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崔應元回答,崔呈秀仰天哈哈大笑,忽然收了笑臉,對王之正說道「聽到了嗎?王大人,他竟然說不知道舉報者姓甚名誰。」
王之正目不斜視,不看崔呈秀,只是冷冷說「崔大人繼續審。」
崔呈秀冷冷的盯着崔應元「既然你不知道舉報的目擊者姓甚名誰,也不知道此人身在何處,就沒有辦法證明你不是羅織罪名,明白嗎?再給你一次機會,此人姓甚名誰?」
崔應元冷汗直流,跪在地上顫聲說道「此人證不知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但是有人舉報,我就猜測賈三有重大嫌疑!」
崔呈秀使勁拍了一下桌「大膽!你當這公堂是兒戲嗎?快回答!」
崔應元大聲喊了一聲「崔大人,您別問了,在下真的不知道!」
崔呈秀呼哧站了起來「崔應元,你如果回答不出來舉報者姓甚名誰,就抓來賈三拷打,這是犯了大明律的,明白吧!本官可以直接斷定你抓人頂罪!」
崔應元內心使勁掙扎着這崔呈秀真是步步緊逼,要置我於死地啊!王之正啊,你到底有沒有打算保我啊!
轉念一想,王之正說過,如果我不遵守他說的話,沒有抗住,必死無疑!
他抬頭看了看堂上面無表情,冷酷無情的王之正,王之正恰好在這時候給他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崔應元一咬牙,一跺腳,抬起頭盯着崔呈秀,語速變得非常快而流暢「崔少保,您不用問了,我承認,我承認我抓賈三沒有任何人證物證,我只是為了找個人頂罪,又聽說賈三此人在京城是出名的市井無賴,手上必然有人命,早晚也要被砍頭,所以索性抓他頂罪,可以向聖上邀寵!僅此而已!」
崔應元說完,崔呈秀眼神中居然略過一絲失望,本想好好折磨折磨這個犧牲品,沒想到這麼快就招認了!但是,失望很快就變成了興奮。
他轉過身對文書說「一定要一字不差記載下來!」
然後對王之正抱拳道「王大人,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下邊由您主審吧。」
王之正本來也擔心崔應元扛不住,把黃衡若說出來,看到崔應元按照自己交代的坦白,於是鬆了口氣,他盯着崔應元問道「嗯。你能交代你冤枉賈三,很不錯。那麼我問你,你為什麼把賈三屈打成招之後,馬上處決,不按照流程申報大理寺,由大理寺覆審以後再判決處決?」
崔應元搖頭苦笑道「既然是屈打成招,又哪敢上報大理寺,只想趕緊結案了事!」
王之正又用平靜的口吻問道「你不上報大理寺覆核,也違反了大明律,知道嗎?」
崔呈秀點頭稱是「嗯,這一條也要記清楚。」
王之正接着問崔應元「崔應元,再給你一次翻供的機會。」
崔應元觀察着王之正,明明嘴上說再給你一次翻供的機會,可是言辭嚴厲,哪裏像是要給他機會啊。
崔應元呵呵一笑,抱拳道「王大人,罪臣不翻供。這事情就是這麼樣的,讓我畫押吧。」
王之正點點頭,看看陳楊美「陳老大人,我與崔大人都審過了,您接着審吧!」
陳揚美霍然睜開眼睛,瞪着跪在堂下戰戰兢兢的崔應元「你為了邀功請賞,隨便抓殺百姓充罪,老夫覺得可惡至極,沒有什麼要問的,既然你已經招認,就抓緊時間畫押認罪伏法!」
陳揚美那殺氣騰騰的樣子,讓崔應元心中微微有些不詳的預感。
崔呈秀看陳揚美,嫉惡如仇的樣子,他在心中暗暗得意!
王之正點點頭,對着文書一揮手,文書快步走下去,拿着供人書讓崔應元讀了一遍,崔應元看了之後,大聲說道「罪臣認罪,還請三位大人網開一面!」王之正點點頭「放心吧」
王之正表態還沒完,崔呈秀一拍桌案「住口!是否網開一面,我三人初判之後,自然會給你一個答覆!」
崔應元一咬牙,用手蘸了蘸印泥,在供人書上,摁上一個血紅的指印。
王之正大聲說「迅速剝去崔應元官服。上鐐銬。」
兩個健壯的親兵老鷹捉小雞,提着崔應元就把官服剝掉,然後把手銬腳鐐給他帶上。
王之正點點頭說「先行把崔應元押進天牢等候判決!」
兩個親兵架着崔應元就走,崔應元大聲喊道「王大統領,記着在九千歲跟前給我鳴冤啊!」
王之正一揮手「快快帶下去!」
崔應元被帶了下去,王之正笑了笑,把卷宗和供人書握在手裏笑着對崔呈秀搖了搖笑道「崔少保,給九千歲個面子,從輕吧。」
崔呈秀奸詐的一笑,問坐在一旁的老臣陳揚美「陳老大人,您覺得呢!」
王之正心想好奸詐的崔呈秀!明知道陳揚美嫉惡如仇,你讓他出主意!
