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二十個小時的拘留,秦川被從警局裏放了出去,雖然最開始左護法說的是要對她拘留四十八小時,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這麼快就把她放走了。
二十個小時,正好是秦川被抓的隔天凌晨,大約三點多。
在北方,外面的天還是黑的,只是有滿地的銀裝素裹會反射出瑩白的光芒。
秦川還是穿着被抓時的那一套衣服,只是比起昨天,胸口的悶痛倒是要好了不少。
深吸一口帶着雪花的冷空氣,只覺渾身一陣神清氣爽,秦川眯了眯眼睛,輕嘆一口氣,慢慢往家中方向走去。
這麼個時辰,不早不晚,大街上也跟一輛車都沒有,呼嘯而過的除了東北風就是西北風。
腦子裏想起昨天和那魔物的交鋒,還有它說的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秦川微微皺眉,從頭到尾的又想了一遍,隱約的抓住了幾個關鍵詞。
很快,秦川回到家,只覺冰冷的臉和屋子裏暖烘烘的熱氣「轟」的一下對撞,然後便是大片的濕氣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
脫掉衣服褲子,換了一身家居服,秦川也沒去睡覺,也沒開燈,拿了紙和筆,就在窗邊就着外面朦朧的微光,在紙上寫出了自己的疑惑。
它說她和它有着共同的目的,又說不甘願為他人做嫁衣。
秦川略略皺眉,暗想,如果自己不是秦川,而是一個和他一樣有意識的魔物,那麼這兩個魔物會抱有相同的目的,而這個他人應該代表着另外一隻魔物。
它還說要與她合作,還要共分天下。
難道要顛覆世界嗎?可為什麼要說共分天下這四個字,古代的皇帝可以和一字並肩王共分天下,難道它是想要稱王稱霸的意思?
秦川有點不太能理解。
還有,它最後說了一句話,它問她,「你不是魔?」
把提滿了問題的紙揉成個團,先是扔進了垃圾桶里,隨後秦川又把它撿了回來。
一縷黑色的魔氣靜靜出現在秦川的手上,然後逐漸覆蓋那個紙團,有黑色的火焰開始貼着秦川的手掌燃燒,直至她的手心裏空無一物。
天漸漸亮了,秦川卻反而躺回床上,暗暗地想着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
自從她從崤山撿回條命之後,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恐怕都比她之前的二十多年加在一起都要來的精彩。
只是這種精彩並不是她想要的。
人們每得到一樣東西,往往都會先付出什麼。
也沒過多久,就在秦川被放回來的第三天,她在一次被傳到了警察局。
只是這一次,相比之前的輕鬆和正常審問,就有那麼幾分逼迫的意味在里了。
「我們有線人匯報,說你半夜在方山收費站後的一座荒山上下來,然後攔截夜車,時間剛好是在那裏發生命案的幾天之後,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沈紹峰看着秦川的眼睛,與她對視,可問題卻是旁邊的麥勇向她提出的。
輕輕地搖了搖頭,秦川無可否認:「沒有。」
「所以你是承認在十月九號那天晚上你出現在方山市外距離收費站仍有一段距離的山腳下了,那麼請問你當天晚上在做什麼?」麥勇問道,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絲毫看不出幾天前這人還上趕着跟着她說話聊天。
秦川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應該就是她主動第一次吸收魔氣的那天。
閉了閉眼睛,秦川無聲的嘆息:「我上山了。」
沈紹峰挑眉,麥勇接着問道:「你上山做什麼了?」
秦川搖頭:「我什麼都沒做,就是上山上轉了一圈然後就下來了。」
麥勇皺眉,疑問:「和前幾天一樣?僅僅只是上山轉了一圈就下來了?去的也是昨天的那個地方嗎?」
秦川微怔,隨後搖頭:「不是,我認不清具體是哪裏,但不是那天的地方。」
「認不清其它地方只認識昨天去的地方,看來這個地點讓你印象特別深刻。」沈紹峰微微前傾身體,盯着秦川的眼睛,沉聲慢慢道。
好看的眉毛動了動,秦川不過是意外得到了點特殊的能力,並不是完全變了個人,所以對於他們這種有着非常多審訊經驗的警察來說,一個疏忽就會暴露她心裏想的是什麼。
遲疑了一會,秦川沒有說話,只是皺着眉,眼睛看着腳尖前面一點的地方。
「你第一次去案發現場是什麼時候?」沈紹峰突然問。
