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旱的夏季一直持續。直到河道里的水漸漸乾涸,還是沒下一點雨。
顧南鑫的腳在小河道中受了傷,只得在家養着,哪裏也去不了。恰逢這時瓜田地里需要人手,西瓜是個精細物。不能讓顧李氏和竇氏她們沾手。
竇氏母女也一直拖着不肯搬出去。無亂怎麼說她們就是不走,總能找到奇奇怪怪的理由阻撓。
顧李氏也不上心,這事也就這麼放下了。
子墨在家裏看着安然也沒什麼事。夏季太陽大,顧南城從早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她找了水壺提着水往地里去。
夏天明顯曬黑,不僅個頭長了力氣也大的很。一手提着水壺,清哥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對她是唯首是瞻。
剛到地頭見顧南城正在瓜田裏面忙碌。本是個儒雅大公子,現在竟成了農夫。
夏天提水也不能她吩咐便走到他身邊,「爹爹,你看我給你帶的水,趕緊喝點。」
「夏天真乖。」他接住水壺走到瓜田外面。
她正抱着安然在地頭站着。去年冬天顧南城在低頭種下兩棵槐樹,現在長得也是枝繁葉茂,除了枝幹有點細,生命力倒是旺盛。
「你們不在家呆着怎麼跑來了,你不嫌曬?」他喝過水接住小閨女安然抱在懷裏。
「我過來看看能幫你什麼忙。」
「你沒什麼可幫的,給我照顧好自己和兩個丫頭就可以了。」清哥也長大了不用她操太多心,夏天漸漸穩重不似之前的皮實。只有最小的安然需要花費更多的心思。
「他們幾個好照顧,不費心。你這邊收拾完了,我們就回家。」她從他手中接過安然抱着,孩子輕抱着一點不費力。
「還沒弄完,我得在地頭這邊搭個棚,以後看瓜方便。今年我們種的西瓜多,綠油油的一大片,村裏有好多人的過來問種的是什麼,怕會有小人之心。」瓜田裏的西瓜還沒成熟,他已經操心上來了。
最是擔心,瓜還沒熟被人摘了。他得在瓜田地頭上搭個棚子,每天過來尋幾下,就是小娘子和孩子們過來也有地方坐下休息。
子墨看着他又看看在玩耍的清哥和夏天,「你去忙,我們在這裏等你便是。」總歸沒什麼事,她又不想回家,在這裏還能幫上點忙。
顧南城牽着驢車從家裏帶來東西,無外乎是一些麥秸和木頭。木頭埋下樁子,用麻繩困住作為棚子的頂部。上面放竹皮製編制的蓆子,總共是三面封住,上面蓋上麥秸。在棚子底下放的是一張小床,低矮像榻榻米,坐在上面極其舒服。他在床上放了一個舊的被子,讓孩子們折騰去。
忙了整整一下午把棚子搭好,夏天和清哥是喜歡上這裏了,吵着不走非要留這裏玩。
瓜田太需要人了,尤其是在剛結瓜坐等成熟的時候,根本離不開人。林子墨月子沒做完就出來幫忙,結瓜之後半個月,已經有一些瓜漸漸成熟,這是個好預兆。見年降雨量少,瓜的產量是有影響,但西瓜特別的甜。
瓜田忙碌之時,從白天一直呆到深夜他才回去,等他進屋媳婦孩子全睡着了。
簡單的洗漱之後,他上床抱住小娘子,心中甚是激動,湊在她耳邊低聲輕語,「子墨,明日我們邊去摘瓜,定能大豐收。今日我瞧了一下,田地里的瓜熟的不少。」
「現在才回來你動作輕點,孩子們都睡着了。」她側身轉了臉過來,小嬰兒在床裏邊睡的安穩。
晚上睡的最晚,白天起的最早,他也不累。早早的套上驢車,上面用半框圍住驢車。清哥和夏天早就醒來,夏季的天氣亮的非常早,兩個孩子醒的也早。
坐在驢車裏面,兩個孩子玩着鋪在驢車裏面的麥秸,「爹爹,我們是去摘瓜嗎?我告訴小胖了,說摘了瓜給他吃。」
「可以,你說給誰吃就給誰吃。你們兩個坐好了,我們去瓜田。」他套好驢車之後又回屋看了趟。
子墨已經穿上衣服,安然被包着,小模樣清秀眼睛圓滾滾的睜着。
「子墨你帶着安然在家裏。我給娘說過了,等她做了早飯你們提着飯去地里給我們送去。我先去瓜田。」
「好,我一會兒再去。」她任何時候都表現的很乖巧。此刻單是抱着孩子但是眼神無辜的看着他,讓他招架不住。
「我是怕早上晨寒你們娘倆過去受寒。」勾起她的嘴角落下一吻,他解釋說。
「我知道,你只管去,夏天和清哥跟着你可以嗎?」
「他們兩個都長大了,跟着沒事。」
清晨的陽光來的突然一陣刺眼的光芒。等她再去注意牆角里種植的葵花,上面的露珠已經消散不見。
端着孩子的小屁股在院子裏走動,看着正盛開的葵花。她想,等他們新院子建造好了,也把牆邊都種下葵花。夏季看花,秋季收籽,一點都不浪費。
這才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只聽新房那邊傳來幾聲低聲吼叫。她被嚇了一條,懷中的小嬰兒倒是安然呆萌不亂。
「你倒是膽子挺大。」她起身笑了句。
還沒站穩,見南鑫跳着腳從屋裏出來。滿臉通紅似羞恥似不屑,嘴裏喊罵着。
「南鑫怎麼回事,你腳還沒好利索怎麼下床了。」按說他的腳只是簡單的劃傷並無大礙。本是快好了,他忍不住下地走了幾天,這才復發。夏季本來就是傷口感染的季節,傷口化膿又重新包紮。
「嫂子,你給大哥說說,瓜田讓我去看吧,我不想在家裏呆着了。你不知道、竇氏母女三人的齷齪心思,我受不住了。」他說的極其狼狽不堪。
「別站着,坐下仔細的說開了。誰還能強迫了你去。」她知道竇氏母女的算計,就是想讓竇水心或竇水靈其中一人嫁他。他不喜,便一直拖着。
可能是顧李氏也有了南鑫成親的打算,才任由她們母女三人折騰。
「還真是被強迫的。你是沒看到,那竇水靈竟然在我面前脫衣服,我現在都想吐了。這事娘肯定知曉,我萬不敢在家裏呆着了。」他說的又氣又怒。他娘肯定是願意讓他娶其中一個為妻的,奈何他誰也不想要。
「好,我和你哥說一聲,近日你去瓜田住着。瓜田有棚子裏面床褥都有。」竇氏母女就像吸人血的水蛭,不知饑飽,見血就吸。
聽到她安撫人心的話,在這燥熱的夏季也顯得舒爽了不少,「嫂子,有時候我真羨慕大哥。」娶到這樣萬事如意的媳婦。
她沒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當初她嫁過來的時候南鑫才多大,一晃六七年過去了,南鑫都長大成人,心思逐漸成熟了。而她想的比較少,心性依舊單純。
「休息一會兒,等娘做好了飯,我和你一起去地。他們去摘西瓜了,你還沒去過呢。今年的西瓜比去年的要多很多。」想到即將看到那綠油油成片的西瓜,她禁不住的喜悅。
南鑫和她在院子裏說的話,被隔牆那隻耳朵聽得一清二楚。真真是咬碎了一雙潔白牙齒。
早飯後,她想提着飯去給顧南城他們送去。突然不知怎麼的顧李氏改變了注意,把飯給了竇水心,「水心你腳步快,給你大表哥送飯去。」
「還是我去吧,我熟悉荒地的路。」她性子淡然連說話的語氣都顯得嬌弱。
「你在家裏看好你的孩子,別整事就成。我告訴你啊,要不是南城護着你,你早就被休了。來到顧家幾年了時間了,連個兒子都沒生下。是你命不好還拖累我們家南城,別看南城什麼事都聽你的。再過幾年,等你生不出兒子照樣得休你。」像是吃了炸藥包,對着她炮轟一頓。
