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在黑藤空間呆了許久,把所有的悶悶不樂獨自消化後才走回夜神宮。筆硯閣 m.biyange.com
他走在死亡領域,四處都是魔沼之氣。
小包子仰頭出神的望着繁星。
世界如此之大,爹爹會在哪裏呢?
爹爹,會喜歡他嗎?
而此時的長生界,亦是熱鬧。
姬月坐在桌案前,手執狼毫筆,落筆生風。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道人影從外走來。
女子一襲黑衣,身材高挑,眉間一點硃砂,眼尾一抹淚痣。面若嬌花,眸如秋水,似皓月之輝,驕陽之燦。
她的三千青絲由一根簪子挽着,一雙紫色的眼眸,典雅清貴,甚是高傲。
女子走至姬月面前,搶過姬月手中的狼毫筆,「月兒,快去選綢緞,為娘要給以後的兒媳,送一件大禮。」
「大禮?」姬月淡聲。
他頗為複雜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
上一任魔君妖蓮,誰知早已步入長生境,誰又知她才是他的母親。
他過去的萬年,便像是個笑話,乞求得到一個外人的溫暖。
妖蓮點點頭,說「三年織一件,是世上最好看的霓裳。成婚之日,鳳冠霞帔,除卻鳳凰霓裳外,還有王尊冠,彩翎披,青靈羽……」
「不必,若要選衣,妖域的百鳳朝凰即可。」百鳳朝凰在鳳凰霓裳面前,的確不值一提。
但——
那是他數年前許下的承諾,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心馳所往。
唯有穿上百鳳朝凰走至九重宮闕,這一生才算圓滿,這一段愛才不留遺憾。
妖蓮挑眉,眯起眼眸,細細打量着姬月。
她於姬月,更多的是愧疚。
一入長生界,便不可與界外人有所交流。
精靈一族是個特殊例外,是因為當年精靈一族的靈女雲水水和輪迴大師一同步入長生界結秦晉之好,才有了這麼一個規矩。
「百鳳朝凰?你若喜歡,便就百鳳朝凰吧。不過時間還早,我便讓人繼續織鳳凰霓裳,平日裏穿着也不錯。」妖蓮說。
妖蓮突然湊近姬月,問「你莫不是看上了個人族女子?長生界只與精靈族婚配,此事你該知道。」
「不過……」妖蓮坐在桌上,摸了摸下巴,說「你的心上人若真是人族女子,等長生界穩定了,便把她娶回來。婚配之事,是情之所向,而非一成不變,又不是牲口配對,哪有那麼多的規矩體統。」
姬月微怔,望了眼妖蓮,隨後收回了目光。
眼底深處,一抹笑意如煙火絢麗般綻放。
正在姬月有片刻歡愉之時,腦內忽然鈍痛,陣陣尖銳的刺痛讓他面色煞白。
「桀桀?人族女子?不如挖了她的心臟,將她縫製成玩偶……」
那道聲音無比的尖銳,像是來自四面八方,摻雜着極強的混音。
姬月咽喉湧上一口血,他眼神逐漸冷漠,像是淬了冰摻了毒。
姬月將那一口腥熱的血生生咽下去,起身跌跌撞撞去到內殿。
妖蓮擔憂的望着姬月的背影,「又犯病了嗎……」
每一次犯病,姬月都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內殿。
妖蓮揉了揉眉,走出大殿,望着天地四周。
長生界,有着極其可怕的結界。
這個結界,叫作天地結界,沒有人可以打破。
否則的話,何至於萬年來,妖蓮不曾關心兒子一下。
「若是人族女子的話,那可就不好辦了。」妖蓮嘆息。
人族女子,沒資格進入長生界。
想進長生界,只有兩個可能。
要麼是精靈族最優秀的女子,婚配神君青帝。要麼便是修煉至長生,天地結界為她而開。
妖蓮搖了搖頭,都不大可能。
人族女子,又怎會是精靈血脈了。就算是精靈血脈,要想婚配神君青帝,那必須是精靈族年輕一輩中的天才。
妖蓮是過來人,自然清楚,要想修煉至長生界有多麼的難,難比上青天。
