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可是好話說盡了啊,化緣結緣都隨着您說,可就是不能說我家裏有妖氣!」趙遠信一挺胸,那氣勢還滿滿的,他堂堂正正開門做生意的,有妖精還做個啥。
「施主,您得聽佛緣一言。」
「佛什麼緣,您就當你我緣分已盡吧大師!」趙遠信覺得自己也是老遇到奇怪的傢伙,早上一開門就是個老和尚非說自己店裏有不祥之兆,我去,這老和尚還當自己是法海不成?再說有藍小玉在,什麼妖魔鬼怪能逃脫她的法眼?趙遠信偏不信邪。
藍小玉就撥開趙遠信的袖子鑽出來:「咦?是大師您?」她一愣,不正是昨天遇到的那個常和三藏?
「小施主。」常和三藏也一怔,但很是謙謙有禮,頂着一副溫和慈悲的面孔。「施主是住在這?」
藍小玉點頭,看得趙遠信是一驚一乍的:「啥?你跟這個老禿驢認識?哎呦!」
藍小玉狠狠踩了趙遠信一腳……好歹在大師面前怎麼能開口閉口老禿驢?!
趙遠信反應也快,趕忙賠個不是:「大師,是大師,你們認識的?」
「恩,」藍小玉把常和大師引進廳中,「昨天我陪宋曼雁去祈福,就遇到了常和大師,聊過幾句。」
趙遠信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可他對老和尚向來沒什麼好感,但還是禮貌的給常和泡了一杯龍井茶。
常和點頭示意感激卻不入座,他從身上掛着的布包里掏出一件東西,由黑色的麻布靜靜包裹,看起來不大,半個小手掌心那樣大小,「那麼,容貧僧一問,這是否是施主的?」
常和三藏將手中的布包直接遞給藍小玉,仿佛知道,那絕對不是趙遠信的東西。
藍小玉莫名的接過布包緩緩打開,半截碳灰夾雜殘香,竟是昨天她帶去丟在大香爐中焚化的那個小乾屍,被燒得只剩下了半個腦袋,和一些粉末殘骸一同包裹在布包里。
其實藍小玉完全可以否認,因為這老和尚來尋的,必然是這個小乾屍的主人,指不定沒什麼好事,可她嘆了口氣,點頭:「是我昨天帶去雲海寺的,如果給大師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她是個道人,也並不太懂佛門中人會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恰逢宋曼雁祈福,就想着一併在佛門燒化再超度。
常和三藏搖搖頭:「貧僧再有一問,這個乾屍,是否施主所制?」他問的正大光明,毫無忌諱。
「不是。」藍小玉斬釘截鐵,製作蠱毒的是害人的兇手。
常和就明白了,他不多問,一想就能想出很多緣由,有人害人,自然有人救人,藍小玉既然拿得出這個乾屍,自然是救命的人。
他也絲毫不懷疑藍小玉是不是在撒謊騙人,緩緩道:「破蠱毒所煉製的屍體,確實需要棄入火中焚燒,但這隻,光是香爐不夠,既然施主道出了緣由,貧僧會為這個乾屍一同超度焚化。」他點着腦袋說的很是大愛無私的樣子。
「那就多謝大師啦。」藍小玉感謝。
常和三藏這才抬起眼上下左右仔細的打量起這古董店鋪來,裝潢極為簡單古樸,器物擺放整潔,「小施主,你這裏,似乎不太乾淨。」他泯唇。
哪不乾淨?趙遠信莫名其妙,伸手就摸了摸茶几,很乾淨啊,他早上剛擦過呢,看,現在還是纖塵不染。
老和尚不等回答,口中又默默念了幾句箴言,「咚」的駐了下法杖,杖頂的法環發出了碰撞的清脆聲,那聲音竟然好像能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延綿開來,更像是內心終默默念誦的佛經,剎那就穿透牆壁四散而去,能蕩滌一切妖魔鬼怪。
趙遠信聽不懂,藍小玉可明白的很——不乾淨,不乾淨就是說她的屋子不是有妖就是鬧鬼!藍小玉這下眼角都要歪了,臥槽,這老和尚是在給她的屋子下結界不成?