「生兒子或是生閨女全在男人。別說我生不出兒子,就是能生我也不生了,我只要這兩個姑娘。他若是想休了我隨他,我們現在過的挺好,也用不着你操心。」她淡然反擊,生氣是肯定的但她不願意表現出來。
「你自持長得好大可這樣說。大表哥就是看你模樣長得定好不捨得,不然早就休了你了。」竇水心看笑話的臉望着她,故意說道。
她愣怔想到,是啊,這裏畢竟是古代,若她真的是無鹽女他還會這樣不放開她嗎?肯定不會的吧!她也不太確定了。女人精明,但面對男人的時候幾乎為零。
「那又如何,至少他現在不會休了我。我顏值高能抓住他的心也行,可惜的是你們自以為長得好,卻一直呆在家中嫁都嫁不出去。」她毫不示弱反唇相譏。
「你、可惡,你以為你自己多厲害。姨娘不是說,你自己帶着彩禮上門嫁來的,你才不要臉趕着門的出嫁。」竇水心最怕被人說嫁不出去,畢竟她也十六歲了。訂婚不過才十三四的年紀,她們已經算是老姑娘了。
「那你們豈不是更不要臉,吃住都在顧家。我至少是顧家的媳婦,你們又是何種身份在這裏作威作福。還是說,顧家沒有掌權的人了,讓你們這樣胡來。我也不願與你這種不講理人的辯解。」關於當初她為何會主動帶着嫁妝嫁到顧家,她本人不清楚,根本無法反駁。
只是早上的好心情被她們破壞了。抱着孩子的手有點顫抖,她本不是吵架的人,這些人是明目張胆的欺負她。
顧李氏被她說的心生怒氣,卻無法反駁,畢竟她說的對。竇氏母女三人在顧家呆的時間夠長,但眼下又想把這兩個姑娘給南鑫說一個,不便趕她們離開。
見大家不啃聲了,她又道,「你們想送便送吧,荒地你們自個去別跟着我。」她說完抱着孩子出門離開,小娘子脾氣本來就不小。
南鑫拄着拐杖在後面喊,「嫂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瓜田。」
她是先到了瓜田。顧南城已經摘了許多西瓜,夏天和清哥兩人一個個的從瓜田往外抱。乾淨的小臉迎着有太陽的光輝,看着非常可愛,讓人忍不住感動。
她就站在地頭邊上,輕聲喊着兩個孩子,「夏天、清哥,你們歇歇。」
「娘,你來了。你看這些瓜全是我們抱出來的。」夏天從瓜田出來,指着驢車下面擺放整齊的西瓜,臉上儘是笑意。
「非常棒,夏天和清哥好厲害啊。我都搬不動呢。」
「娘也厲害,爹爹說娘生了妹妹是最厲害的人。」果真是母女,這稱讚的話都說的那麼相似,趕着去夸對方。
顧南鑫到瓜田已經累的直喘息。顧家宅院到荒地瓜田本來就遠,她走的快。可南鑫是一條腿在走,肯定趕不上子墨的腳程。
「嫂子你走的好快,我都跟不上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等你。」她輕聲笑着說,語氣里的生氣還是有的。生他娘的氣連他也埋怨上了。
「我沒事,後面那倆估計都快走不動了。一籃子的吃食還有一大壺的水,比安然還重。」他都懷疑他娘是不是故意讓竇氏姐妹幹這活的。
早上走的時候顧南城特意給顧李氏交代。他今兒得一天再地里,需要做多點吃食。顧李氏本疼他,準備的食物不僅多花樣也多,水都裝的滿滿。
西瓜田裏哪裏需要水,有西瓜吃誰還去喝水。
他從瓜田出來,手中端着一個西瓜,走到她身邊,「子墨,這個西瓜甜剛摘下就崩開了,你看裏面的瓤子多紅,你嘗嘗看。」今年瓜田第一個西瓜,他獻寶似的放到她面前。
「你手太髒趕緊洗洗吃飯,西瓜涼性空腹不能吃。」她面容柔和略顯關心。
「你沒吃飯?我交代娘給你煮雞蛋了,沒吃着?」他低聲靠在她耳邊輕問。
「吃了,已經吃過了。」她敷衍了事的推開他的靠近。
顧南鑫正和夏天清哥玩着西瓜。竇氏姐妹看到顧南城已經害怕到不行,站在遠處手裏提着東西放也不是提着也不是。
他拉着她到了樹的旁邊,不管其他對着她唇瓣親了下,「騙我,看你眼神定是受了委屈。」
「沒委屈,不過就是你兩個表妹的好事。一會兒多給她們點活算是給我出氣。」她也變壞了,知道如何懲罰人了。還念着幾分親戚之意,她沒過多壞心思。
「聽你的。」
從竇氏姐妹手中拿了食物,裏面放着五個雞蛋,他想也知道媳婦肯定每吃着。生活在一起就是憋屈,想讓媳婦吃點好的都不成。
匆忙吃掉饅頭顧南城快速的去了瓜田,順帶着竇氏姐妹倆一起,「你們兩個幫着把西瓜從地里搬出來。力氣大的用籃子裝,力氣小的用手抱着,別愣着去幹活。」
「哥,你看我能幹啥活?」南鑫見竇氏姐妹都被安排活了,爭搶着問。
「……你腳傷還沒好,在這裏坐着吧。」不是嫌棄他,他腳上的傷不能再亂動。
子墨看着他搖頭,腳都不能走還想幹活,「南鑫,你在棚子裏看着安然,我去地里幫忙。」
「嫂子,你能行嗎?」這搬西瓜的可是重活。
「沒事,我應該可以。」性子耿直的小娘子,大家都去田地勞作,她不能在這裏坐着。
荒地開出來的時候本就不小,遠遠望去有三畝多的地,全都種上了西瓜。從育苗到收穫,這其中一隻是他在操心把。,一點點的把瓜田種到這麼大,真的不容易。
顧南城一人摘瓜已經不夠用,竇氏姐妹不急不慌的一個個的搬西瓜,看的她都急了。
本就是嬌弱的身子,起初是一個個的搬。後來看到有竹籃,她便往竹籃裏面放兩三個,跨在手中往瓜田旁邊放。
他在地的那頭埋頭摘瓜,並沒看到小娘子在田地里大汗淋漓的搬西瓜。
南鑫坐在床上逗着安然,周邊站了幾個村子裏的人。一些婦孺愛看個新奇。
「南鑫,你家這是種的什麼東西?圓圓的大大的,長得真喜慶。」其中一個微胖的婦人手中挎着籃子,上面裝着青草,臉盤圓大眼睛卻小的可憐。
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英子同門堂嬸。他們倒沒什麼關係,也不想理她。
「南鑫啊,你倒是說說啊我們也想知道這個是什麼玩意兒?」和英子堂嬸一起的,是個年紀看着不大的小婦人。
「這個是西瓜,我爹爹種的,可甜了。」他不理她們。夏天卻甜甜的對她們解釋了一下。
「西瓜是個什麼東西?不曾聽過。夏天你爹可真能耐,這個西瓜真的甜?」小婦人着實羨慕了一把。夏天爹長得不僅好看,連種的東西都和大家地里的不同。
「甜的很,你要嘗嘗嗎?我這裏有。」夏天心思單純。子墨教導的便是分享,她毫無心機的拿着之前打開的西瓜的要分給大家。
「夏天,你咋啥都給人家,不許亂給。」作為夏天叔叔的南鑫,他很有必要的吼了一嗓子。
那塊還沒送出去的瓜直接掉在了地上。夏天眼巴巴的看着地上的瓜,恨不得哭出來。
「娘,叔叔凶我。」看到子墨的身影,她跑過去抱着她就哭,那語氣甚是委屈。
「怎麼凶你了,你去問問叔叔是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她把西瓜放下已經快站不起來了,這搬西瓜真是個累活,她這腰疼的要命。
而那兩個本就站在問夏天要西瓜吃的婦人尷尬了,擺手對她喊道,「小娘子,我們是新奇這西瓜,能否讓我嘗嘗看?」
嘗西瓜未嘗不可,但不能白嘗。
