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玉氏與墨陽攜手走出來,相挨着坐在主座上,接受柳氏的敬茶。
將茶水遞給玉氏時,柳氏趁機將她的容貌打量一番,見她瘦如枯骨,完全沒有姿色可言,心下更為歡喜。暗自揣摩着,墨陽跟玉氏當眾表現親熱,只是不想讓墨家的人認為他喜新厭舊、絕情寡義,才故意裝模作樣罷了。
畢竟食色性也,墨陽正值壯年,遲早都會拜倒在美色之下。而近水樓台先得月,她擁有資本,早晚都會收服墨陽,趕走玉氏,坐擁墨家的一切財富!
同時,玉氏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柳氏,見她容顏艷麗,身段妖嬈,姿色身材遠非她能比,心裏泛起濃烈的酸楚。哪怕墨陽就在身邊坐着,時不時向她投遞來關切的眼神,她心裏的悲戚也無法消散。
從此之後,這個女人便會跟她共事一夫!
墨陽,她的丈夫,從這一刻開始,也會是柳氏的丈夫!這個認知就像一根鐵釘,狠狠扎在她心上,一碰便痛不堪言。
兩個女人各懷心事,在難言的沉默里,玉氏端着茶淺啜一口,強打起精神,着手安排柳氏母女的衣食住行。
柳氏在走神中,聽到玉氏安排她在夏荷院的側院住下,又撥了兩個丫鬟服侍她,面上恭恭敬敬地應下,心裏卻頗為不屑。
夏荷院的正院,一定會歸她所有!
玉氏的精神頭不好,硬撐着囑咐一番,命令丫鬟春陽跟春雨帶新主子柳氏去側院。從月前收到墨陽的信件開始,她便猜到或許近日三房會多出一個主子,於是早早就命人收拾了房間,眼下柳氏直接搬進去便可。
行到偏院,柳氏四下打量一番,發現這裏雖比不上玉氏居住的正院富麗,但比起在橈縣的老宅不知要好上多少,心裏的憤懣多少散了些。
得慢慢來,一口吃不成胖子!
讓春陽春雨服侍她梳洗,又仔細抹了脂粉,柳氏滿心期待地等着墨陽過來,但直到夜幕垂落,墨陽也沒有出現,反倒是玉氏遣了個丫鬟過來,讓她自己早點兒歇息……這代表着墨陽會在正院歇息,儘管今天是她第一天入門。
柳氏咬咬牙,知道墨陽是顧念玉氏的臉面,哪怕這樣會讓她難堪,甚至在墨家的生活都會變得舉步維艱……可他還是選擇留在玉氏身邊。在他心裏,她與玉氏孰輕孰重,一眼便知。
這樣可不好!她得想想辦法,把墨陽從玉氏身邊奪過來才行!不過,急不得。當下也沒有鬧,順從地應下,默默呆一會兒,安靜地洗掉妝容歇息。
從始至終,都沒有關心女兒蔣對對居住在何處,更沒有前去探望的打算。
次日,墨筱語得到消息,詫異過後,心神微松。
墨陽納妾的事情,對本就病弱的玉氏衝擊很大,他能留在玉氏房裏歇息,多少能寬慰她一二。
若是柳氏能因此知難而退……嘛,不太可能吧?玉氏性子軟,不會對柳氏如何,可那柳氏分明不是個省心的,哪怕是為了讓自己的安身之處安安寧寧,她都得想個辦法把柳氏弄到視線之外才行!
