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白蘇這一神來之筆,讓中西醫診區從一開始,就呈現勢均力敵的情況。
不少年長的人都願意來接受中醫診治,而年輕點的病人,則更願意去接受西醫診治。
這都不是事,反正白蘇他們的目的並不是要打壓到西醫診區沒人,他們只需要有足夠的病人治療,能夠最大限度的提高診療經驗就好。
至於雲蒼,雖然還沒有完全出氣,可也算是接受了這種狀況,因為白蘇根本忙不過來。
這種火爆的情況一直持續,尤其是萬悠悠安排的那幾個義工還在瘋狂的派發義診卡,更是讓青宜醫科大學今日門庭若市。
陳子翰也是西醫義診的學員之一,他又是這次西醫義診的發起人和贊助人,加上他是青宜五大世家陳家的順位繼承人,他儼然成為了西醫義診區的代表。
陳子翰也很喜歡這個身份,喜歡大家對他的關注,他發現折騰西醫義診的這步棋還是對的,先不管對白蘇能造成多大困難,但是他卻獲得了不少名望,雖說這點名望獲得有點不爽,可終歸是名望。
「你們這兒是能免費治病嗎?」
這一刻,陳子翰身邊的人突然之間全部避讓了開來。
陳子翰隱約聞到一股古怪的異味,然後他嫌惡地看着眼前這消瘦的男孩。
凌亂得應該很久沒有修剪的頭髮,一套已經看不清顏色的運動服,一雙土黃色的帆布鞋。
鞋子洗得很乾淨,但是上面卻到處是磨損的痕跡,還有幾處補釘。這應該是男孩身上最讓人有記憶點的東西。
男生攙扶着一個老人,老人也同樣瘦骨嶙峋,同樣衣着襤褸,眼神空洞,單薄的身體簌簌發抖。少了那個男生的支撐,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要倒地一般。
一陣風來,陳子翰發現那股異味更濃,他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走開了,就是這對父子身上傳來的惡臭。
這種臭味很難聞,像是有什麼東西腐爛了,然後經過很長時間的發酵,這絕對是陳子翰這輩子聞過的最難聞的氣味,他實在找不到字眼來形容這種味道。
陳子翰已經喘不過氣來,快要噁心的吐了。
他原本想立即把這兩個人給趕走,可是此時正有無數的眼睛在盯着他。他如果這麼做的話,不是名聲掃地嗎?
心頭暗罵了一聲,陳子翰只能用手捂着鼻子,問道:「你剛說什麼?」
「你們這能免費治病?我帶我爸來看看。」男孩那灰色凌亂的劉海下,那雙眼睛異常的明亮。
「可以,你爸什麼情況?」陳子翰咬牙切齒地耐着性子問道,內心已經罵娘了,心道這傢伙怎麼眼力怎麼好,誰都不找,單找他?
「不能吃東西,一吃就吐。渾身無力,身上還有瘡,進過一次醫院,找過幾個赤腳醫生,越治越糟糕……」那個男生機械般地說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明眸中滿是希冀。
還沒聽完男生的陳述,陳子翰就看到了老人身上流膿的瘡疤,胃裏又是一陣犯噁心。他揮了揮手,說道:「你先到那邊等着,我看哪位老師比較擅長這種病。」
說完陳子翰趕緊轉身離去,去跟那幾個老教授說這事。
可是陳子翰跟了幾個教授講,卻沒有一個接茬,理由就是他們都很忙。至於那些學生,看到這老人將死的樣子,誰敢接診?
父子二人等了好久,一直沒等到人來招呼他們。
「木頭,回去吧,我就說了,別費心機了,我活不了。」
老人雖然虛弱,眼睛雖然渾濁,但心沒渾濁,他怎麼可能沒有把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眼中的厭惡看到心裏?
他可以病死,但是人活着時不能沒有尊嚴。
男孩名字叫木頭,表情很木然,但並非真的木頭。他沒有回答老人的話,又扶着老人孱弱的身體穿過人流,來到中醫診區,而且徑直走到白蘇面前。
木頭那雙仿佛能看透世事的雙眼同樣希冀地看着白蘇:「你這兒能免費治病嗎?」
「當然。」白蘇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探手扶正前面的椅子:「讓老伯先坐下來休息下。」
其實在木頭扶着老人走過來,而大家都紛紛避讓時,白蘇的視線就一直在老人的身上掃視着。
「我爸他坐不得,屁股爛了。」木頭沉聲應道。
「你爸爸怎麼了?」白蘇其實已經看出了些問題,但是他不喜歡輕下決定。
這個時候,褚舟和黃柏生也過來了,兩人在輕聲交流着。
「不能吃東西,一吃就吐。渾身無力,身上還有瘡,到處都爛,進過一次醫院,找過幾個赤腳醫生,越治越糟糕……現在也沒錢治,那邊的醫生也不願意治。」
比跟陳子翰說話時多了一句,然後一直盯着白蘇。
白蘇輕笑:「那些人我管不了,但是這病我來治!」
木頭眼睛一亮:「謝謝。」
「不說這個先……」白蘇笑看向老人:「老伯,把手給我,我給你切脈。」
老人想抬起手,卻又放下了:「我的手很髒。」
「沒關係,弄髒了我們可以一起洗手。」白蘇滿臉微笑,鼓勵着說道。
這一個笑臉和一句號不嫌棄的話,讓老人渾濁的雙眸瞬間濕潤。
沒有親身經歷,你怎麼能夠體會到人性冷曖,世態炎涼?
他們經過正規醫院,可是因為不夠錢,把他們當乞丐一般趕了出去,而且沒有好臉色,十分嫌惡。
也找過私人診所,走方郎中,可是花了點血汗錢,卻被越治越糟糕,稍微有點良心的,也是不收錢,敷衍兩句就讓你走人,說這病治不了。
他們眼裏的那種厭惡,讓老人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屎殼郎,骯髒而渺小。
「這個醫生是不同的,因為他在對自己笑,是真誠的笑。」老人在心裏想道。
他鼓起勇氣,很努力的想把手抬起來,但是手臂哆嗦着,卻不聽他的使喚。
他太虛弱了。
木頭想幫他,但是白蘇制止了木頭:「讓他自己來,你抱着他坐下來。」q8zc
在木頭抱着父親坐下來時,白蘇繼續鼓勵老人:「你行的,慢慢來,把手放到脈枕上來。」
老人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腕搭在了脈枕上。
「不錯。」白蘇讚許點頭,心道這老人還有救。
老人的手的確很髒,有一層油膩污垢,而且還有濃水的痕跡,但是白蘇沒有任何嫌棄地搭上了他的手。
把脈之後,白蘇目光落在老人肚子上:「把你爸的衣服掀開。」
木頭默默地拉起父親那破襯衣。
旁邊響起一陣吸氣聲。
老人的肚皮很奇怪,像是吃了很多東西似的鼓鼓的,跟他的消瘦完全不搭,而且肚皮的顏色卻是黑中透紫,像是被人給狠揍了一頓似的,上面還有傷疤,正向外滲膿,仿佛整個肚皮都在潰爛,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