她沒說話,顧南城從瓜田裏面出來了。他清楚的知道瓜田裏的西瓜有多少,他們人少今天可能弄不完,便道,「可以嘗,但你們得幫我們幹活。放心,幹完活我會給你們西瓜作為補償。」
「這個……。」兩個婦人有點猶豫。
「你們還猶豫呢,等你們吃了西瓜再說就後悔了。我們家的西瓜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真是白給了你們。」南鑫語氣不善挖苦她們。
「行,顧家相公是個讀書人斷不會騙我們,我們先嘗嘗這西瓜是個什麼東西?」英子堂嬸看到那紅色瓜瓤細小的眼睛都睜大了一圈。
顧南城倒也地方,立刻開了一個西瓜給她們一人分了一半。夏天這姑娘真實在,看到別人吃她的東西,不僅不藏私反而很高興,「你們把西瓜掰開,這樣才能吃到裏面。」
兩個婦人只吃了一口便喜歡上了這個奇怪的西瓜。三下兩口吃完跟着顧南城小心翼翼的進了瓜田。
她們是婦人自然是心細,能觀察到瓜仔細點不踩到。那份婦人本就有的小心思也存在,看到別人家的東西,哪個不眼紅。
約莫黃昏時分,瓜田裏的西瓜撿熟的摘,算是弄完了。
驢車裝了一車沒裝滿,還得來第二次。
「子墨,天色暗了你帶着孩子們回去,剩下的我們來弄。」他知道小娘子今天累壞了,那股子蠻勁兒也是挺拼的。
竇氏姐妹也想回去,顧南城沒出聲她們不敢對他說,卻找了顧南鑫,「二表哥,我們也累了一天,想回去了。」
「回去啥啊,大家都在忙,你們等會兒再走。」才幹了多少活,兩人沒嫂子一人幹的活多還想回去。
「晚點回去可以。但二表哥,我們這衣服在瓜地里走來走去都髒了,你得讓他們給我們買身衣服。」竇水靈明目張胆的所要,一點不知羞恥。
「你還好意思要衣服,你吃我家住我家的,連你們沒搬進去那房子都是我哥找的,你咋不說給錢。都幹活去。」真是晦氣,這樣的媳婦他打死不要,寧願一輩子光棍也不娶。
這倆姑娘真是出門不帶腦子,再顧家吃喝不說,幫個忙干點活還要衣服要錢,真是夠了!
她確實累了,帶着夏天和清哥、安然早先回去。
等他們到家已經天黑,顧南城還沒回來。他一人駕着驢車確實有點吃力,尤其在戈壁村這個道路崎嶇,上坡下坡彎度較大的地方。竇氏姐妹跟個擺設似的不上手去推車,而那兩個幫忙的婦人已經帶着顧南城分給她們的西瓜離開。
不多,一人分了兩個。但這等稀奇的玩意兒說來也夠重,若真是有心之人抱着此等之物去官府或者高門大戶換取銀子,也是個巧妙的法子。世人皆說古人聰明,確實有這樣的人存在。
等她把安然餵了羊奶哄睡後,便坐在屋門口等着他。聽到外面有驢叫聲趕緊迎了出去,「今晚還用去一趟嗎?」
「不去了,明日再管那些西瓜,今晚讓南鑫在瓜地里睡。」他把驢車卸下,驢子牽到棚下放了草料。
見小娘子還在旁邊站着,「回屋去,我一會兒吃點東西便回屋。娘她們應該都休息了。」
「在屋裏說話呢,談論南鑫的婚事。」她簡單的說了下便回屋了。
竇氏姐妹到了家便進屋,對着竇氏好好哭訴了一番,說再也不去田地了,又熱又累活都幹完了還不讓回來。免不得竇氏對顧李氏一番牢騷。
此時,外面月圓光亮,湊着窗子能看到外面院子裏那一車搭着瓜秧的西瓜。他洗漱之後回屋,悄悄熄滅了燈,抱着嬌妻耳磨絲纏,「子墨,今晚可行?」
「不行,好累。」她低聲嘀喃似拒絕。
「做這事兒解乏,明日還需要力氣,我得抱你才行。」這裏有找的好冠冕堂皇,她沒做出動作拒絕,他已經先出大招。
細密的親吻落在她的耳垂,這地方可是她最敏感的部位,逗的她頻頻閃躲,縮着耳朵不許。
「我知曉你這裏敏感,別害羞。」他低沉的語氣就在耳邊,帶着密密麻麻的顫抖,她確實被感染了。
隨他折騰吧!
這一隨他可是折騰了半宿,直到安然醒來,她抱着嬰兒又困到不行。
「孩子我來哄,你去睡覺。」他體貼入微和古代人的大男子主義不太相符。
「沒事,你明日還需要力氣。你休息她已經睡着,不動便沒事。」坐月子那會兒雞蛋不斷,連南鑫捉的那些小魚兒都給她做湯吃了,終於有了奶水。也不算多,晚上餵她還足夠,白天還需要喝羊奶。
他起身把嬰兒放到中間,伸手抱着小娘子,這才安心睡下。
早上起來伸手一摸,一片濕漉,原來是安然尿在了床褥上。小娘子昨晚着實被折騰壞了,又是男人床底之間情事;又是嬰兒飢餓啼哭,她沒睡安穩。到了早上才進入睡眠。
他抱起安然讓小娘子睡個早覺。
西瓜是個精細物,不是說有多貴重,而是物以稀才貴。在戈壁村顧家是唯一一家種出西瓜,早上剛起,院子裏已經有聲響在動。
他本想抱着安然出去,子墨微微動兩下身子,睜開睡不醒的眼,「孩子給我吧。」
「你醒了,還要睡嗎?」彎身把孩子放到她懷中。
「不睡了,一會兒便起來。」還困,但不要好意思再說睡。
他出去之後顧李氏和竇氏都在外面,手中拿着刀已經切了一個瓜,最屬竇氏母女吃的歡。
顧李氏手中拿着一塊,見他出來,「南城昨兒摘的瓜真甜,你嘗嘗。」
「你們吃吧,我就不吃了。我出去看看。」西瓜是自家種的,家人吃無可厚非他不會阻止。
叫了夏天和清哥出來,他們一起搬了幾個西瓜,出門。
竇氏啃着西瓜看他們出門,疑惑道,「這大清早的抱着西瓜出門去幹啥?」
「定是送人去了,南城心善肯定是送人去了。」顧李氏終於懂了一次她兒子的心。
「送啥人,有那個功夫拿着西瓜換錢去了,你說這精貴物得換多少錢啊。」鑽到錢眼子裏去的女人,眼裏除了錢便是算計,毫無人情味。
顧李氏不語,西瓜吃完拿着菜刀收了起來。
「哎,姐姐,再給咱們切個西瓜,剛吃一個不管飽。」西瓜被她們母女三人吃了個精光,還說沒吃飽,真是夠不要臉的。
「行了,嘗嘗鮮,剩下的等着換錢呢。」她輕哼一聲去了廚房。
竇水靈輕咬唇瓣,上面沾着西瓜的汁,「我看姨娘是偏心,大表哥都給別人送那麼多,偏生我們想吃都不許。」
「就是,我們昨兒還去瓜田摘西瓜了呢。」竇水心也跟着附和。
「那瓜田的西瓜可是多?」竇氏心計上來,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多,昨兒才剛拉了一車摘好的西瓜回來,還有大半在瓜田。瓜田裏面長着的更是多的很,你進去之後恨不得一腳能踩到一個。」竇水靈眼眸起光,想到昨天在瓜田見到的西瓜。那感覺真是太好了,正想那塊瓜田都是她自個的。
「趕緊找了機會讓南鑫娶你們之中一個,瓜田不得分你們一半啊!」
最是人心難測,竇氏母女的心思不難猜測,很明顯,嫁人謀取家產。
西瓜摘了之後當務之急是賣出去。算準了日子今日鎮上有集市,他們現在去的話時間上已經很晚。不敢在耽擱,南城送了瓜回來,匆忙吃了點飯便要去鎮上。
子墨擔心他一人不行,南鑫在瓜田裏無法抽身。顧李氏和竇氏更是不行,算術都不好怎麼敢讓他們跟着算賬。
「我和你一起,孩子帶着吧。」
「不行,回來可是要晚上了。你身體吃不消,安然又太小。」
他肯定不許她跟着去。鎮子上賣西瓜可不是個簡單的活,還得給管轄之人一些費用,上下左右都得打點。好在他們賣的是西瓜,這個是稀罕物,相信賣的應該不錯。