腳步聲打斷她的思緒,抬眸見雲雀進來,她才想起昨日她帶着阿春蓮子去大田村,同時吩咐雲雀拿着朱家送來的定親信物去退親……只是後來撞見墨陽跟柳氏母女在一起,她一時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便問道:「結果如何?」
「朱家不同意。」雲雀將一個錦盒放到墨筱語面前:「朱家老爺說,當初朱公子跟您訂親是過了明面兒的,朱墨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如今斷沒有不明不白,毫無理由就接受您的退親要求。另外,他說前兩天是朱公子誤會了您,他會讓朱公子親自來給您賠禮道歉。」
「他還說了什麼?」見雲雀欲言又止,墨筱語問道。他們拒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說了些什麼難聽的話,她有理由要知道。
「朱家老爺說,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決不可兒戲。」得知墨筱語要退親,朱家老爺的臉色難看至極,說出口的話自然不會好聽到哪兒去,雲雀可不敢把那些話如實照搬,而是在心中打了腹稿,轉換成禮節性的話語再述說出來:「如果小姐一意孤行,損及朱家的顏面,他會找小姐索要賠償。」
「索要賠償?」墨筱語一怔,隨即忍不住笑起來:「這麼說起來,乾脆的退親太便宜他們,朱家不是首富麼?耽擱我這麼久,不撈一點兒好處回來怎麼行?」
正好她被青鈺那廝坑走了四千兩,不從別處填補回來,怎麼彌補她受了傷的純潔心靈?
接下來數日墨陽一直都歇在玉氏的院子,而玉氏本就是因為鬱氣難抒而臥床不起,她的心結正是墨陽,有墨陽日日作陪,她的心情好轉,身體慢慢恢復,神色也逐漸變得好看。
相比之下,柳氏自然愈發小心翼翼。不過她也算沉得住氣,沒有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除晨昏定省按時去正院給玉氏請安,其他時間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裏。
墨家的表象,一片和平。
而這些時日,墨筱語一直都呆在房間裏作畫,那個害她摔落山坡遭罪的假山賊,她必須畫出來,然後尋到他算算賬!
畢竟,有仇不報非女子!
奈何她沒有作畫的功底,要畫人物素描,非一日能成……有想過去外面尋個會畫畫,可以代筆的人,她只描述一下相貌就好,卻也擔心那要害她的人關注着她的行蹤,得知她起疑心,先下手為強可就糟糕,於是只能壓着脾氣一張張地描摹着。
如此日子,直到青鈺遣人過來,告訴她喵喵清醒過來為止。
見時辰尚早,她當即吩咐人備車,前往景國公府。
青鈺得到消息,遣了鄭廉在門口等候,馬車停在景國公府門口,墨筱語走下馬車,隔着遮掩全身的幕籬,她悄然打量着眼前的光景。
畢竟,第一次來權貴人家,她好奇得緊。
景國公府,與到處彰顯富貴的朱家不同,整體氣息帶着一種內斂的奢華,因是權貴世家,對建築與顏色的限制減少許多,一眼看過去,朱紅色的厚實鐵門,朱紅色的樑柱,青白色的瓦梁,心裏無端便升起一股肅穆感。
蒼勁的枝椏從院牆裏伸出,長得高隔得遠,趴在枝頭不肯落下的枯葉,就像是細碎的花朵一般,迷迷濛蒙熱熱鬧鬧,十分趣味。
「墨三小姐,這邊請。」鄭廉引着墨筱語云雀阿春三人從偏門進去,富麗堂皇的建築躍然眼前,踏上抄手遊廊,步移景異,每一步都能瞧見不同的風景,假山流水、亭台樓榭,端得是美輪美奐。
她不由暗贊,富貴者不見得有權勢,但權勢者必然坐享富貴……青鈺這廝目空一切,也是有所依仗的。
「青公子莫非住在後院?」待墨筱語習慣景國公府里如畫的風景,鄭廉仍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她便問道:「怎麼竟這般遠?還需要多久?」
「公子交代,墨三小姐若未主動問起,便帶着您步行,只在您嫌路程遠後,才告訴您有用來代步的青帷小油車。」
有代步的交通工具,卻非得她主動提起?這混球是有多變態!墨筱語惱得磨牙,對着聽從主子命令的鄭廉又無從發火,只得悶聲問道:「車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