果然,陳揚美濃眉一皺「哼!崔應元隨便抓殺百姓充罪邀功請賞,這種東西,我軍中也有,老夫在軍中查到抓殺百姓邀功,一律用腰斬!崔應元在京城中天子腳下,更加猖獗,讓我提意見,那就判凌遲吧!」
崔呈秀奸詐的呵呵一笑說道「看在九千歲情面上」
陳揚美一拍桌案「什么九千歲!我朝除了萬歲,所有人都是臣民,魏忠賢的手下,就可以逍遙法外嗎!」
崔呈秀心中大喜過望,欲擒故縱,借用陳揚美之手來處理崔應元,妙哉妙哉!
王之正微笑着問道「二位的意思,都是從重嘍?」
崔呈秀當了表子又立貞節牌坊,急忙擺擺手「王大人,我們與崔應元同僚一場,誰願意對崔應元下重手啊?別說你不忍心,我崔呈秀與崔應元私交不比你好?我難道就想置他與死地?怎奈國法如山,我又有什麼辦法啊?!」
王之正看着崔呈秀那副假惺惺的模樣,心中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他擺擺手「崔少保,長話短說,您的意思是!?」
崔呈秀表現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既然崔應元是九千歲魏公公心腹愛將,總得給他老人一個情面,我的意思是,斬首可也!」
王之正心中冷笑道好啊!這就是人稱「笑面虎」的崔呈秀,果然是笑着就把人置於死地了。
王之正點點頭「好,二位的意思,我巨表上奏。」
崔呈秀不解的問「之正,你也得出一個方案,我們三個人要一致啊!」
王之正笑着對崔呈秀拱手「崔大人,之正雖然是主審,可是這件事情,我不便多說,原因您是知道的。」
崔呈秀心說,你不就是不願意明面上得罪你干爺爺嘛,好吧,那也不為難你了,只要能把崔應元弄死,不讓你為難也行。
於是崔呈秀笑着對陳揚美說道「老大人,我的意思是,按照我朝國法。頂罪之案,最大可判凌遲,最輕是斬首,既然崔應元所殺之人乃是流氓無賴,不如就從輕判斬首吧?」
陳揚美冷笑道「崔大人要判他斬首您儘管判,我不怕得罪魏忠賢,我就判他凌遲!外加流放九族!」
王之正暗暗抽了口冷氣這個老大人真是個狠辣人物!
王之正微微一笑,提筆寫下二人的處理意見,然後起身躬身給二人施禮「我們三人把初判意見遞給皇上,由皇上參詳之後,下發處置詔書,如何?」
二人都點點頭表示贊同。
王之正點點頭,然後給二人告辭離去。
王之正知道,要穩住崔應元才能避免他翻供,於是回到府中,馬上喊過來秦雍吩咐道「秦師爺,崔呈秀與陳揚美打算把崔應元判死。如果崔應元知道了,說不定會翻供,你現在到天牢中,告訴崔應元,我已經與九千歲商議好,進宮為他求恩赦,最多降職而已,讓他萬務要沉住氣。」
秦師爺點頭領命,然後迅速進天牢中找崔應元安撫。
王之正沒有閒着,馬上吩咐周成跟自己去九千歲府。
這時候,營官王之義大步走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堂兄」王之正面前。
王之正看看王之義,溫和問道「怎麼了?」
王之義紅着眼睛說道「大統領,請您把崔應元判死,我要為我父親復仇!」
王之正蹲下來,看着眼圈通紅的王之義「太沖王之義真實身份是黃宗羲字太沖,前文有交代,崔應元手上沾着你父親的血,本官當然知道你復仇心切,但是,你記住,所有你的仇人,終歸要伏法,但是,現在他還有利用價值,明白嗎?」
王之義咯吱咯吱咬着牙,從嘴唇流出來仇恨的鮮血「大統領,我一聽到崔應元三個字,恨不得親手剮之!」
王之正盯着小兄弟,許久沒有說話,蔣鼐打算張嘴說話,王之正一擺手,止住了蔣鼐,然後拍着王之義寬闊的肩膀,溫和的說道「太沖,你復仇心切,為兄理解,可是你細想,我判了崔應元死罪,崔應元必定以為我耍了他,馬上翻供說是我差遣黃衡若和你,陷害了他,到時候魏忠賢懷疑到我,崔呈秀也恨我嫁禍他,到時候我一下得罪兩雄,我一定會死在這件事上,我死了,缺了我的謀劃,信王就沒了登基的可能性,屆時,你,青青、侯啟的父仇誰來報?慘死於閹黨手中的東林君子們,永遠也沒有平凡的可能性了!這些英烈將會永遠沉冤九泉,不能瞑目!,」
王之正情真意切,不但動情,而且理性,聽罷王之正諄諄教導,王之義眼中的恨火逐漸熄滅,他叩頭說道「大人,大人我不該一時衝動,不顧大局,不識大體!」
王之正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蔣鼐招了招手,蔣鼐快步上前,跟着王之正出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