當官他運籌帷幄在掌控之中,但這做生意還欠點火候。他知道打點上下,卻不懂這個世道,想從旁人手中賺取銀錢不是那麼容易。
子墨看着他瞧着清哥和夏天。夏天聰慧再大一想就能上手,算術她教了幾年,小小的銀錢她數的很順手。清哥長得高大身材抽長了不少,可惜的是腦子有點不靈活,跟着也顧不上,但好歹能幫着看瓜車。
「讓他們兩個跟你一起,你看如何?」她總歸是擔心他一人在外。
「夏天跟着我吧,她聰明機靈,坐在車子上不動就行。清哥留在家裏和你一起,還能幫你看下孩子。」
他注意已定,子墨點頭默許。望向夏天懵懂無知的小臉,「夏天可還記的我給你說的話,在外面一切聽爹爹的話,不許亂跑、也不許亂要東西。」
「娘。我知道,小胖都去別的鎮子上讀書了,我也長大了可以幫爹爹做事了。你放心我肯定聽爹爹的話。」她極為聰慧又有顧南城的膽大和氣魄,村子裏人都知道顧家夏天聰慧懂事。
瓜田的西瓜沒時間去管,只得讓南鑫繼續看着,家裏人給他送飯送水。在瓜田棚下沒有竇氏姐妹的干擾,他樂的自在。
子墨則在家中屋裏看着安然,教授清哥算術。清哥智力不行,總歸是笨笨的和那張極其漂亮的臉蛋不相符。但卻是個聽話體貼的,知道安然在睡覺,邊去寫字。
而子墨本身就懂算術,出了一些習題給他去寫。
過了中午,安然在床上睡覺清哥在屋裏呆着。顧李氏卻喊了她出來,「你去給南鑫送飯去,他在地裏面連口水都沒喝,你們在家裏倒是閒的很。」
「瓜田都是西瓜,渴不着他。」她淡淡的說着伸手接住給南鑫送餐的竹籃。上面蓋着一層白布,她也不好奇去看,提在手裏。
走進屋裏清哥還在寫字,她輕聲說道,「清哥,你在屋裏看着安然。我去給南鑫叔叔送飯,我很快就回來的。」
「嗯,我會看着妹妹。」清哥憨傻卻懂的人心冷暖,起身放下手中的筆,端的是一個少年的活力。
子墨這才去了瓜田。一來一回怎麼着也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巧的是,在瓜田旁邊遇到了祥林嫂和懷義。母子兩人一個放羊一個割草,都是進取心十足的人。
她提着竹籃過去,「祥林嫂。」小娘子低聲帶着柔和喊了一聲。
「哎喲,小娘子啊,這是幹啥去。不是生了個丫頭怎麼不帶在身邊?」祥林嫂和氣,放下鐮刀笑道。
「給瓜田的南鑫送餐,看到你們在這裏。讓懷義給我過去吧,抱兩個西瓜給你們嘗嘗。」她感激祥林嫂,安然沒奶吃的時候,顧南城從他們家牽的羊。
「西瓜?去年我們吃過的那個瓜?」祥林嫂沒說的,懷義眼睛一亮看着她問。
「嗯,是那個西瓜。」
「你這混小子,又想吃了。」祥林嫂笑了幾聲。
懷義有點不好意思還是跟着去了。剛到瓜田就看到棚子旁邊擺着一大片的西瓜,上面蓋着綠色的瓜秧,看的他倒是激動了起來。
南鑫本是在床上躺着,見有人來立刻起身,「嫂子,你咋過來了?」
「給你送飯,吃吧!」
「可算是來送飯了,我都餓死了,中午了吃個西瓜撐的我水飽。」接過竹籃子他打開,裏面除了饅頭和鹹菜竟然還放了兩塊點心,「嫂子,這個是你給我放的吧。」
「吃吧。瓜田有什麼事嗎?」
「沒事,一切都好,就是在這裏呆着有點無聊,要是有事做就好了。」她吃的麻溜,三兩口把丟點心吞下去開始吃饅頭和鹹菜。
懷義站在旁邊,子墨幫他找了兩個大西瓜,「這個抱的動嗎?不行我幫你。」
「抱的動。」懷義憨實立馬斷下身子兩個胳膊一圈,把西瓜抱在懷裏。
看的出他的拘謹和害羞,「懷義不用害羞,你之前救了夏天。你家的羊又給安然餵奶,很感謝你們。」
「沒事、沒事。」不過是舉手之勞,聽她這麼一說,懷義更加不好意思了。
「南鑫你在瓜田呆着,我就先回去。晚上你哥可能會來一次。」她估計得來一次,畢竟剛摘的瓜還在這裏,拉出去賣是才是正經。種了瓜焉能放着不管。
順路和懷義走到了他放羊的披地,她笑着和祥林嫂說了些話便離開回家。
夏季的午後顯得格外安靜,一絲一毫的聲音都能聽見,更別說院子裏鬼哭狼嚎般的吵鬧聲。
宅院門口並未站看笑話的人,肯定不是關於村子裏和別的人家爭吵的事,定是家中出事了。
小娘子本就心寬不細,並未注意到疑端。直接進了大門,眼前的一幕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凍住。快速跑到清哥身邊,不顧清哥手中帶血的菜刀拉住他的手,「清哥,清哥你怎麼了?受傷了?」
她還記得之前清哥被竇氏打的皮開肉綻渾身是血,今兒怎麼又是一身的血。
「娘、娘,她們打妹妹、賣了、賣了。」他是個傻子啊,根本解釋不清楚。
「沒人打妹妹,沒有打,我們回屋去看妹妹。」她拉住他的手盡心安撫。憨小子一旦發起瘋來比誰都厲害。
「你可回來了,這傻子瘋了用刀砍人。他肯定是瘋了,我們賣了他也是為你好。」竇水靈站的遠並未傷到,嘴上還能說風涼話。
而竇水心的胳膊上帶着血色,「我告訴你,這個傻子我肯定得賣了他。傷了我的胳膊,我得讓他拿命償。」她平時裝的嬌弱不愛吭聲。眼前南城、南鑫都不在家,她們可是威風起來了。
「我告訴你們,要是清哥和安然出一點的事,我倒先弄死你們兩個。」一昧的置之不理根本不行,她們兩個就是欠收拾。
「你別嚇唬我們,我們可不是嚇到的。哼,將來這個家還不定是誰管呢。你生兩個賠錢貨有什麼屁用。」
一句賠錢貨,激怒了她隱忍依舊的脾性,誰也不能說她的孩子。拉開清哥站在一邊,她手法快速上前抓起竇水心啪啪的抽了兩巴掌。
竇水心被嚇傻了,不可思議的看着小娘子。軟柿子一樣任人揉捏的她竟敢打她,伸手不管直接抓住了子墨。尖銳的指甲抓破了她的胳膊,白嫩嬌細的胳膊上血珠子往外冒。
她也不任由她抓不動手。潑婦,這個字可以出現在任何人身上。溫婉和淑女是偽裝給被人看的外表,發起狠來她也成了潑婦。依舊不會罵人,但抓起東西直往竇水心身上砸。
「水靈,你過來幫我,打這個賤人。」囂張跋扈的她也無法反抗的住小娘子的發狠,人最怕的就是發起狠來不要命。
竇水靈要上前,子墨低聲喊,「你敢上,我連你一起打。」
竇水靈不敢了。清哥看到子墨被打也站不住,嘴裏嗚嗚的一直叫着。不像是哭倒像是生氣發怒找不到發泄的方法。撿起放在扔下的菜刀,手掌抓着刀刃沖向竇水靈。
「啊,救命啊,傻子殺人了……。」雞飛狗也跳,人亂噪聲起。
顧李氏和竇氏不在家,她們出去和人閒嘮嗑。回到家時看到院子裏的光景,着實嚇了一跳。到了屋裏見到兩姐妹,見她們身上掛了彩,一陣心疼。
而竇氏拉着顧李氏哭着喊着,嘴上說着她們得走了,不然得死在這裏。
「娘,走可以必須把傻子要過來,傻子是竇家的人,不能留在顧家,必須要過來。」竇水心眼神發狠,一種凌遲的眼神,坐在她身邊的顧李氏看着都害怕。
「要他幹啥,一個傻子養了也是白養。」竇氏不以為然,心疼兩個閨女,根本不願打理那個傻子。
「要來賣了也不能留在這裏給人家當兒子,自己生不出來想白撿一個,沒那麼容易。」竇水靈說的更是陰狠。
語氣不善讓顧李氏聽着也不舒服,對竇氏母女心裏開始牴觸。
帶着清哥回到屋裏,小娘子沒在床上找到安然。四處找了遍才發現安然倒在床頭下放陰暗位置,她怎麼會到哪裏?
