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漲紅着臉顯然也是實在按耐不住了,他額頭還有着青筋一突一突的,汪半山根本拉不住他。
小胖墩氣喘吁吁的指着陰十九:「小玉姐姐說的沒有錯,陰天澹當時在山上就是想要殺了她,大家都看到的,我……」他看到汪半山在人群中看着自己,臉更紅了微微低垂下去,「師父,師父您以前說過,做人做事都要對得起自己的……我不想看小玉姐姐總是被人欺負。」
他說到這裏腦袋一抬,眼神里都是堅定:「從衍哥哥要救趕屍人,是陰天澹推他下去餵了殭屍,小玉姐姐想要救他,但是……但是根本救不了了,後來陰天澹還想殺趕屍人和小玉姐姐。」小胖子說得信誓旦旦,「他們在大雨里打了一架,他們……」
小胖子說到當時的情景還不由的又急又氣,整個身體都微微發顫,陰天澹殺了從衍,只有藍小玉敢當面質問。
其他人都憋着聲不願幫忙也不願惹是生非。
自己的師父汪半山也經常耳提面命,別人的事都不要管,惹禍上身這種道理說出來誰都懂。
可是心裏久藏的愧疚日日夜夜讓他睡不好覺。
藍小玉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難道說和他的置若罔聞和所有人的漠不關心沒有一點關係嗎?
小胖子今夜是萬分難忍,他憋着臉蛋紅的像蘋果:「陰天澹才是那個殺人兇手,就算、就算一命抵一命,他、他也是活該。」竺笙想不出什麼道理不道理,陰天澹這麼窮凶極惡的傢伙,他才不要可憐他。
陰十九鼠眼一瞪:「臭小子,你可別聽得藍小玉三言兩語就在這裏胡說八道!」
這小胖子言辭灼灼將陰天澹的不堪一一道來,若所說為實,那他陰十九又怎麼在眾人面前立足!
他指爪一捏就暗暗在袖中握了拳,那眼神陰辣,甚要將那個十來歲的孩子逼退回去。
「我徒弟胡說八道?」就在這個時候,汪半山已站在了自個兒小徒弟的身後,挺着胸膛拍着小胖子的肩膀給予安撫,「莫非你覺得也是我這師父教出來的?」他神色不明,卻只是對着陰十九反問了一句。
難得汪半山為了自己的徒弟下來趟這渾水,小胖子被師父後背這麼一托也頓時有了些底氣。
陰十九一看到汪半山都插了一腳,就不痛不癢的訕笑:「我自然不敢指點汪師父平日的受教,」他暗暗瞅了小胖子一眼,「但孩子嘛,太容易聽信旁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跟着一些人學壞了。」簡而言之,一個小娃娃的話,不足為信。
「我才沒有撒謊!」這言下之意,就連小胖子都聽出來了,他急得都直跺腳,「哪像陰天澹,做的事不敢承認,撒謊倒是拿手!」
「住口!」陰十九礙於汪半山的面子不好發作怒氣,「你和藍小玉那是一窩的,你幫着她說話詆毀天澹,這沒什麼可稀奇的。」
「我我我我沒有!」想他竺笙小小年紀還沒被人這麼顛倒是非的誣賴過,這小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他的澄清沒幫到藍小玉,反而把自己給陷入了泥潭。
「小胖子,夠了。」藍小玉冷着聲喊回了他,竺笙想幫她,她看的明明白白,這個孩子哪裏是陰十九的對手。
但是在場的老道人們又豈是無知之人,小胖墩的反駁以及對藍小玉的了解,他們自然心知肚明這裏頭的蹊蹺。
可是,知曉歸知曉,現在又會有誰人肯站在藍小玉的身後,告訴她一句,至今所為,皆不是錯呢?!
藍小玉咽了下卡在嗓子間的那口冷氣:「你們都是我藍小玉高山仰止的老前輩,尤其是會長爺爺,」她眸中清光黯淡,早已不求是否能還自己清白,藍小玉看向無為道人,那個老頭兒端得依舊是那副淡泊之色,「誰能預料此一生所見所聞怪事是為偶然還是必然,無為道人,您曾為鬼怪所救,這樣事是否會令您這一輩子顏面掃地?」
究竟什麼是不得而可恥的。
「還是,我們應該眼睜睜看着你困於囹圄而不出手相救?」
藍小玉冷冷輕笑,當初是何等緊急的情況,沒有一個人肯挺身而出罔顧自我,曾經言辭灼灼的理由怎麼現在都悶不吭聲?
無為道人眯了眯眼,他亦曾質疑於那麼危險的境地為何只是這個小姑娘前來救人,他對藍小玉的行為頗有佩服與感激,這也是為何他一直對她有所放縱和寬待。
「能降得殭屍,乃需鬼將出馬,我從未對此有過置喙。」無為道人緩緩言說。
這意思便是再清楚不過。
陰十九咧着嘴角:「請鬼自然是該請,但也要有原則。」否則若是人人都胡亂請鬼,不問來歷,不明正邪,豈非天下大亂!
