向了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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