她跪趴在地上,伸手去勾安然。只聽她像小貓咪一樣叫嚷,她心疼的厲害。這個孩子比夏天還讓人心疼。
清哥學着她的樣子趴在地上,要往裏面鑽,「娘,……妹妹。」
「我知道,清哥你在外面等着,我抱妹妹出來。」她輕柔安撫住清哥,他已經被竇氏姐妹激怒,哄着來才能安撫他。
她伸出上臂一點點的把安然抱出來。她正閉着眼睛,嘴裏一直輕聲叫嚷,叫的她無比柔軟。本是冷情不善表達,眼淚卻啪啦啪啦的往下落。
抱出安然餵她吃下奶這才不鬧。她又着手給清哥換了衣服,發現他後背和胳膊上有陣陣傷痕。觸目驚心看的她心疼不已,「清哥疼嗎?」
「娘,……疼。」似撒嬌般說,依偎在她懷裏貪戀着那為數不多的溫柔。
「知道疼就要別硬碰硬。你打不過他們,便學會忍下,只等將來你有能力了,隨時可以收拾。為什麼一定要硬碰硬呢?」這話似是在說她自己,又似在說清哥。
清哥本就遲鈍的腦袋根本聽不明白,「娘,不懂。」
「不懂沒事,下次記得跑開別再被打了。」她真心心疼這個孩子,他到底是處於怎樣的地位,任由是誰都可以打他欺侮他。
清哥不懂,只是靠着她一點不想動。小手抓着那個尚在襁褓里的嬰兒,心中最重要的莫過於她和兩個妹妹了。
集市固然熱鬧,卻也顯得冷漠。出乎意外,他們拉來的西瓜沒想像中那麼好賣,一些人上前問了幾聲,見價格高便走。
價格定在十文錢一個,不算貴,畢竟西瓜數量少個頭大。不像那些梨子、杏子、棗子一樣,論斤稱着賣。這是顧南城的邏輯,他認為西瓜論個較划算。其實,西瓜也可以論斤來買,價格稍稍一改動便好。
約莫到了中午午時,從開始在集市上行走的人漸漸減少,驢車上的西瓜還剩下不少。他有點被打擊。
「夏天餓了嗎?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餓,爹爹我們賣完瓜才可以回家嗎?」夏天在驢車上坐了一大中午,腿腳都麻了。她想以後再也不願出來了,好累。
「不賣完也可以回家。不過要等到晚上了,你累了在車上休息一會兒。」父女兩人,夏天坐在驢車上面他坐在西瓜後面。
西瓜沒有想像中好壞,不是因為價格而是沒有人願意去嘗試新鮮食物。在集市上呆了一天賣出去的西瓜竟然沒他作圖掙來的錢多。
晚上他們到家,家裏一片安靜無聲。夏天從車上下來抱着他買來的吃食,「爹爹,我先進屋找娘。」
「嗯,進去吧,東西給你娘。」刷好驢車解下驢子,添水餵料,他收拾好了之後才進屋。
子墨抱着安然見他們回來,臉上透出絲絲笑意,「夏天今天乖嗎?」
「娘,我都幫爹爹收錢呢,沒有出錯。」她很驕傲的說出自己的功勞。
「你很厲害,吃飯了嗎?」
「沒有,還沒吃呢,這個是爹爹買的煎包。有牛肉和羊肉、還有豬肉韭菜,好多好多。」她拿着油紙包,整整有三大包,裏面全都是熟食吃的。摸在手中還帶着餘熱。
他進來的時候聽他們在說話,「子墨你們吃完飯了嗎?」他本是滿臉笑意進來,在看到清哥臉上的傷痕頓住,「怎麼回事?清哥誰打的你?」
「她們兩個打的,還打了娘和妹妹。」清哥輕聲說道,眼神波動到這怯意。
「我去找她們,你們先休息。」
她也不阻止,任由他去,這事最好他出面。他娘護着的兩個表侄女比她這個兒媳婦還重要。子墨沒想那麼多,只是覺着委屈卻忍不住了。
他也來了脾氣,出門賣瓜掙錢去了,回家看到老婆孩子被打。任誰心裏都憋屈。伸腿一腳把門踢開。
「哎喲,誰啊這是。」顧李氏叫嚷的聲音。
「是我,讓她們兩個出來說清楚,誰打的清哥和子墨,長能耐了?」語氣不善,用詞陰狠,他毫無掩飾自己的怒氣。
「沒誰打誰,都是她們鬧着玩呢。她們兩個也睡下了,南城你也累了一天回屋休息區,你那媳婦就是事兒多。」她不幫自家兒媳婦反而說些不好聽的話。
「娘,我只留下一句話,你要是留竇氏母女在這裏,明日我們便搬出去單過,這事我去找村長說。」他生氣之際。愚孝固然不可要,但顧李氏孤兒寡母的拉扯他們長大確實不容易。
顧李氏真的是不長心,也沒放在心上,以為他說說而已。再者,竇氏母女在他們家也被趕了幾次,哪次走了?大家不都還是生活在一起。
觸碰人的極限一次就夠,絕對沒有第二次機會。顧李氏不明白這些話終究是失了兒子的心。
小兒子被逼的不願回家,大兒也要帶着媳婦和孩子離開單過,都是她自己作的。
知道會有人管為何還要去欺負人?誰道是鬼迷了心竅。竇水靈和竇水心兩人靠在床的角落裏,嚇的直打哆嗦。他本就有種讓人害怕的錯覺,不敢和他對着幹,卻把脾氣撒在了小娘子身上。
奈何他就是小娘子的靠山,得罪小娘子就是在碰觸他的逆鱗。
氣急敗壞,他回屋之後把屋門從裏面上鎖。帶着夏天和清哥到小書桌前,給他們拿出東西來,「你們兩個乖乖的在這裏吃東西,不許亂跑。」
「我知道。爹爹,你和娘千萬別打架啊,我和清哥害怕。」夏天坐在小凳子,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瞪着他。
他身子一愣,面色帶了幾分笑,「不會,爹爹疼你娘都來不及,不會和她打架。」就是小娘子想打,他自願當那個挨打的人便好。
夏天點頭,「那我放心了,你們不打架就好。我和清哥吃完東西就上床睡覺。」
「好,晚點爹爹去看你們。」
