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知府萬方這是要頭疼死啊!茜香國威武將軍的小兒子死在金陵,你說這叫什麼事兒!現在我朝的確和茜香國交戰,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只是一個借着商會名義來遊玩的公子哥兒。萬方知道這個田公子很可能奸細,可那有如何,沒抓到證據,他就只能是威武將軍的兒子。
萬方摳着頭皮想主意,外交無小事,現在兩國都在邊境陳兵,一個不小心田公子的死就可能成為兩國開戰的□□,無能以致挑起戰爭的罪名,萬方承擔不起。可他能有什麼辦法,人已經死了,他既不能讓死人復生,更沒有本事讓田將軍不追究。能在龍興之地做知府,受寵程度僅次於京都府尹,萬方沒想到辦法,不得已寫信入京求助,可京城路遠,到現在還沒有回覆。
「老爺,現在可怎麼辦?茜香國的人都堵在衙門口吵着要個說法呢。還有藏人、苗人,琉球國的、韃靼人都緊緊盯着呢!」長隨問道。
「盯着就讓他們盯着,人死了辦案程序多複雜啊,仵作驗屍、衙役勘察,都給我往細緻里做,一個月之內做不完,等過了商會再說!」萬方黑臉道,只能用拖字決。沒有這商會,哪兒有這麼多事兒,可現在他可是騎虎難下,萬方又吩咐人道:「去,把商會炒熱鬧點兒,省的那些人沒事兒就堵在衙門口。」
得想個辦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商會是陳飯了,不太能炒出心意,萬方想着和駐軍聯手,分出些利益來。
金陵知府手上也有政府採購項目,再聯合駐軍的軍需、後勤,把這些分一點兒出來,足夠商人聞着腥味兒圍上來。
長隨得了主子吩咐趕緊退下,萬方現在是看誰誰不順眼,突然瞧見刑房書吏一臉淡定,心中不喜,找茬兒問道:「無才可是有辦法?」
田公子的案子是刑事案件,洪無才來稟報案情尚未退下,就被萬方逮住了。自古三班六房都是本地人擔任,刑房書吏洪無才只對知縣負責,現在越過品級直接想萬方稟報,可見萬方對田公子一事的重視。
「大人,小人也無辦法,只是想着冤有頭債有主,若是有人能出頭承擔,自然就不必大人煩擾了。」洪無才躬身道。
「你是說金鋪掌柜,還是他背後的陳家?」萬方何嘗不想找個替罪羊,可現在商會開始在即,這些商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陳家還是發起者之一,若是在這緊要關頭落了陳家的臉面,就是和整個金陵的商人為敵。他之前把商會鼓吹得高高的,把這包裝成自己三年來最大在政績,可不能自己打臉。
洪無才微微一笑,問:「大人可聽說過護官符?」
「護官符?什麼意思?」
「大人是京中貴人,不清楚金陵還有幾句俗語,說來是『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賈史王薛四家連絡有親,一損皆損,一榮皆榮,扶持遮飾,俱有照應。這四家被稱作護官符,意思是在金陵想辦成什麼事兒,還得這四家鼎力支持。當然,現在奉聖夫人所在的甄家也是大名鼎鼎,就是差點兒火候。」洪無才科普道,萬方也是出身勛貴,身後站着太子殿下,金陵作為龍興之地,和朝中的高官舊族都是拐着彎兒的親戚,看在祖宗的面子上,也無人為難萬方,可要跳出來替萬方出頭,就不可能了,尤其是這種玩命的時候。
「無才的意思是要本官求助城中大戶?他們能做什麼?」若是要銀子化緣向大戶豪族低頭也正常,可這是刑事案件啊,他們能起死回生不成?
「都是小人的一點兒小見識,田公子不是作為商會代表來金陵的嗎?把這事兒推給商會,讓他們給交待不就好了嗎?」
「人就是在陳家的鋪子裏死的,商會能推出陳家給茜香國武威將軍出氣?陳家背後也站着貴人呢!」萬方翻白眼道,根本不可能嘛。
「大人忘了,這次商會雖然是有陸、陳、袁、白、吳五家發起的,可論經商這金陵城裏薛家才是真正的魁首啊。」
薛家?萬方反應過來,薛家老爺不是剛去不久嗎?他還遣了心腹師爺去設路祭,可京中傳來的消息薛家已經失了通政司,不足為懼,沒看到這次商會薛家都參與不進來了嗎?洪無才終究是下層小吏,哪裏知道這京城的風起雲湧。
薛家既沒有參與盡力啊,想找個無中生有的罪名做替罪羊的不行,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萬方不耐煩揮手道:「成了,你知道什麼,薛家早就不比從前,不必再提。」可惜他設路祭的銀子!