秦川微驚,眼神變化了一下,雖然瞬間就恢復正常,卻已經被一直盯着她的沈紹峰捕捉到了。
「不是昨天,是哪一天的夜裏。」沈紹峰語氣肯定的說道。
秦川眨着眼睛,沒說話。
「在十月二十一號,也就是案件發生的半個月之後,你於晚上五點四十六分乘坐一輛出租車去了案發現場,這也是你第一次去案發現場是嗎。」沈紹峰不斷逼問,目光如梭,從氣勢上就壓倒了不過是普通小市民的秦川。
良久,秦川猶豫着點了點頭,隨後馬上道:「我就只是看看而已。」
聞言,麥勇在旁邊輕嘲:「我知道,就是上山看一眼轉一轉是吧。」
秦川的眼中閃過一絲尷尬,沈紹峰看個正着。
「那麼那天晚上你在山上都看見什麼了?」互相沉默了許久,沈紹峰突然放軟了態度,讓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秦川更加輕易地露出了馬腳。
觀察着她臉上神情的來回變換,沈紹峰索性放下了筆,卻是保持着身體前傾,以一種極為隱晦的帶有壓迫感的姿勢用那種包含了引導的語氣想要誘使秦川說出什麼有用的來。
「你看見了對不對,你看見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你知道了有人死在那,甚至你還知道他死的很慘對不對?」
秦川臉上原本的鎮定和佯裝無事早就被經驗老道的沈紹峰看穿,此刻在這間有些昏暗的審訊室里,她仿佛好像又一次變成了曾經那個老實乖巧的秦川,甚至她開始感到微微的緊張。
沈紹峰很滿意造成的這種效果,想要儘快的攻破一個人的底線,就要儘可能的了解他,知道他,這也是他為什麼會不斷分析曾經的秦川以及叫褚明川過來問話的原因。
當然,這也不是每次都好用的,就比如第一次他們的見面,那時候的秦川哀莫大於心死,早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所以無論沈紹峰說什麼關於她父母的事她都無動於衷。
「所以你一定知道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對不對,你可以告訴我們,難道你覺得那個人死的不無辜嗎?」沈紹峰低低的問,每一個字一句話都像是一把錘子敲在秦川脆弱的善良上。
皺着眉,秦川的表情似乎有些晦澀,她自然是想說出真相的,可是她要怎麼才能告訴他們,是魔物做的,她也是魔物?
空氣中的氣氛慢慢凝滯住了,沈紹峰那股威逼的氣勢慢慢減弱,他恢復正常坐姿,看着對面的秦川,語氣冷漠的好似穿透了冰雪:「你知道,你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對不對,但是你並不想說是嗎。」
秦川閉上眼睛,內心發出一聲微嘆。
看見她這幅拒絕回答任何問題的模樣,旁邊的麥勇尤其為她着急。
「秦川,你知道不知道,現在所有案情的疑點都指向你,甚至我們有線人已經指出了你的奇怪,如果你再這麼拒絕回答問題,甚至不配合我們工作,按照目前這件案子的分析來看,你將被當做是重大嫌疑人,我們隨時可以抓捕你在案。」
沈紹峰冷眼旁觀,麥勇不斷地誇大後果,可秦川的那張嘴卻始終都閉的緊緊的,臉上的表情也從最開始的猶豫糾結變成了平靜。
心中知道可能她是不會說了,沈紹峰直接起身離開審訊室,留下一個冷淡的背影。
見審訊室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麥勇加大力氣,不斷地勸說,甚至說起了之前的事:「你也知道,你本來就是103唯一活下來的人,你是非常受關注的,一旦這種時候你要是被傳出了可能是嫌疑人的事情,別人會怎麼想,他們會以為你是存心報復社會。」
頓了頓,麥勇見秦川不為所動,又道:「還有安靈,當初她救你上來,那地縫我們誰都下不去,又狹窄又漆黑的,誰都不知道裏面有什麼,只有安靈,她不顧地縫隨時可能有合併的可能,第一個把你送上來,最後自己才上來的,上來的時候害怕的都要哭了,可是這種時候她昨天還在為你跟隊長說好話。」
「我雖然不了解你,但是你住院的那幾天都是我在陪着你,怎麼說也算是個熟人了,我也清楚,你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我相信你,可是你也得拿出證據讓別人相信你啊。」麥勇苦口婆心的說道。
或許是因為說到安靈的事,也或許是因為說他自己對她的相信,秦川的表情終於有了微微的變化。
「不是我做的,兇手,你們去找第二件案子吧……」
隔壁的觀察室,沈紹峰和其他人互相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