房間不夠大,僅在小書房放了一張床,用帘子隔開讓他們兩個睡在兩旁。
小心翼翼走到她身邊,她懷中的安然已經睡了,「孩子睡了放在床上。」
「嗯。」她冷淡的說了一個字。
「還是生我氣了,沒幫你出氣?」他試探性的問她。
「沒有,是我愚笨無知對付不了這樣的人。」她自嘲般說道。
「錯。不是你愚笨,是你和他們不同,高門貴族的千金自幼便熟讀詩書、學習禮儀。不會和人爭吵打架也是正常。」他攬住她的肩膀,低聲細說。
「總歸是高門大戶出來的,我連點心計都不會,那不是愚笨無知是什麼?」她是不是也該學習一下美人心計裏面的計謀,是不是也像羋月那樣攻於心計?可若真是那樣的話就不再是林子墨,而是另外的女人了。
「你這是故意妄自菲薄。誰讓你去學那些心計了。我們家族單一,我也只有南鑫一個兄弟。你學那些東西有何用?竇氏那兩姐妹總歸是外人,根本不必理會她們。明日我們搬出去,找了機會以這邊兄長的身份嫁了她們便是。」他把所有的話都說盡了,把竇氏姐妹的後路也斷了乾淨。
「你說完了?」她回頭看他眼神清澈冷淡。
「說完了。」倒是實在,問什麼回答什麼。
「那就睡覺。」她拉扯被子身子倒下準備安寢。
「娘子,我還有其他的話沒對你說,這麼早就睡?」像是打蛇上棍纏上她似的,抱着不放。
「沒精力聽,身子乏的很。」
他是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小娘子說,她沒什麼精神去聽。感覺有點受了打擊,表情有些失落,「你先睡我去看看他們兩個。」
小娘子背對着她輕聲呢喃算是應答。
早晨的陽光迷茫渙散,看來昨夜的霧大露重。起來之後,她帶着清哥和夏天洗漱,顧南城在牽了驢車過來。
「早飯也不吃了,我們把家搬了。昨晚我和娘說了,今日就搬家吧。」他想了一夜,昨晚對他娘說的話不是嚇唬之語。不管如何,這家是搬定了。
「爹爹,我們搬去哪裏?以後我還能再回來嗎?」夏天一聽着急了,這個地方是她從小住到大,熟悉和親切難以割捨。
「當然可以。這裏是叔叔家,你以後可以經常過來。」她無法在一個孩子的內心種下邪惡和仇恨。夏天和顧家有着割捨不斷的血緣。
搬家是件大事,但眼前這情況來看,根本是沒有一絲準備。
在農家,搬家蓋房和成婚是一樣的大事,弄的人盡皆知才好。最好還要掛上一掛鞭炮,響徹四方讓大家知道家中有喜事。
他們搬家匆忙,一切從簡。顧李氏還不知道他們搬家,知道定是有矛盾出現。
幸虧顧南城在家,她就是折騰也不敢亂來,充其量說幾句酸言酸語。
衣櫃是他們兩個一起搬的,放到驢車上面。她回屋繼續搬着被子出來,他快速接住,「你在椅子上坐着等我,這些活我來做。」
「你也有一個人忙不來的時候。」她直言直語的說。
「那時再叫你,安然抱在懷裏,誰也不敢說你閒話。」他早就替她想了一個好理由託辭,孩子尚在襁褓,她得看着。
她果真在一旁看着孩子,夏天和清哥搬着小東西往驢車上放,像玩兒似的十分開心。
顧李氏剛起來,聽到外面叮噹響聲。推門發現是他們在折騰,「這是幹啥呢?大早上收拾屋子?」
「姨娘他們不是收拾屋子,像是在搬家。」竇水靈出來站在顧李氏後面。手中抓着一把瓜子,是個嘴碎的。
「搬家?怎麼可能?誰讓搬家的?我這老婆子還在這裏你們想搬到哪裏?」她氣沖沖的走到驢車身邊,那收不住的暴躁嚇的驢車直踢蹄子。
「奶奶,你嚇着小毛驢了。」這頭被顧南城買到家的毛驢很有出息的生下一頭小毛驢。小毛驢一直跟在老毛驢的身邊,見顧李氏氣沖沖的過來,撂挑子的似的亂踢。
顧李氏不理夏天,推開她往屋裏去。他從裏面出來,「是我讓搬的,昨晚我說過了。她們繼續在的話我們就搬。娘,夏天和安然是你的親孫女,子墨是你的兒媳婦,你覺着哪個重要?」
這話問蒙圈顧李氏了。她只道這兩個表侄女是個好的,會說好聽的話;這個表妹是個掏心的,能給她出出主意怎麼算計自家兒媳婦。
「這家是分開了,我們照常往來。南鑫以後住在這裏,也算親近。你要是覺着夏天和安然該過來問好,逢節讓她們過來瞧一下;你要是覺着不喜,那她們以後便不用再過來。」
「夏天是我孫女必須得來,咋就不來了。」顧李氏猛地一張口大聲說,接着又道,「南城。你竇姨和兩個表妹總有走的時候,你們不用急着搬出去。」知道他們必須搬出去了,顧李氏不好再阻止,只能拖延他們離開單住的時間。
「房子已經建好,該是搬出去住。鳥兒長大羽翼豐滿不也是學着單飛築造新巢。」他們也該有自己的愛巢,娘子孩子,其樂融融。他會學着縱容她所有的不會和不懂。
他是鐵定了心思要搬走了,「搬出去行,不能到村長哪裏分地契,咱們還是一家人不能分開住。」
「就是啊,地契不能分。你們不能把好的土地挑走讓南鑫哥沒地種。」從上次脫衣不成之後,竇水靈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顧家二房媳婦。
顧南城看着她輕哼,「南鑫的地我分的,怎麼?你有意見。你算什麼東西,這裏是顧家輪不到你管事管到這裏。問問竇姨,看她敢管顧家的事嗎?」
男人不能惹,惹自己的男人容易惹火上身,惹別人的男人容易惹禍上身。
小娘子淡然抱着孩子,歪頭看着那邊情況。白長了一個腦袋的姑娘,對得起那張臉嗎?是只長胸忘記長腦子了?