「啊——啊啊啊啊——」藍小玉猛然尖叫起來,那音調越發拔高,直直就打斷了老和尚的念誦。
趙遠信和常和三藏都不明所以的望來。
藍小玉張着嘴:「啊,那個……那個……水要燒開了,趙叔,你快去再給大師泡杯茶!」她指着廚房。
「你說啥呢藍丫頭,這茶不是好好的……」趙遠信努努嘴示意桌上剛拿來的龍井,就被藍小玉推着扔進了廚房。
「大師大師,您該不是覺得我這屋子有什麼妖魔鬼怪吧?」藍小玉搓着手,這個常和三藏能從那麼遠的地方一路追蹤過來,至少說的出她這房子有問題,眼見着也算是有道行的人。
她更擔心的是,萬一這個大師一發威,看出了些許鬼氣的端倪,回頭把現在還不知道跑哪去了的魚鰓給收了——就像當年法海收白娘子那樣,再給丟到惠光山下鎮壓個百年千年的,我去……這可就完蛋了。
所以她也着急,着急着趕緊把這尊佛爺送回去。
常和三藏就深深的看了藍小玉一眼:「施主是否另有高見?」
「哪有!」藍小玉忙打着哈哈,「您看我們叔侄倆吧就沒遇上過什麼見鬼的事兒,您一定是誤會了,誤會了,我叔叔做開門迎賓的生意,這話頭傳出去了也不好不是,您一定是看錯了。」
常和三藏大師想了想,微微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串金剛菩提的手鍊遞給藍小玉:「既然施主如此說了,那便當貧僧看走了眼,願這串佛珠能給施主帶來祥和。」他躬身看了眼正走出廚房的趙遠信,「阿彌陀佛。」念了一句佛偈,轉身就走。
藍小玉摩挲了下金剛菩提,一共一十八顆,顆顆斗大卻造型奇特,並不是圓溜溜的,上面不少被鑿了一些小孔,看得出是人為刻意製作上去的。
既然是佛家辟邪安神的聖物,帶着當然好,藍小玉二話不說就套在了手上。
「老和尚就這麼走了?」趙遠信跟到門口看着常和大師消失在小巷口,「哎我說,他憑啥說咱這房子有妖氣啊,這個老和尚也有點瘋瘋癲癲、疑神疑鬼的。」趙遠信當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沒聽出任何的話裏有話。
藍小玉聳了下肩:「還真是被他說中了呢。」她嘀嘀咕咕的。
「啥說中了……啊?你說咱這房子真有妖怪?!」趙遠信跳的半天高。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趙叔。」藍小玉趕緊安撫,「有我在您怕個什麼勁。」
說得也是,趙遠信拍拍胸,他雖然覺得藍小玉是個還不算出山的小丫頭,可最近發生的事倒讓他更為的信任她了。
藍小玉這會幹脆撒腿就跑上樓去,「魚鰓?」她推開門就喚。
「魚鰓?」窗簾後沒有。
「喂!」窗外頭也沒有。
「別玩捉迷藏了!」床底下更沒有。
抽屜,衣櫃,能藏鬼的地方,藍小玉都翻了一遍,要命……那傢伙該不是昨兒個就在惠光山上被佛陀老爺子給收了吧?!
那玩笑可開大發了,怎麼跟夜闕君交代?
藍小玉收拾了下雙肩包,一把甩到背後:「趙叔我出個門。」她打了招呼就沖了出去。
可哪裏都看不到常和三藏的影子。
這老禿驢跑的倒是挺快,藍小玉抹抹腦袋上的汗,沿着主幹道又追了幾百米,原本晴空萬里就突然的烏雲密佈起來,夏天的天氣就是這樣,秒秒鐘老天爺就得給你變臉。
藍小玉還沒來得及擦乾額頭上的汗珠,這傾盆大雨就「嘩啦啦」的澆灌了下來,跟被一大盆水潑滿身沒什麼差別。
她趕緊委身躲到街邊小店鋪的屋檐下,這種陣雨,來勢洶洶,去的也快,藍小玉正想着這大下雨的天氣將就吃頓什麼好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了。
是許瑛。
她一接起電話,就是許瑛焦急萬分的口氣:「小玉你這幾天跑哪裏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叔叔可都快直接把警車停到你家門口去堵你了!」
「啊?」藍小玉其實是一臉的懵逼,然後才緩緩想起自己當時好像是偷偷跑出警察局的,這一連就過去了好幾天。「……他這是要來逮我麼?」藍小玉倒是不在意的,這會是「聽天由命」,解決了夜叉,暫時一身輕鬆。
「他可沒真的那麼不近人情,畢竟你是在警察局丟的,要出了什麼事,他們責任不少呢。」許瑛嘟囔着,語氣也放輕了不少,「那個……小玉,你能來一趟欣華醫院嗎?」
「你叔叔怎麼這麼好心了?」還挺不像那個老警察的作風嘛,「恩?欣華?」藍小玉聽到許瑛這麼說也頓了下,欣華她知道,私立的醫院,算得了高大上,收費也不便宜,「你不會是生病了吧?」她急急一問。
「不是我不是我,」許瑛連忙解釋,「是李想……你還記得值班的那個小警察嗎?」
「恩。」真要藍小玉說一句話,李想那傢伙就是化成灰,她藍小玉都認得,許瑛這麼一說,藍小玉想起來那晚上夜闕君好死不死把他給嚇得半死。
「噗……」她沒忍着就笑出了聲。
「啊?你還笑呢!人家小警察都住院了,還不是因為你!」許瑛的口氣就偏帶了責備。
「啥?」藍小玉這下是真懵了。「怎麼因為我就住院了?」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許瑛嘟囔,「你可好了,自個兒跑得沒影,人家小警察可險些『命喪黃泉』啊。」許瑛一驚一乍。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