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安伯夫人去小女兒家裏鬧了一場的事情,雲染最後還是知道了,心情難免有些抑鬱。
說實話,遇上一個這樣的母親,做女兒的能有什麼法子,又不能不往來。
所以,當司空穆晟說趙同延求外放的時候,她倒是覺得是個機會,能讓榮希茹脫離眼下的處境。
而且,雲染也能感覺到,這個趙同延求的外放,只怕是也是為了避開吧。
不然,若是能留京,自然是更願意留京任職的,偏偏他求了外放。
司空穆晟也道:「他倒是個聰明的,知道無法斷絕往來,索性直接避開,倒是避免了矛盾。且,外放的話,若是在任職上做得好,考績為優,過個六七年就能熬出頭了,一步一步總有回京的時候。」
而那時候榮希茹回京,可就不是現在落魄的趙家媳,而是正正經經的官太太了。
「那就這樣吧。」雲染無奈的說道,「等到她離開的那天,我想去送送她。」
「好,到時候我帶你去。」司空穆晟自然是允了,兩人輕車簡從的去送個人,倒也不是難事兒。
趙同延的事情辦得很快,快的讓他都有些懷疑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尤其是吏部的大人們待他的態度很是友好,他又不傻子,花了些銀錢,請了人私下裏喝酒,很快就問出了幾分貓膩。
原來竟是跟宮裏有些干係。
想起自家妻子跟皇后娘娘還曾同過窗,而且關於順安伯府爵位的流言
趙同延真是想不到,他堂堂正正的進士出身,自己拼命考出來的前程,現在倒是不如妻子的裙帶關係了。
不過,他也不是個蠢得,她知道帝後插手,不過是因為皇后憐惜妻子的境遇。
既然他在皇帝那裏都掛了號,這個官更是要好好地去當,不能讓妻子在昔日的同窗面前抬不起頭來才是。
只要自己憑着真本事做官,又何懼裙帶流言。
出城離京那一日,榮吟秋沒能等來娘家人送行。大姐懷着身子不宜出門,只是命身邊的管事媽媽來見了她。順安伯府那邊壓根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自己在盼什麼,垂頭苦笑坐在馬車裏,卻想狠狠哭一場。
「太太,十里亭那裏有人攔了馬車,說是您的好友前來送行。」
榮希茹一下子扯開車簾,就看到亭子裏站着幾個熟悉的身影。十里亭外不遠的地方,聽着數輛馬車靜靜的等着。
趙同延扶着妻子下了馬車,看了亭子裏一眼,就說道:「我在那邊等你,你說完話再來。」
榮希茹紅了眼眶,看着丈夫說道:「好,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你。」
趙同延並未去女眷那邊,只是命妻子替他打個招呼告個罪,到底是外男,那亭子裏都是女眷不太方便。
趙同延帶着趙家的奴僕避開,在遠處等候。
榮希茹快步進了亭子,看着大家又哭又笑。
韓慧初、常慈音、白素漪還有雲染都到了,很久很久,她們沒有聚在一起了。
幾個人個個紅了眼眶,榮希茹更是泣不成聲,看着大家說道:「沒想到,你們回來送我,簡直做夢一樣。做了別人家的兒媳婦,出門可不容易了。」
「你這一走就是隔山隔水千里之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相見,總要來送你一程。」白素漪笑着說道,「是雲染給我們送的信兒,大家約好了在這裏為你送行。」
榮希茹就看向雲染,好些話見了面反而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恩情如山中,只一句謝謝太輕了。
「跟着丈夫外放,開心嗎?」雲染笑着問道,她不希望自己的決定讓她不開心。
榮希茹紅着眼眶笑了,「很開心,我能去過新生活了,再開心沒有了。娘娘雲染謝謝你。」
韓慧初看着榮希茹就道:「你該高興才是,你們家的這個是個有心的。聽我夫君說了,他特意求了外放,不拘地方,不拘品級。」
聽了韓慧初的話,榮希茹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丈夫的方向,又慢慢地收回目光來。
常慈音此時開口說道:「希茹,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他能拿着前程如此待你,可是有幾分真心,你要好好的珍惜。」
常慈音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因此瞧着榮希茹能有今日,也是真心祝福。
這輩子能有一個拿着前程護着你的人,不多。
「千里送君,終有一別。」雲染抿一抿被風吹亂的烏髮,「此去千山萬水,唯祝一切安好。若是遇到困難,可來信與我,切記。」
榮希茹拿着帕子不停地抹淚,「我這眼睛這會兒不是自己的了,過個幾年,指不定我就能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再約出來見面。諸位好友相送之情,我記心裏了。」
「矯情的你,快些走吧,你家郎君已經往這裏看了幾回了。」白素漪故意說笑道,推了推榮希茹,「好走,一路平安。」
榮希茹跟大家揮手告別,含淚離開。
生於此,長於此,沒想到會是這樣離開。
微風吹皺了衣衫,吹不斷牽念。
望着榮希茹的上了馬車的身影,大家的神色都有些傷感。
馬車已經遠去,可是車窗里依舊伸出來握着帕子的手,不停地揮動。
「難得相聚,本該好生的吃一頓,喝一壺,奈何嫁了人總有不由己處。」白素漪笑着看着大家,「咱們也就此別過吧,京都就這麼大,總要比希茹相聚容易多了。」
白素漪是新婦,能出來已屬不易,大家都很體諒。
說了會子話,大家各自離開,上了各家的馬車。
雲染進了車廂,就看到司空穆晟正拿着本書看着等她,看到她進來,就把書擱下,瞧着她紅紅的眼眶,就忍不住嘆氣,「以後總有機會見面的。」
雲染頷首,她只是傷感白素漪那話。
多好的姐妹嫁了人,也總有不如意處,再相聚,總不如未出閣時方便了。
況且,嫁了人就跟夫家綁在一起,有些事兒,有些話,卻不能再輕易開口了。
而她們,這些曾經不知愁的閨閣女子,如今嫁做人婦,也要一心一意為夫家打算了。
別人是。
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