被點到名字的竇氏垂着臉不敢出聲,在這個家她還真是最怕南城這小子。
顧李氏有點被打擊,返身回屋去了。人就是這樣,不被打擊一次還直覺着自己做的對。現在兒子都不要他來,她還不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搬家確實是個重活,簡單的把東西從屋子裏拿出都累到不行。大件小件的放在外面,子墨趁安然熟睡,幫着把屋裏的衣服和瑣碎物往外拿。
「這個布料不是給他們的嗎?怎麼還在屋裏?」她抓着幾匹顏色略重的布料,看顏色應該是給南鑫和顧李氏穿的。
「中秋前買的,忘記給了。收起來吧,等以後再說。」他淡淡的說了句,扛着椅子往外出。
挺是可惜,給他們買的布料卻沒送出去。
其實,是他故意留下的。畢竟竇氏母女三人都在,給他娘的話肯定落到別人手中。索性就束之高閣放在一邊。若不是這次搬家她應該還不知道。
東西全搬出來之後南城套上驢車開始往新家那邊捯飭。子墨和夏天、清哥跟着一起過去。
新房子建在瓜田上坡的平地處,從新房往下看能瞧見瓜田的情形。新房建的非常巧妙,順着村子裏的道路一直到頭,轉了彎往前一個草地便是他們的新家。在新家的背面則是半乾涸的戈壁灘,上面長着青黃不接的野草,看上去有點荒蕪。其實不蕭瑟,那些野草便是隨風自由飛的風之信者—蒲公英。
他聽她說過喜歡向日葵,一種朝氣而陽光的花束。更實惠的是不僅花期長還能吃到瓜子。他想,若今後得了空閒便在房後種出一大片的向日葵花田,讓她喜悅。
新房的主房是他們住的,在主房的周圍是兩間小套房,建造的很精巧溫馨。只是現在還缺少家具需要一些簡單的佈置。
拉着整整一驢車的家具到新房,把東西搬進去之後還顯得空曠。
「房子挺大。」是很大,比他們住的老房子大的多。而這新房全是紅瓦片落的頂,裏面的橫樑柱子,非常工整,上面還雕刻着花。這等心思細的活肯定是他想的。
確實是顧南城交代的,他仿着之前所見所聞而特意設置出來的房屋結構。
「家具不足,等安定下來我們找人去打造,你有想要的一併說。」
「好,把這些東西方放下,我帶着他們收拾。你只管去整剩下的東西過來。」她也帶了喜悅,像是被感染似的。
人是一種很容易被帶動起來的敏感動物。當他在努力為以後的生活做出奮鬥和努力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效仿他的舉止、動作乃至心思。
「你們別管,這些都是大件太重,等我回來再一起收拾。」他自然不願讓小娘子做重活,跟着他本就受盡委屈,現在還去做重活他卻是帶着憐惜、心疼。
搬家就是來回折騰。這次搬家太匆忙,新床並未打造,只能先用舊床。而顧家那張舊床真的已經破到不行。常年不見陽光,床底板已經發慌腐爛,上面的木頭承受不住夏天上去蹦躂一圈,肯定破掉。
抬着床進入新房也需要力氣,太費勁了,子墨搖頭按住他的手,「我們還是先在外面遷就幾天,讓人先打造床。」舊床太沉又很重,抬進去再抬出來確實費勁。
「好,聽你的。不過外面睡的話蚊子太多,你不怕咬?」他輕笑似嬉笑她般。
「不怕。」
夏天的夜晚多是蚊蟲叮咬,但常年在農家住慣的人反而不是很怕。知道她是嘴上硬說,在收拾好家具之後,顧南城便去外面找了艾草,點燃之後薰染蟲子。
當初建造房子的時候把院子的水井和廚房,她不會做飯但總歸會燒火。添上水燒上熱水,一會兒洗個舒服的澡。
安然在寬大的竹籃竹筐裏面,上面搭着一層透氣的白布,像蚊帳但比蚊帳密實。小小的身子躺在裏面,夏天和清哥在院子裏的床上玩耍吵鬧。
他把火燒起來,看到廚房裏通火通明,「子墨,晚飯我來煮你看着孩子們。坐在燃着艾草旁邊,不容易被蚊子咬。」
「我沒煮飯,我燒點水一會兒洗澡用。」她往灶膛里舔着乾柴,夏家燥熱,乾柴多是乾的透徹。不小心便燒着了頭髮。
問道燒焦的味道,他還是進去幫她去燒。這個小娘子倒真的不會做活,只能家裏條件好了給她找個幫手。
他心中其實早給小娘子想好,安排個婢女跟在身邊。想她之前身邊跟着的大小丫頭肯定不少,真是委屈她躬身做事,不辭勞力。
「你和清哥把木桶抬過來,我燒水。木桶在主屋旁邊內屋裏面。」木桶不大,她和清哥兩人完全能抬的動。
「好。」她識時務起身聽他的話去太木桶。木桶也是他視線交代先做的,現在正是夏季,家裏不能沒有木桶和水盆這些東西。
廚房的側面隔着一個門板便是洗澡的地方。燒水用也方便,而洗澡的浴室和主屋之間在外面連着一個通道。
她洗漱之後把木桶里的水倒掉,那水便順着廚房後方流到了外面的戈壁灘上。洗澡之後也能澆地,這可是他們所不曾想到的。
重新換了衣服,簡單的吃了點之前剩下的點心,喝了點熱水,吃的不算飽只能將就一下。顧李氏心思不明,並沒過來給他們送吃的。
夏季的夜晚出乎意料的美麗,尤其是清冷高空上面掛着月亮和星子。皎潔的月光灑在地面,月光下靜謐的小院子裏睡的是和美的一家人。
夏天和清哥睡在床上,她和顧南城躺在另外一頭。斜靠着床頭,她看着星空,他看着她。她窺探星空的魅力,他欣喜她空靈的神情。
夜半之分,天氣突然變涼,起來給兩個孩子蓋了下輩子,她才緩緩睡下。
剛睡下,便被太陽刺眼的光芒驚醒。身邊的安然也叫嚷起來,似是在哭泣。她抱起小女兒坐在床上,一臉睡意朦朧,看上去比平時清冷的面容純良許多,「子墨……。」他低聲喊了一句,卻喊的人毫無頭緒。
她沖他輕笑,「喊我作甚。」
「不做甚。起來我們去娘那裏吃飯。」新房火灶堆起了但沒有糧食,之前買的麵粉和各種米。都在老院子,他們要想吃上頓飽飯必須得去老院兒吃。
回到老院子吃了頓不溫不熱的飯,她和顧南城一起收拾了剩下的東西。
正值中午時刻,南城拉着驢車和西瓜回新院子。
竇氏看着水靈靈的西瓜被拉走,嘴饞心也饞,「姐姐,這西瓜不能都被拉走吧,總歸得給我留下一些。看南城那架勢是打算全部拉走。」
「南城做事不會錯的,肯定有他的理由。」兒子做法不對,這西瓜不能全都拉走,怎麼着也要給她留下一點。
「有啥理由。我看是小娘子捯飭的讓他全部弄走才是。這個家還是她說的對,顧家的人都得聽她的安排了。」典型的惡人心裏,欺負不到心痒痒,卻又不敢上前去。滿心的鼓動旁人去做那惡事。
被她這麼一鼓動,顧李氏心情自然不爽。卻沒辦法,兒子為了她都搬出去過了,還能怎麼着,只能看着還能如何。
將近三天時間才算把新房收拾好,老宅里的東西全數拿盡。
而在瓜田看瓜的南鑫,尚不知他們已經從老宅搬了出去。連着三天都是竇氏姐妹送飯,他每次看見都不給好臉色。今日等到飯點卻看到是她和夏天提着飯過來了,心情瞬間喜悅起來。
「嫂子、夏天你們幾天都沒來瓜田了。我哥呢?」
「叔叔你也想我爹爹了,爹爹在家卸瓜呢,說一會兒來這裏把剩下的瓜全都拉回家裏。」夏天人小機靈嘴又巧,繼承了他們夫妻兩個所有的優點。
「夏天都說了。你還沒吃飯吧,這是我們帶來的飯。」她說的是我們,是新房子這邊坐的飯,並不是老宅那邊做的。
「什麼飯菜我看看。」他說着伸手接過打開竹籃子,當即愣住,「這個是炒的菜還放了肉。嫂子,白米飯也太多了吧,都夠煮好多米粥了。」他欣喜不已。
子墨一直噙着笑意,這沒飯和菜都是南城做的。她不過是在旁邊指點了幾下,也就是動動嘴皮子而已。
「叔叔趕緊吃,這個可好吃了,娘給你放了雞蛋在籃子底下呢。」夏天笑着說道。她和清哥早在家裏就吃飽了,看着顧南鑫嘴上直說讓他吃。
顧南城廚藝也不怎麼好,瓜片炒肉,西瓜片切的非常厚,幾乎是燉爛的。怕放多了鹽菜會咸,也是炒好菜最後放的鹽。火是農家土灶燒的,倒是把肉燉的很香,這菜也不算難吃。
南鑫吃着飯菜,小娘子帶着孩子在床上玩耍。
顧南城回來的時候又摘了一些,加上堆放在瓜田外的西瓜。整整拉了一車,收穫頗豐,但售出有點困難。