人類修煉者壽元,至多五百年,能修煉至五百年,已是不錯,要想長生,完全不可能。
而且,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五百年專心修煉,勤奮拼命,就算距離長生界只剩下臨門一腳,那臨門一腳,五百年都跨不過去。
可想而知,想要修煉至長生界的困難。
妖蓮早便斷了母子相認的想法,一個在長生界,一個在妖域,完全不可能。
長生界內,都是人族修煉者。
妖、魔本就難以修煉至如此境地。
但她沒想到,因為偶然的契機,陰差陽錯之下,她的兒子,成神了。
她與上一任妖王,無數年前,為了追求力量,一個給自己鑄魔獸之骨,一個給自己融妖族之血。
後來,他們二位,驚動了天地最強大的那個人。
那個人,親自為他們剔骨換血,助他們步入長生境。
「妖蓮夫人。」旁側,磁性渾厚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妖蓮轉頭望去,點了點頭,「英武尊上。」
「可否借一步說話?」英武侯一襲白袍,淡淡的笑着。
妖蓮看了看四周,隨即應下「好。」
長生內殿,姬月捂着胸口,終是無力再往前走,驀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的骨頭隱隱作痛,以至於額頭手背青筋暴起。
姬月的身體陣陣痙攣,骨節分明的手緊攥着身下鋪蓋地板的絨毯,星辰般的雙眸里逐漸爬上了一根根血絲。
錐心刺骨的疼痛,痛不欲生,叫他甘願就此去死。
每當他熬不過去之時,腦海內總會出現一道身影。
她啊,是他畢生的夢想。
他換神骨,只願更接近於她。
卻不想,最終遠離了她。
姬月躺在地上,偶爾顫一下身子。
他緊閉的眼眸,眼尾溢出一滴淚珠。
在混混沌沌,渾渾噩噩之中,有一道軟糯的小奶音響起。
爹——
爹爹——
姬月驀地睜開眼,可四周除他之外,空無一人。
他這一生,經歷了太多苦痛。
被妖后折磨的死生不如,背負妖域責任,甚至被送給有怪癖的魔族戰神,那幾年的痛苦不堪,將他摧殘成了魔鬼。
他也曾與尋無淚把酒言歡,亦是尋無淚奪了他的權。
細數這萬年的時光啊,便就在虛無之境陪伴夜輕歌的那段時日,最是快樂。
他亦希望,一閉上眼,他還是那隻狐狸,被夜輕歌揉在懷裏,抱去吃霸王餐,亦或是被她威脅。
一點點的血,將他身上玄白的袍子徹底染成了猩紅之色。
姬月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伸出的手,修長,染上了無盡粘稠的血。
他苦澀的笑着,痛苦之餘,眼中迸射出強烈的鋒芒。
他唯有節節攀登,唯有步步高升,唯有不懈堅持,才能有朝一日,破裂天地結界,把百鳳朝凰送到那個姑娘面前。
可——
九辭送給他的那副神骨,是為無情神骨。
他步入長生境,修煉無情骨。
若是動情,寸寸骨碎。
故此,每當他思念入骨,便骨頭鈍痛。
每當他想念心上人,有多想念,就有多疼痛。
他可婚配,可生子,唯獨不能動情。
「入我無情道,殺我心上人,夢飲瘋魔酒,一笑伏屍血。桀桀……」
腦海內,再度響起那尖銳的聲音,伴隨着可怕刺耳的笑聲。
姬月滿眼痛苦,又滿眼堅定。
他不能把無情神骨之事說出去。
無情神道,悲骨愴然,一旦動情,便要斬殺情愛對象。
唯有如此,方能斷情。
一旦宣揚,夜輕歌必死無疑。
他隱瞞着所有人,每當思念,只說自己病了。
愛已膏肓,情也成疾,藥石無醫!
這樣的他,自身難保,又如何守心上的姑娘,護她一世平安?
姬月苦澀的笑着,陷入朦朦朧朧雲煙霧裏的幻境中。
仿佛,還在數年前。
仿佛,他還窩在她的懷裏,小爪子捂着臉,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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