洪無才看知府大人臉色不好,訕訕道:「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小人見識短淺,不知薛家哪裏不妥,口出妄言,請大人恕罪。小人自認有點兒見識,而今卻和無知小民一般,自以為是給大人出餿主意了。」
「等等——」萬方叫道,洪無才漫不經心一句,倒讓萬方反應古來了,做到了刑房小吏在當地人中也算有一定見識了,連他都對薛家神威堅信不疑,更何況那些平民百姓。薛家是不成了,可這百年積累起來的威望也不是虛的,現在金陵城說起商人第一家,還是薛家。
萬方自覺自己想明白了,笑道:「無才謙虛了,哪裏是餿主意,分明是金點子,好啊!好啊!衙門就需要你這樣的能臣幹吏!」
萬方捋着鬍子,自覺想明白了,笑着讓洪無才退下,叫來自己的心腹師爺吩咐道:「你代本官去探望薛遜,請他明日到府中赴宴。」
「若是薛遜不來呢?」師爺全程聽着,現在是自家東主有求於人,禮賢下士的姿態總得擺擺吧,為何不親自上門呢?
「放心,他會來的,還以為薛家是以前的薛家呢!」萬方自信道。若是薛遜不來,只自己就能摁死薛家。
師爺應聲退下,雖不贊同,但東主堅持,他有什麼辦法。
薛遜密切關注着事態變化,可決不把公事帶出書房,生活和工作截然分開,現在薛王氏身懷有孕,可不能馬虎。
薛遜在主院扶着薛王氏例行散步,突然薛王氏哎呦一聲捂着肚子。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薛遜一招手跟在後面的丫鬟婆子趕緊圍上來。
「沒事兒,浩哥,沒事兒,兒子踢了我一腳。」薛王氏滿眼慈愛,臉上是化不開的溫柔笑容,輕撫肚子道:「浩哥,我感覺到兒子動了。」
「大夫有說胎動之後能不能接走散步?」薛遜第一反應不是去感受胎動,而是擔心薛王氏的身體,連忙問身邊的奴才道。
身邊奴才也不敢接話啊,卷碧打發小丫頭趕緊去請大夫來。他們現在散步正走到一半,不論繼續走還是回頭,路程都一樣遠,薛遜低頭攔腰抱起薛王氏走到小道旁的亭子裏歇息,圍着的丫鬟婆子趕緊給椅子鋪上坐墊。
「兒子動了,我瞧瞧。」薛遜這才蹲下,把手放在薛王氏顯懷的肚子上細細感受。可惜兒子不給他面子,半天也沒感覺到哪裏動了。薛遜不樂意了,把臉貼上去,看能不能感受到兒子的動作。
薛王氏眉眼含笑的看着丈夫蹲在自己身邊,心中歡喜無限,誰家夫妻有他們感情好?
竹青見兩位主子親密,對環繞在周圍的人揮揮手,示意他們散開些,免得主子們麵皮薄掛不住。
薛遜聽見咚咚咚的聲音,這是薛王氏的心跳聲,半響才感到肚子上有微微凸起,薛遜情不自禁在腦海里幻想,這是孩子的手,還是孩子的腳。
「果然,我兒子就是有活力。」薛遜笑道。
「浩哥還說男孩兒女孩兒都一樣,現在倒是一口一個兒子了。」薛王氏調笑道,雖然她平日也念叨兒子。這幾個月他們夫妻關係進展比前幾年加起來都快,薛王氏也敢肆意玩笑了。
「那是自然,我總夢見有蒼天大樹拔地而起,上有紋理,肯定預示着咱們兒子將來是棟樑之才。若是女兒也不要緊,我把她當男兒教養,日後也是巾幗不讓鬚眉。」薛遜笑道,這是名字早就定好的薛蟠,別說他是原身的兒子,就算不是,誰養了就是誰的崽,大男人還在乎血緣這亂七八糟的。
薛王氏抿嘴笑道:「辯不過浩哥。」
「我說的有道理,你自然辯不過。」薛遜揚眉得意道。
不一會兒,家裏供奉的大夫就小跑過來了,給薛王氏診了脈,有詳細詢問了貼身伺候的丫鬟,鬆了口氣道:「老爺、太太放寬心,小少爺康健得很,太太有了胎動,平日裏可以多和小少爺說說話,別看小少爺現在沒出世,可是能察覺外界了,定能感受到老爺太太對他的慈愛。至於散步與否,只看太太的意願。您若是覺得舒坦就多走走,若是覺得累了就休息,無甚關礙。老夫下去開一副藥,太太吃不吃都不打緊,太太的身子被老爺調養的好着呢。」
「是藥三分毒,那還是不吃了,卷碧,回去備着些元宵,突然想吃點兒甜的。」薛王氏笑道,孩子沒事兒就好。
「太太放心,奴婢這就去吩咐廚房,必定多放蜜糖。」卷碧笑着應聲。
薛王氏坐了一會兒自覺還有餘力,堅持走完往日的路程,已經形成習慣了,一天不走,她還覺得缺點兒什麼呢。
剛走沒幾步,就有外院伺候的丫頭小跑過來稟告道:「大管事薛忠在外求見。」作為男子,忠叔是不能進內院的。
「浩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走就行了。」
「哪兒有什麼大事,我陪你走完再說。」薛遜回頭對小丫頭道:「告訴忠叔在書房等我。」
待把薛王氏安全送回主院,薛遜才轉回書房,忠叔一臉喜色道:「主子,京中傳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