夏家正午,天氣最熱,忙完之後他們坐在一邊吹着夏風閒。
南鑫吃飽飯了,把東西放在竹籃裏面,「哥,我腳上的傷差不多好了,什麼時候我和你一起出去賣瓜。我聽娘說了,你最近忙着西瓜的事。怎麼回事?不好賣還是咋地?」他已經長大,漸漸懂的事也多了。
「沒有出路。」他低聲淡淡的說,一點不着急。
她抬眸看着他,「我們換個方法,以物換物如何?」
「嫂子,何為以物換物?你說的仔細點。」南鑫不懂卻來了興趣。
「這個簡單。現在我們手裏有西瓜,我們可以用西瓜和別人手中的東西交換,比如麥子。」她聰明狡黠,心思不是臉上那麼淡定木訥。
「你是想用我們的西瓜去換別人的麥子?」他懂了她的意思。
「也可以說是別人用麥子換西瓜。」
「那如何等價交換?」他聰明的反將她一軍。
「這個就靠你想辦法了。麥子是何價位?西瓜你又定在何價位?直接平等就可以了。」她不懂這裏的麥子多少錢一斤,也不知道他給西瓜定的價格是多少。如何等價交換隻能靠他去評定。
「很不錯的想法。子墨,這個西瓜你確定能大賣嗎?我看出路不是很好。」他不太相信這個西瓜能做到市場大賣。
「市場還沒開出。初期做肯定不容易。」她輕描淡抹的說了那麼一句。語氣里有種,你不打開市場怎麼能掙錢的暗語。
他怎能不明白,像是突然醒悟一樣,張嘴輕笑出聲。以至於她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還特意看了下自己,是否哪裏鬧出了笑話。
事情決定了方向便好做了許多,簡單的休息之後,他們便要駕着驢車回去。小驢子脫開母驢跑到一邊吃着青草,夏天和清哥去追了。
子墨抱着安然站在驢車旁邊等着。南鑫正坐在床上,摸着漸漸痊癒的腳,肯定能走路了。這幾天在瓜田呆的都快長毛了。
沒等到夏天和清哥的過來,倒是從遠處看到一個灰色衣衫的女人,步履蹣跚往這邊走着,腳步一深一淺走的極其辛苦。
子墨看的不清楚,滿滿黃沙之下,滾燙的太陽能灼燒人的肌膚,她不敢往前走。懷中的嬰兒也吵鬧不休。
顧南城已經把驢車架好,「子墨你看孩子是不是餓了?你先餵她一下。」他心疼孩子比她還甚。
「剛吃過,不是餓的。」孩子的心情別去猜,猜不透。
她眼神注視前面,心中疑惑,「你看前面那個走來的是什麼人?」能從戈壁灘那邊走來的人,非常至少。也只有商隊能從這裏經過,往往是一趟,冬天出來夏天回去,他們見慣了進村討水喝的商隊。
「像是個女人,應該是村子裏的,不用管。」
原來是村子裏的人,這樣一想她也不關心了。
正欲轉身,卻見遠處那女人擺手向這邊招呼,嘴裏喊着話語,不明白她在喊什麼。
那婦人見這邊有人走的更加快了,終於見到人了,得救了。
她跑的快速,不管黃沙灼腳。她的鞋子早就走破了,一雙腳底走在黃沙上面燙的生疼。
看清了了那走來之人,還沒出聲。只見那女人撲的一下趴在地上,拉着她的裙擺,「小娘子,你救救我給我點水和吃的,我已經將近五天沒吃東西了。」
「南鑫拿水來,趕緊給她喝下。」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那趴在地上的女人。能從戈壁灘走來確實不容易。
顧南城也切開了西瓜,遞了過去。
女人抓着東西不管什麼,嘀咕的喊了聲謝謝,狼吞虎咽般大口吃了起來,嘴裏一直喊着謝謝。
夏天和清哥從遠處牽着小驢子過來,看到一個渾身邋遢的瘋女人毫無形象的吃東西,「娘,她是誰啊?」
「是過往的路人,口渴腹餓。我們應該給她點吃的。」她細心的給夏天解釋。
「嗯,我知道。」她聽話受教,看着那毫無吃相的女人,寬心安慰,「你慢點吃,不急,我們家有好多西瓜,還有白米飯和肉,都可以給你吃。」這姑娘倒是很會做順水人情。
本就狼吞虎咽的女人突然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腦中閃過一絲詫異,卻低眉順眼收起,拿着西瓜的手也放慢了一些,吃的緩慢,「多謝小姐搭救。」她低聲這麼喊了一句。
不道是喊子墨還是喊夏天,顧南城眼神異樣在那女人身上掃描了個遍,「吃完便離開,不准停留。」
「感謝你們救我一命。我孤身一人從老家逃難來的,我什麼活都能做,懇求你們收留我下來,我真的沒地方可去了。」手中的瓜端着,她把頭磕在黃土高坡上。誠意知足,可憐悲慘。
「姑娘,我們也是窮人家,溫暖是沒問題但養不起其他人。」生活才剛走上正軌,溫暖勉強自足。養活別人有點困難,她說的溫良無害。
「小姐,我吃的很少還能幹很多活,什麼重活累活都行。我也是農家出身這些農活都能做,還能煮飯灑掃。」實在不明白她為何一直叫子墨小姐,她明明是個已婚生了兩個孩子的小婦人,她卻堅持叫她小姐。
這樣什麼都會的人確實難找,像是他剛想要買一個人照顧子墨和孩子,上天立刻就送來了這麼一個人。簡直難以拒絕。
「你的文書可帶在身上?」他突然問道。文書是每個人身份的象徵,他要留下這個人的話,必須拿來她的文書,也就是現代所說的身份證。
「沒帶在身上,我從家裏逃難的時候沒來得及拿。」她低聲垂着眼說道。
「先留下吧。在瓜田看瓜,你可願意?」是試探還是考驗?局外之人看不懂他為何這樣決定,放任一個女人深夜在瓜田看瓜。
「願意,我願意,只要讓我留下,我什麼都願意。」終於找到安穩地方了,她有件事情沒確定,得留下來弄清楚。
早先跟着夫人來了幾次一直未果,這次是真的嗎?她得找機會給夫人送信。
她是個農家出來逃難的人嗎?看那細皮嫩肉和個小姐似的肌膚,一點不像。若他們能仔細注意的話定能發現,在衣服遮擋下的胳膊手腕處,露出的肌膚和面上的肌膚完全不同。看她守規矩的樣子,倒是像大戶人家出來的有教養的丫頭,地位定是不低的那種。
平白無故救了個女人,還是個院子在他們家打雜幹活的女人。確實有點奇怪,不要工錢之給飯菜便可,這樣的人很難去找。
在接下來的幾天,這位叫荷香的女人很聽顧南城話的在瓜田獨自看守。南鑫回到老宅之後知道了他們搬出去單過,對顧李氏和竇氏母女發了一頓脾氣,揚聲說他也不願回去住了。
夜半黃昏,他踽踽獨行去了瓜田。到了瓜田看到坐在瓜田梗上的女人,面色一紅。這個女人真是聽話,讓她看瓜還真是坐在瓜田梗上,那麼多蟲蚊叮咬,不嫌咬。
「這裏有棚子,你大可坐在瓜棚裏面看着。不用那麼老實坐在地頭上看,現在也沒人過來偷瓜。」他語氣竟然變得輕快了許多。
「東家吩咐了我便做好,怎麼能投機取巧。」她是個盡職盡責的姑娘,看她那坐的筆直硬挺的脊背便知道。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南鑫接不上話卻感覺很舒暢,他願意和這樣的姑娘說話,比家裏那兩個不知死活整天黏着他的女人好多了。
一陣沉默,她不再說話。看着天氣漸漸變黑,五指都看不清,才回屋瓜棚。奇怪的發現,瓜棚底下的床邊放了一個油燈,像是剛點燃的樣子。她看了下四周並沒有人,而這個油燈在之前可是不曾有過。
西瓜按照他們以物換物的方法賣出去了大半,幾乎是瘋搶一般售出去的。讓那些人花錢來買他們心疼,用麥子或是米來換,倒是不手軟。看來不是不喜歡西瓜,而是沒找對那些人的心思。
西瓜換來的麥子堆到一間房裏。他想再晚點,接近深秋拉到鎮上一股賣掉,肯定能收取中間很大一筆的差價。漸漸發現,他的生意頭腦也顯露出來。
近期收穫不錯,得了錢還得了糧食,家具已經差人去打造,他們每次去鎮上總要用驢車拖回一些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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