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就像是一團猛獸盤踞在前方。
廣袤的草地上,只有車輪滾過與馬蹄的聲音在耳邊環繞。
秋日的北疆,夜晚尤其寒涼,冷風透過窗子飄進來,讓雲染毫無睡意的思緒越發的清晰。
林書薇跟羅起他們下落不明,是不是跟薛定愕的大軍有些關係?
而她聽從勸說離開萬馬城,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她沒有打過仗,也不太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做什麼是正確的。
但是費籍出身費家,費經又是員大將,想來他的決定是不會有錯的。
如果她的離開,能換得萬馬城的毫無顧慮,她是心甘情願的。
雖然只是一日的路程,但是這一路上有多兇險,只看費籍把身邊最勇猛的護衛全都調派給她,就可見一斑。
突然,有細微的聲音,隨着秋風飄了過來。
很快的就有禁衛前來,馬車停了下來,那禁衛翻身下馬,跟着車簾說道:「娘娘,斥候傳來消息,青林陘已經被敵軍拿下,我們要加快速度過了沂口隘跟石虎隘,到了石虎隘我們棄車騎馬穿山,就能避開薛定愕的大軍。若我們不加速,只怕就會在石虎隘與薛定愕大軍碰面,到時候情況十分不妙。」
「本宮不懂軍事,一切依徐校尉之言就是。」
聽了皇后的話,徐爭鬆口氣,就怕皇后不同意,可就麻煩了,沒想到皇后娘娘這麼寬容。
徐爭重新上馬,命令眾人加快速度,務必要在天黑之前穿過石虎隘。
三道隘口易守難攻,但是薛定愕兩萬大軍如潮水般蜂擁而至,取下小小隘口,也並非難事。
只盼着石虎隘能多撐些時候。
到達沂口隘的時候,徐爭出示令牌,他們順利通過。
又是一路急速前行,眼看着天色一點一點的褪去暗色,天際流出絲絲的光明。
距離石虎隘越來越近,慢慢的雲染就聽到了嘈雜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秋禾掀起帘子出去,站在車轅上遠望,只見遠處烽煙燃起,兩軍廝殺的聲音慢慢清晰。
沒想到石虎隘已經打了起來,如此一來若是再貿然前行,就等於羊入虎口。
徐爭面帶焦急,策馬而來,看着秋禾說道:「秋禾姑娘,石虎隘無法通行,看來我們要提前改入山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秋禾進了馬車,跟雲染細說。
雲染就道:「那就這麼辦吧。」
眼下沒有別的路可走,只能穿山走小路繞行,這可比原來預計多花數日的時間。
一行人棄了馬車,轉頭進了山路。
雲染坐在馬上,秋禾牽着馬,前頭禁衛開路,後頭有人斷後,朦朦朧朧的清晨薄霧裏,一行幾十人皆是沉默寡言。
遠處還能聽到兩軍交戰擂鼓鳴金的廝殺聲,透過叢叢山林,依舊令人心神俱凜,猶有不安,。
雲染這還是第一距離戰場這麼近,雖然不曾親眼所見,但是只聽着這陣勢,就令人兩股戰戰。
說起來,她也只是個深閨婦人而已。
但是,她不僅是深閨婦人,還是大晉的皇后,她不能慌,不能懼,不能令這些護衛她的禁衛們,看到的是一個懦弱膽小的人。
挺直脊樑坐在馬背上,目視前方,蜿蜒曲折的林中小路,一行人穿梭其中,步伐並不很快。
翻過一座小山頭,站在山頂上,雲染翻身下馬,看向不遠處燒着狼煙的地方。
秋禾跟徐爭都跟了過來,秋禾就道:「娘娘,那裏就是石虎隘。」說着又伸手指向遠方,從這裏並看不到什麼,但是秋禾卻道:「在那個地方,就是薛定愕攻下的青林陘的隘口,塢堡被破,就守不住了。」
這裏是大晉的土地,卻燃起了狼煙,百姓流離失所,將士浴血廝殺。
那千千萬萬的身影中,有她的丈夫,她的養子,她的表哥堂兄們。
為了大晉,沒有人會退縮。
「繼續走吧。」雲染收回目光,這回的腳步又堅定幾分。
很多時候,人需要的只是一個信念,就足以能撐下去。
等到太陽升起,萬丈金光灑落叢林的時候,他們已經翻過了第二個山頭,而從這裏再穿過最後一個山頭,走出這片山林,就出了青林陘的地界。
然後到達固原城,只需要不到一日的時間。
趕了一夜的路,雲染讓大家原地休息,拿出水囊乾糧果腹。
秋禾遞給雲染一個略有些硬的包子,水囊里的水也已經涼透了,雲染卻毫不在意,低頭慢慢的吃起來。
徐爭看到這一幕一怔,原以為皇后娘娘必然會受不了這樣的清苦,倒是沒想到居然坑也不吭一聲。加快速度吃飯,吃完後,他就道:「娘娘,您先休息一會兒,屬下去探探路。」
「小心。」雲染叮囑道。
這林子裏未必就安全,雲染知道一直有人在前頭探路,他們才能走的這麼從容。
「是。」徐爭帶着兩人離開,其他的人依舊留下守護皇后的安全。
雲染吞下最後一口包子,細細的咽下去,又灌了一口涼水沖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冷的。
就在這個時候,秋禾忽然站起身來,神色微變,手中長刀已經出鞘。
雲染瞧着周遭的禁衛也全都站起身來,心忽然一下子提了起來,也跟着站起身來,看着秋禾問道:「怎麼了?」
「有兵器交擊聲。」秋禾皺眉,幾乎是立刻說道:「你們三個立刻前去探視,其他人跟着護衛娘娘離開。」
秋禾指了路線,方便徐爭等人回來的時候匯合,然後扶着雲染往另一條小路離開。
雲染腳上踏着輕便的靴子,在秋禾的攙扶下很快上了馬,一行人就順着小路加速離開。
雲染只覺得每走多久,身後就有人追了上來,回頭一看卻是徐爭等人,只是原本六七人,現在卻只剩下四人,個個身上染了血,瞧着很是可怖。
「徐校尉,出什麼事兒了?」雲染沉聲問道。
「娘娘,我們撞上敵人十餘人的探路小隊,兩邊各有死傷,我們得趕快離開,不然對方追上來就危險了。」徐爭眼眸帶着幾分焦急,但是依舊還能穩得住,沉聲說道。
雲染卻是思緒一轉,這個時候,在這裏遇上薛定愕的人,不是派了人去攻打三道隘口,那麼又何必分兵穿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