「原則?那你的原則是什麼,」藍小玉咬咬下唇,「陰天澹手中骨哨是否是你所贈,竹奶奶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九轉十三彎的秘密,是誰下了極陰之地窺探一二!」
骨哨,竹姑之死,九轉十三彎。
此話一出,在場一片寂靜之後就是譁然。
莫不說骨哨這東西道門常年聽人說起是操控殭屍之物,再說竹老太——藍小玉竟然說竹姑已死?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
「什麼?竹姑死了?」
「這怎麼可能?」
七嘴八舌的閒言閒語從人群中傳出。
「你這個小丫頭不要血口噴人!」陰十九四下見眾人紛紛驚愕指點,心中倒更是詫異於藍小玉這張嘴,他氣惱上來,大跨步就踏到藍小玉跟前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就拉起她的手臂,「你怎麼知道極陰之地這種地方,是不是那些妖魔鬼怪告訴你的?!」
藍小玉一個閭山後人,年齡不大,見識不廣,知道的倒是出人意料。
極陰之地,就連在三清會也不是所有人能談得上口的。
「鬼?哈!」藍小玉哈哈大笑,手臂被那老道人用力一坳疼的差點酸上勁來,她硬是憋着這口氣,「你做的事還需要鬼怪來告訴我嗎,竹奶奶早就知道了一切,」她這些話也是一時情急,索性搬出竹老太太鎮壓一切,「竹奶奶告訴我的遠比你知道的多!」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就突然地聚集到了九無山眾人的身上,疑問的,茫然的,驚恐的,質疑的。
「無為前輩,你們不要聽這個小丫頭胡言亂語,」九無山的幾個小弟子坐不住了,「師父怎麼可能殺竹家奶奶,竹家奶奶是什麼人,我們豈會動的了她。」
無為道人的眼神在藍小玉和陰十九身上來來回回,竹姑竟然死了——那個有着通天通地本事的老太太,向來不屑於會中事務和人情世故的老太太,竟然死了?
「陰十九,看起來你對極陰之地的秘密比對竹奶奶的死更感意外,」藍小玉咬牙,「怎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竹姑的死訊?!」
所有人都震驚於那個老奶奶的消息,只有這個陰險小人,說的想的全都是那個秘密。
陰十九手中動作一頓,霎時察覺自己表現太過,他忙鬆開藍小玉的手腕:「你這個言辭狡辯,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他算是看出來了,藍小玉變着法子要把矛頭對到他和竹姑身上。
「難道不是?」藍小玉揉着自己恐怕是被捏出了淤青的手腕,抬手抹了把涼颼颼的額頭,那裏的血跡已經凝固,任是她如何擦拭也抹不去,「竹姑走陰便是從九轉十三彎取來了千年銅甲屍的指甲,而在座有能力駕馭這銅甲屍的,除了湘西趕屍,就是你們九無山了!陰十九,你敢發誓沒有碰過竹奶奶一下嗎!」
陰十九氣的上下牙齒直打嘣,這藍小玉指着自己鼻子咒罵他是殺人兇手,僅僅因為一個銅甲屍的指甲。
「呸,」陰十九冷笑,「若是我這老道人因着你這樣一番空口無憑的話就得發下誓做下證,那我陰十九這七八十的年歲算是白活了!」
想他堂堂九無山的掌門,就靠藍小玉這個黃毛丫頭兩句話就得發誓澄清自己?陰十九這種老臉是絕對不可能拉下來的。
發了誓豈非就是自己認了慫?!
向來自認高人一等的陰十九是絕對做不來的。
「不敢就是不敢,何必諸多理由!」藍小玉現在倒是咄咄逼人有一手。
陰十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反倒是直愣愣的吃了個理虧,他索性退開兩步居高臨下的看着藍小玉,懶得再與之搭話。
無為道人抿着唇,竹姑之死着實叫人難以一下接受,他不看藍小玉而是面向孫道陵,這個老頭子一直不語,想來也是個知情人:「孫佬,竹姑究竟是怎麼回事。」
藍小玉和陰十九現在針鋒相對,唯一澄明的恐怕只有孫道陵。
孫道陵默然的點了下頭:「不錯,竹姑已死。」
竹湘菱和竹姑對於藍小玉來說,那是難以輕鬆放下的兩個人,這件事就像一塊大石頭壓的人喘不過氣。
「這來回發生了什麼?」無為道人蹙眉,連他都沒有預料到竹姑會出事,以他的閱歷也聽聞不少走陰人的傳說,竹家走陰與那陰曹地府的牽連甚廣,竹家人但凡受了戒律就不會輕易送命,至於緣由,無為道人說不清,與其說是能力高強倒不如說,看起來更像是與冥府有着什麼不可說的契約。
孫道陵看起來並不想在這麼多人,尤其是藍小玉的面前再重複這事,他張了張口卻沒落下什麼字眼。
夜風饒着眾人打着轉,所有的私語都被刮去了山頭。
「不錯,竹姑死了,」人群後有少年聲音清亮,「不光竹姑意外身隕,就連竹湘菱也沒有逃脫。」
來人手中握着竹家的梨花杖,他跑得氣喘吁吁在郎朗月下卻有着什麼堅定不移的念頭。
他擠過人群站到了藍小玉的身側,將梨花杖「咚」的佇在了身前,是阿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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